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闻意味不明的话语以及笑容,对于001来说是有些难以处理的。
但它能够分辨出徐闻言语中对于的指令者某些不满,兴许是这些天徐闻的锲而不舍,它主动了一次:“指令者,很好。”
“那么,他打过你吗?”徐闻望着它的双瞳。
001沉默片刻,随后摇头。开始时指令者打过它,但它明白,那是因为它先动的手,指令者与它动手的行为属于自保。除此之外,指令者没有无缘无故地朝它动过手。
“他给过你自由吗?”徐闻道。
自由?001有些茫然,但还是点点头。指令者对它有求必应,它提出的请求,指令者有一一满足它。这在它眼中属于“自由”。
“我看不出来。”徐闻说着,眼里带着怜悯。
他眼里的情绪于001而言还是难以理解的,但001敏锐地察觉到这是一种负面情绪,它缓缓皱眉。
“你也只不过是他的一个项目研究对象,你于他而言,只是工作。”徐闻缓缓道。
“也许你认为他没主动打你,没有虐待你,还能够满足你的请求,就是待你极好了。可是,你有想过吗?他尊重你吗?有把你当做一个独立的个体去看待吗?”
“假若你不是他的一个重要项目研究对象,假若你不需要他的观察与记录,你与那些他曾经在研究所里处决的机器人无异。”
徐闻说着,笑了笑:“我从一开始见到他,我就感觉他才是真正的AI。没有情绪波动,无法共情,没有半点同情心,会严格按照指令完成任务,严谨到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会错漏的机器人。”
“同时也是一个出手极为残暴,不讲半点人情的家伙。”
……
夜晚,指令者下班了。屋内昏暗,001没有开灯的习惯,开不开灯,房间内有没有光亮,于它而言不是那样重要。但开灯的刹那光明,对于001来说是一个信号。
一个指令者回来的信号。
它与白天时那样,窝在沙发里,瞳孔紧随着指令者的动作。待指令者与昨天一般来到厨房加热食物时,它开口:“徐闻。”
“嗯。”指令者应一声,以示明了。
001:“他要见你。”
“不需要。”指令者言简意赅。
001看着他撕开保鲜膜的动作,说:“他对你有意见。”
“很多人这样。”指令者不冷不淡。
001就着厨房里有些冷白的灯光,凝视指令者的侧脸。
徐闻说,指令者是它的同类。可是它的同类不需要进食。
001往上望了望指令者的眼睛。指令者也没有与它一样,拥有一双昳丽璀璨的瞳孔。
001再往下看了看指令者的喉咙,指令者还会唱它不会唱的歌。
白日里的徐闻说完那么多的话后,果不其然,得到了001的沉默。它经常这样,沉默着处理它不能理解的一切。
突然,铃声响起。有人给指令者打来一则通讯。指令者没有回避还在外面的001,001看见指令者接听了通讯。
“塞希尔?”对面是一个女声,有些许喑哑,冷冰冰。
指令者:“嗯。”
“你该回来进行下一个疗程了。”女声说。
指令者:“嗯。”
“……”女声那边似乎是叹息了一下,像是妥协般,道,“最近很忙吗?”
指令者:“嗯。”
“你有和父亲联络过吗?”
指令者:“有。”尽管是很久之前。
“母亲的祭日,也快到了,你有没有空请假?”
指令者:“再说吧。”
“……你还是很抗拒。”
指令者:“没有。”
“我做了梦,梦见母亲了。”女人说。
“然后呢?”指令者问。
“她在难过。”女人又叹息。
“嗯。”
“我觉得,她应该是想你了。她在世时最喜欢你了。”女人声音有些艰难。
指令者:“她已经死了。”言下之意,人死了便是死了,不会有灵魂托梦这样一说。
似乎这样的对话出现很多次,女人顿了顿后,才说:“你记得回来,莫尔准备好了一切。”
“嗯。”指令者应了应。
女人没再说什么,挂断通讯。
饭菜热好了,指令者准备进食。今天是盖浇饭,外加一碟坚果蔬菜沙拉。
001歪着脑袋,看着他面无表情地吃东西的模样,它问:“那是谁?”
指令者回答它:“我的姐姐。”
001:“你说过的?”它有些印象,先前指令者有与它说过些许,关于指令者家庭的故事。
虽内容不多,也不详细,但有提到过家庭成员。
001:“你生病了吗?”它听见对话里指令者的姐姐提出,要指令者进行下一个疗程。这种对话,它在数据流里看见过,通常出现在医患之间。
指令者没有隐瞒它,但也没有详细回答:“嗯。”
001又歪了歪脑袋,说:“难受吗?”似乎人类生了病,都是会难受的。虽然它不太了解,只是模仿着别人的询问。
指令者:“没有。”他确实不觉得有哪里难受。
001没有再问下去。
只是在休眠前,它抬起手来摸了摸指令者的头发。
这个动作有些突然,兴许还是它从哪段影片里学来的。001会模仿一些人类行为动作,是很正常的事情。
只是指令者从没想过,这会不会是001的自主行为动作。当它学习过分,模仿次数太多,会脱离既定的一味模仿,衍生出自主自创。
……
塞希尔按照上一次的时间去找了莫尔。
莫尔是他的主治医生,也是他的姐姐,芙娜莉丝的丈夫。莫尔等待他已久,见到他也没有对待病人那般公事公办,而是拉着他,让他坐下来,先喝一杯茶叙旧。
“我听芙娜莉丝说,你最近很忙?”莫尔温和地笑。
他是一个有名的心理学家,也是一名出色的心理医生。但近些年来,他没有再向外治疗过其他病人,几乎一心扑在塞希尔的病情上。
只是治疗效果甚微,这让莫尔有的时候感到挫败。
塞希尔礼貌性地抿了一口茶,道:“嗯。”
“在忙什么?新项目?”莫尔与他闲聊。
塞希尔:“嗯。”
“有什么新项目?”莫尔笑着,问,同时也在看他的面部表情。
塞希尔只有在说到工作时才会愿意多说一些话,这是莫尔观察出来的。
塞希尔:“……”
塞希尔罕见地沉默一瞬。
他想起在家里的001。出门前,001目送他,瞳孔还是那般剔透漂亮。他回头,便见001冲他笑,笑容逼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