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星拾荒日记 第1章 绿洲

池渡是被渴醒的。

他艰难地睁开眼睛，却被扑面而来的沙尘弄得眼泪直流。他模模糊糊地感觉到，自己正被人一路拖行着，后背贴着干燥的黄沙，磨得生疼。

他缓了一会儿，再睁开眼时看到头顶明晃晃的太阳，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的处境。

池渡暗骂了一声，扯开干涩得发疼的嗓子，挤出几个字：“别拖了，我醒了…”

拖着他的那人动作一顿，随后干脆利落地松开了绳索。

池渡喘了口气，支着浑身疼痛的身体想要站起身来，却被身旁的人一脚踹倒在地。

“别想逃跑。”

池渡趴在地上，两眼黑了黑，堪堪忍住了想骂人的冲动：“我没想逃跑。你总得让我站起来吧？”

那人没说话，池渡慢慢缓过了那阵眩晕的劲，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池渡刚刚站稳，一双戴着机械手套的手便伸了过来，用堪称粗暴的力度绑住了池渡的双手。

“既然醒了，就自己走。”

池渡看着眼前浑身都是机械甲的男人，在心中问候了八百遍对方的祖宗。没人样也没人性的家伙，他想，落到帝**队的人手上也算是我倒了八辈子大霉了。

池渡嘶哑着嗓子，说：“我渴了。给我水。”

男人冷声道：“没有水。”

池渡咧开嘴笑了下，过分干燥的嘴唇渗出一丝血：“那我也没什么走的必要了，毕竟我马上就要渴死了。”

说着，他往地上一坐，似乎就真的打算坐在这等死了。

男人冷冷地看着他。

池渡笑得毫无所谓，心里却在想，草，拼尽全力活到今天，最后竟然要渴死在这种破地方。还不如现在奋起跟这个傻缺干一架，死在他的拳头下面也比渴死体面。

不过，池渡想，反正都是死，不如最后赌一把，赌面前这个叫“刃”的帝**人会不会给自己水喝。

池渡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天真到让自己都想笑的想法，但他隐隐约约觉得，面前这个男人似乎并不想杀了自己，否则在星舰迫降后他就有无数个机会可以弄死自己，更不用拖着自己走了这么多天。难不成他杀人还想挑个风水宝地？

或者……池渡心里突然有了个不好的猜测。他曾经听说过有人在沙漠中为了活命不惜吃掉同伴，难道这个人把自己当作了储备粮？

池渡差点被自己的想法无语笑了，都到这种时候了，想象力还这么丰富。

要不干脆逃跑吧？池渡看了眼一直紧紧盯着自己的刃，面无表情地想。

就在池渡思考自己逃跑成功的机率有多大时，刃不知从哪里摸出一个小水瓶，扔到池渡边上：“只有最后一口了，喝完自己去找水。”

池渡不可置信地挑了挑眉，飞速地捞起地上的水瓶，拧开瓶盖就一口闷了下去，生怕眼前的男人反悔。

清凉甘甜的水入喉，池渡感觉自己好像又活过来了。

“可惜就这么一点。”池渡晃了晃空荡荡的水瓶，喃喃自语道。

刃却没给池渡“惋惜”的时间，一把扯住绳子，让池渡站起来。

“既然喝完水了，就快点走。”

池渡感觉到手腕处传来的痛意，“嘶”了一声：“你想去哪？”

刃牵着绳子，自顾自地向前走，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池渡被扯得踉跄了一下，却还是不依不挠地又问了一遍：“你要去哪？这里都是沙漠，我们走不出去的。”

刃冷漠的声音响起：“闭嘴。你话太多了。”

池渡扯了扯嘴角，懒得再多费口舌。

池渡拖着沉重的双腿，跟在刃后面缓慢地走着。

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只知道自己看到的只有连绵的沙丘和弥漫的黄沙，看不到一丝生命的迹象。

烈日灼灼，热得他几乎又要昏厥过去。他眯着眼看着走在前面的刃，心想帝国科技果然厉害，改造后的人体就是跟普通□□不一样，竟然都不会觉得累。

他不知道刃究竟要做什么，但现在除了顺从之外他也没有更好的选择。

就算他逃跑了，他一个人在这样的环境里，也是死路一条。

这究竟是什么鬼地方？池渡昏昏沉沉地想，帝国星系里还有这样死气沉沉的星球吗？

而后他猛地想起来，自己当时是被卷进了类似空间裂缝的东西里，也许他现在早已不在帝国星系中了。

池渡的心沉了沉。如果是这样的话，他的同伴未必能找得到他。

如果要发送求救信息……池渡的目光落在前面的男人身上，就只能靠他身上的通讯设备了。

帝国的技术远比一般人想象得要更厉害，池渡相信他一定有办法可以联系外界，只是在那之前，帝**队大概率会先一步找到他们。那时，他必须得想办法逃脱，绝对不能再做帝国的阶下囚。最坏的打算也无非就是自尽。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事情还是要先想办法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知道奇迹会不会降临，万一是同伴先找到的自己呢？

要是有绿洲就好了，池渡想。

在沙漠里生存，最缺的就是水。有水的地方就有生命，有生命就代表他能活命，池渡觉得自己名字里这两个带水字旁的字多少也该给他点运气，不然他真就要因“命里缺水”死掉了。

早知如此，池渡面无表情地想，当时就不应该和王瑞他们去暗星。

……

两个月前。

反叛军“拾荒者”在暗星的分部遭到帝**队的打击，损失惨重。“拾荒者”一半的武器和药品都来源于暗星的黑市，如今供给链从源头被切断，对于反叛军的影响无疑是巨大的。

反叛军首领们当机立断，立刻派遣了一支队伍去暗星重建分部。

池渡本不在这支小队的名单里，但这次任务对组织来说至关重要，负责分部重建事宜的秦亦舒思来想去，还是叫上了池渡。

“池渡，你对帝**队比较熟悉，这次去暗星的任务对组织很重要，你去或许能帮不少忙。”

