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曦之光 第3章 直面残酷

当童灼再次醒来，眼前摆着一陶壶的水和一块干硬的馕饼。

她发疯似地扯掉身上已经解开了的绳索，扑倒在地，没命地往嘴里灌水。

极尽枯竭的身体因受到了水的滋养而复苏过来，她这才看清对面的伊诺星人，那个叫做莫赫途的少年正倚靠着风棱石，啃着馕饼，斜眼睨着她。

对，她想起，那群阿拉伯狼奇迹般地也没有动他，实在仁慈至极。

他们经受住了石滩监狱一天一夜的考验就不该死。

医师模样的男人蹲下身来为莫赫途简单地处理着双肩的伤口，他身后还站着三个神情肃穆的持刀士兵。

童灼咬了一口饼转头看向自己身后，她这头仅有一人而已。

“但愿你待会儿遇到的是托戈马，运气好的话，兴许还能捡回半条命来。”不过补充了些许的水和食物，莫赫途就宛如新生一般又开始调侃起童灼。

童灼无言，将视线移动至他另一处未经包扎的肩头，那里的伤口已经溃烂成了一个触目惊心的黑窟窿。

“待会儿……待会儿他俩就要立即开始驯兽师的试炼吗？”

童灼盯着莫赫途波澜不惊的脸出神，暗自感叹着这一切过于残酷。

半个小时，也许只有二十分钟，短暂的休息过后，持刀的士兵重新为他们带上了镣铐。

童灼披散的长发糊在瘦削、脏污的小脸上，仍是半死不活的状态，士兵把她提了起来，一脚蹬在她的腰窝上，催促着她向前。

莫赫途则被三个人同时押解着站起身来，手铐、脚链都戴得极沉。

他虽还年少，却已比身旁的士兵高出半个头来，此时又脱掉了满是血污的上衣，肩上交叉绑着两道白色沁血的纱布，看起来肩更宽，腰更窄。

他俩走得极慢，被士兵不住推搡着向前，彼此间不发一语，想来都在为之后的试炼节省着气力。

石砌的驯兽场建在都灵城邦外延，并不宏大，却足够冷硬。这里不定期会送来坠入陷阱或是被集体俘获但尚未被驯化的变异兽。

进入蛮荒纪元后，蓝星上的生物要么如同人类一样不得不隐入地下，要么因磁场变化或外来细菌及病毒的入侵而逐渐引起生物诱变。

这些变异后的兽物根据变异情况的不同，瞳孔散射出诡异的彩色光亮。

在星际流放者与变异兽长达十年的交战中，他们发现并了解到的变异兽根据兽瞳颜色区分为以下几种：

赤阶：托戈马、双峰驼、野丽牛、鹿豚

橙阶：科莫多巨蜥、长毛犀、独裁者巨蝎、安德鲁斯狼

黄阶：始祖鸟、刃齿虎

绿阶：泰坦蟒、巨猿

紫阶：大地猛犸

其中，赤阶和橙阶的变异兽为原生动物突发性生物诱变，比较常见，驯化后大多能为人所用。

而黄阶、绿阶及紫阶的变异兽则为磁核变化后复活且狂暴化的史前生物，它们极少出现在星际流放者的活动范围中，一旦现身便会造成伤亡无数。

绿阶的变异兽只有远征的特遣部队曾在沙漠深处遇到过，而紫阶的大地猛犸更是只出现在前任将军休恩的军事勘测记录之中。

变异兽异化的能量芯核大多凝聚于脑仁之内或是瞳孔之中，因此驯化变异兽的方法通常有两种，震碎脑仁中的或是刺破瞳孔中的能量芯核。

正如莫赫途所说，托戈马在赤阶中是相对好驯化的，只要足够灵巧能躲过它前几轮的强势攻击，然后攀上它的背，便较为容易下手。

而鹿豚，莫赫途曾随军集体作战时与之交锋过，其速度之快、声势之猛、性情之残暴，都属赤阶变异兽之最。

“祝你好运。”他二人被押解至驯兽场的后场室，分开之前莫赫途这样对童灼说。

童灼看了眼他被鲜血浸透大半的白色纱布淡淡回道：“要活着。”

简单梳洗以及换上伊诺军士的衣衫后，童灼与莫赫途都焕然一新，两张年轻且十分标致的容颜如同驯兽场斜上方的太阳般耀眼。

他们在通往驯兽场前方的甬道前汇合，心跳如鼓，但相对无言。

场上骤然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这样的尊崇当然不是给他二人的，星际流放者的首领——法希尔，入场了。

