蓝鸦意识 第29章 ＜29.多事

能源匮乏的001在关机时也没有松开指令者，直到指令者将它放入能源舱补充能源，能够开机后的001才后知后觉

不知道它究竟有没有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但想必是有的，当初指令者要给它带上止咬器时它那样剧烈地抗拒。

而使得它没有反抗，一味顺从的原因仅仅是他离开前说的那句“听话”。

昏暗的一楼，塞希尔有些疲惫地捏了捏自己的额角。

这本来也没有什么，毕竟这是AI，人造的机器，不能被当作人类一样对待也正常——现在的AI不也是这样？他最开始不也司空见惯？

他最开始也不曾对001产生过一丝怜悯。

但当他见到001真的被如此对待时，不可控地感到愤怒。

这种愤怒是陌生的，他从没有过如此失控，想要不顾一切地将001带走。

事实上他也的确这样做了，完全没有理智地。

但他现在想的不是如何安置好001。

001的各方面表现得太自然，与正常的人类无异，而他在与001生活的过程中也不免得被潜移默化，早已将001当做一个完整的个体，一个同类。

这种感觉无异是危险的，不正常的，他是001的指令者，最清楚001是什么才对，不应当产生这样的感觉。

一时无解，他只能将杯中的苦涩黑咖啡一饮而尽。

窸窸窣窣，他向着声音的源头看去，便见到001的身影。

昏暗下的001肤色冷白，只有一双瞳孔昳丽非常，一楼只有微弱的月光照入，映得此刻的001几近妖异。

绮丽。

不可思议。

人造的一切，只有那缕柔软的月光属于自然。

他竟然生出001也属于自然造物的想法。

明明它是人为创造的，是机器，是没有情感可言的造物——

不，相反的，人为创造出来的001拥有最充沛的情感，它拥有波澜壮阔的情绪，它明明懂得很多人类才有的情感。

危险的想法。

不正常的感觉。

脑中有一根弦在缓缓紧绷，每绷紧一分，他的下颌便咬紧一分。

001顺着楼梯走下来，走向指令者。

它穿着宽松的家居服，经过指令者挑选的柔软布料垂感很好，没有褶皱，能顺着它抬起的手臂如水滑落。

它在指令者面前脱下了衣服，身躯在月色下莹润光泽，它抬起昳丽的眼眸，每一根眼睫毛都暗自浸润月光。

它的身材比例很好，身高刚好在指令者的鼻梁处——尽管往日里它过分孩子气，说起话来也时不时懵懂，但它的设定年龄属于成年人范畴。

就着寸缕月色，昏暗之中，它缓缓阖上昳丽的眼眸，睫毛完全浸润月华，伸出手来抱住了指令者。

“带我走吧。”它轻轻说。

“我可以跟着你，去哪里都可以。”它这样说。

它不喜欢等待的感觉，哪怕机器最擅长等待，但它仍旧无法适应等待的日子。

指令者不语，只是缓缓地伸出手来回抱住它。

他没有办法做到001那样。

他只能这样回应001。

它能感知到指令者的情绪，只是抱住指令者，深深地呼吸。

像是无声无息的哭泣，但它是机器，是AI，它没有眼泪，它只能用愤怒来发泄与表达负面情绪，可它不想愤怒，它只能紧紧地抓住手指，也揪紧了指令者的衣服。

束缚，挣扎。

但它的脸庞被指令者托起，昳丽的瞳孔倒映出指令者的模样。

一样的五官，水井深暗的眼眸，不同于它的昳丽，是另外一种内敛但不失瑰丽的沉沉。

指令者吻了吻它的鼻尖，托着它脸庞的手都在细微地颤抖。

这只能够直接捏爆机器头颅的手，这时候却是轻柔地托上另外一副机器面孔。

他只能给予001这样的安慰，这是他此刻能给予的所有。

……

这个短暂的假期将在两日后结束，指令者将所有时间用在陪伴001身上。

事实上，陪伴001不需要太多精力，001的娱乐活动很简单，于是指令者会带它在花园处晒太阳。

偶尔001会直接躺入指令者怀里休眠，那段逼仄的日子对于它来说是折磨的，它总会半夜便从能源舱里爬起来，去寻找指令者，依偎在指令者身旁。

像是被人类驯化的猫科动物，但它有的时候还是会撒脾气，比如说，会在指令者准备午晚饭时拿走让自己觉得看上去不错的食材，并占为己有胡乱倒腾；指令者要拿回，它就会咬指令者，转头便跑。

这种日子虽然安稳但也短暂，时间一过，塞希尔还是要回到工作去，他只得继续给父亲拨去通讯。

尽管很清楚001会不情愿，但它到底是父亲那儿来的，父亲那边才是001最终的归宿，不论是好还是坏——且再如何坏也坏不到哪里去，父亲还是很关注001的。

但他仍旧无法与父亲联系上，拨去的每一个通讯都以无人接听告终。

他试图向上面请求获得A-001项目的其余负责人联系方式，但也是石沉大海，没有获得任何回应。

他感到久违的无可奈何，思来想去之下，他想到了助理多琳。

多琳身边也有AI，叫克罗夫，001对克罗夫并不排斥，甚至还抱有好奇。

他准备联系多琳，却是率先收到一则公文。

……

西西林也收到了一则公文，他正在吃饭，收到公文的提示音有些特别，他便腾出手来先查看。

却在看见开头后不敢置信，他正欲转身，便见一脸阴晴不定的撒里曼。

“父亲，这当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这……怎么可能？”西西林道。

如若是其他人，他也不至于这样震惊，最多是唏嘘一下。

可这是埃斯里·耶得，塞希尔的父亲，那个将一辈子都奉献给了科研，早已被写入学生教科书里，传奇一般的可敬教授，对帝国的奉献不可估量。

撒里曼缓缓叹了一口气，语气沉重：“没有误会，也没有什么不可能，埃斯里·耶得叛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