于是池渡就这样跟着王瑞的队伍来到了暗星，本来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分部重建的事项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但在两个星期前，王瑞在交易所采购药品时被帝**队的探子盯上，那探子一路尾随着他来到暗星最大的酒吧，彼时池渡正在那里寻找一个和“拾荒者”有合作的线人，和匆匆赶到的王瑞低声交谈了几句后便继续不动声色地寻找着目标。

池渡摇晃着手中的酒杯，四处探寻的视线在扫到吧台前的一个男人时顿住了。

那一瞬间他的心脏不可抑制地跳了一下，一种强烈的冲动涌上心头，他觉得那个背影像极了某个人，甚至连气质都有几分相似。

然后那个男人转过身来，露出一张和那个人毫无相似之处的脸。

那一刻池渡的心猛然下坠，他意识到自己刚刚竟然有了隐隐的期待，期待那个人还能出现在他面前，即使他知道这永远都不可能了。

池渡抿了口酒，说不清喝下的酒和心里的滋味哪个更苦涩，他敛下情绪，端着酒杯转身欲走，却被人用枪抵住了后脑勺。

他暴露了。

池渡飞快地做出了反应，在探子还没反应过来时转过了身，将持枪的那只手牢牢扣住。

“砰——砰——砰——”

枪口对准天花板连开了三枪，惊动了拥挤的人群，一时间，尖叫声枪声此起彼伏，池渡看到在另一个出口处，王瑞干脆利落地干掉了另一个探子，心中已然猜到了自己是怎么暴露的。

池渡将那个探子撂倒在地，转身就准备跑，余光却瞥见刚刚吧台边那个男人还没有走，甚至还直直地盯着他看。

池渡心想：不妙。

吧台昏暗的光线下，那个男人放下酒杯，一步步朝他走来，人类的皮肤很快被层层向上包裹的机械甲取代。他抬起手，在耳边按了一下，低沉冰冷的声音响起:“代号‘刃’，已锁定第624号逃犯，请求抓捕。”

——是帝**队的改造人！

池渡暗骂了声，朝男人露出一个相当无辜的笑，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破开窗户，不假思索地跳了下去。

暗星的街道很脏乱，像是一条条裸露在地面上的下水道，充斥着污水和各种生锈了的垃圾。躺在臭水沟旁边的醉鬼们丝毫没有注意到，有一个男人从窗户边一跃而下。

池渡看了看腕上的星舰定位器，咬了咬牙，扔出了一个传送球。平常他可舍不得用这贵得要死的玩意儿，只是现在盯上他的人是帝**队的改造人，他怕不是疯了才要跟那种浑身都是机甲的“超人”拼速度。

传送球开启的时候，池渡疑惑地想:不对啊，他怎么没跟上来？

等传送到了星舰上，池渡睁开眼，透过挡风玻璃往前一看，“草”了一声。

一艘属于帝国的星舰赫然出现在他面前。

后来发生的事情就很简单了:池渡和那个叫“刃”的改造人的星舰进行了一些激烈的追逐战，然后两败俱伤，很倒霉地被双双卷进空间缝隙，最后坠毁在这个鬼地方。

……

池渡正回忆着坠毁前的细节，视线里却突然闯入一抹不寻常的绿。

他皱了皱眉，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想揉揉眼睛却发现自己的手被捆着，抬不起来。

一直匀速前进的刃突然加快了步伐，拽着池渡向前走。

池渡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出弄得差点摔倒，他咬了咬牙，忍住怒火，勉强跟上刃的脚步。

那抹绿色慢慢蔓延开来，池渡隐约看见了一汪湖泊，还有残破的高楼和倒塌的房屋。他惊讶了一瞬，随即意识到了什么：“是海市蜃楼？”

他停下了脚步，有些不敢靠近。

刃却脚步不停，他感觉到池渡停了下来，又拽了绳子一把，终于回头道：“你愣在那里干什么？”

他的语气冰冷，没什么别的情绪，但池渡莫名听出了几分不耐。池渡问：“你确定那不是海市蜃楼？”

刃转过头，继续往前走：“你不想走的话，我可以继续拖着你。”

池渡：“……”

池渡：“我走。”

那片绿洲离他们越来越近的时候，池渡终于确定，那就是一片绿洲，一片真真实实的，生机尚存的绿洲，只是旁边的那些楼房早已破败不堪，但好在大部分都还没有被风沙掩埋。

这里曾有过文明，池渡想，这到底是哪里？

他们越走越近，直至走进那座荒城。刃带着池渡走到那片珍贵的水源前，池渡小心翼翼地拂去水瓶上的沙尘，把它浸在湖水中。

至少不用渴死了，池渡庆幸地想。

水瓶装满的瞬间，刃一把把他拽了起来，面无表情地朝着一栋还算完好的房屋的方向走。

池渡踉跄了一下，刚装好的水差点洒出大半。

池渡快速将瓶盖拧好，咬了咬后槽牙:“你下次拽人前能不能先说一声？！”

片刻后，刃冰冷的声音轻飘飘地传来:“624号，你好像没搞清楚你现在的身份。”

“走快点。”

“否则我不介意用点武力。”

池渡:想打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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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绿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