伊诺有着极端的个人崇拜，他们疯狂地推崇、依赖甚至迷信强者。

法希尔，这个星际流放者中最勇猛的军士、最精准的射手、最残暴的驯兽师无疑是最强的，是他们最崇敬的首领。

掌声雷动，法希尔在全场沸腾的氛围之中落座，他小麦色的皮肤荣润有光泽，眉目英挺锋利，下巴和脸颊两侧被浓密的胡须覆盖，那是男子气概和力量的象征。

接下来，便该是今日接受试炼之人入场了，席坐上的欢呼声转而变为了夹杂着兴奋和嘲弄意味的唏嘘声。

士兵叫了童灼的名字，随即解开了她身上的镣铐，左右手分别持着一把重锤和一柄短刀让她选择，显然这代表着两种不同的驯化方式。

那重锤看起来就极沉，抡起来定能狠狠震碎变异兽脑仁中的芯核，但童灼一米六五的个子，不足百斤，要驾驭这样的武器着实费劲。

她犹豫了片刻，抬手拿走了短刀。

童灼缓步向前，当她姣好的面容曝于大众的视野之下，人群躁动起来，蓝星人，女的，还这样漂亮。

甬道旁的围栏边，一个眼睑浮肿、鼻头宽大的男人，正神情猥琐地趴在栏杆上注视着童灼，他撅着肥厚的嘴唇冲她吹了个口哨，试图引起她的注意。

童灼余光瞥见了他，并不予以理会，连眼球都懒得转过去。

那人见她这幅模样有些恼怒，嘴里骂骂咧咧着，伸出左手来，手指弯曲成一个半开的圆圈，右手食指不住地往那圈里来回抽动。

旁边的男人们见他做出这个动作，都兴奋地叫嚣起来。

童灼很快明白了男人侮辱性的意味，她感到一阵恶心，愤怒的火焰从胸中猛一下窜了出来。

一张张丑陋的面庞和一声声污秽之语铺天盖地冲着童灼而来，她不仅愤怒更觉屈辱，这种感觉似乎已伴随了她很久，只是在这一刻得以爆发。

她的眼神陡然变得犀利，提起短刀一个跨步上前，脚下用力，蹬着甬道的内壁一跃而上，飞似地出现在那人面前。

连眼皮都没动一下，童灼利落地割下了男人那根短粗的食指。

那人隔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捂着他喷血的手指不住嚎叫，周遭人群亦惊呼起来。

童灼落地的瞬间就被身旁见势不对的两个士兵快速冲上前来扣押跪倒在地上。

法希尔的目光自然也被此处吸引，他饶有兴味地盯着童灼那张倔强不屈、因挣扎而逐渐泛红的面庞。

驯兽场上，因长久的羁押而变得愈发狂躁的变异兽已急不可耐，发出尖厉、可怖的嚎叫。

法希尔看了眼那凶残的恶兽，嘴角似是不自觉地上扬，他看向扣着童灼的士兵，手指向外来回动了动，示意他们放手。

观众席上再次爆发出了欢呼声，这次他们是为铁笼里释放出的变异兽而叫的。

是啊，比起被士兵处置，他们更想看到这个胆大且嚣张的女人，被今日这头恶兽狠狠碾压、蹂躏。

童灼方才狠辣的一刀让仍待在后方观望的莫赫途大感意外，他私觉自己兴许小瞧了她，可场上传来的吼叫声又让他再次为她捏了把汗。

那是赤阶变异兽里的“最强王者”——鹿豚。

“你这运气也是没谁了……”莫赫途将戴着沉重镣铐的双手垂在身前，斜倚着墙壁靠着，轻轻叹出一口气来。

鹿豚咆哮着冲出桎梏它的铁笼，将场上飘着星际流放者旗帜的旗杆一头撞到，并用粗壮的前蹄将那些个木杆踩得稀碎，赤色的瞳眸透着凶狠和疯狂，肆意摧毁着一切它能够摧毁的东西。

童灼站在场边，定睛看着它，深呼吸了一口，强制自己冷静。

那鹿豚全身裹覆着稀疏而短的灰白色鬃毛，脑袋上长着四根奇特的长牙，其中下獠牙如普通野猪的一般，突出在唇外，挡在眼睛前方；上獠牙则从口腔中向上生长，穿出了上颚骨和脸部，在眼睛斜前方弯曲着向上，看起来十分骇人。

童灼仍在观察着，士兵却一脚将她踢进了场内，场边发出一阵嘲笑之声。

鹿豚寻着动静狂奔而来，童灼即刻贴着墙壁绕着场边快跑起来，她的速度当然不及那发狂之物，一下子就被鹿豚赶上，巨大的獠牙直击上来。

好在童灼反应极为灵敏，她迅速蹲下，四根坚硬的獠牙重重砸在了她的头颅之上。

鹿豚毫不气馁，立即后退一步，又再次向下方袭来，然而这一下更是扑了个空，脑袋直接撞向墙面。

“这家伙果然视力不好，脑袋也不灵光。”童灼侧身一个翻滚，再次躲过了鹿豚的进攻。

不等童灼喘息片刻，那刚将墙壁凿出大洞的鹿豚便丝毫未受影响似地又一次发起猛攻。

它赤色的眸子愈发乖戾，朝着童灼停驻的方向接连用长牙连戳三次，童灼被逼得不住翻滚，最后一个闪避不及，长牙将将击中她右手的铜质臂环，发出“锵”的一声响来。

“好险。”童灼呼出一口气来，倘若稍稍慢一点，她的身体指定已被凿穿。

“啧啧，这么美的脸蛋，你忍心看她待会儿被凿成肉泥吗？”男子散漫的声音从法希尔的身后方传来，尾音带着笑意却又透着凉薄。

“正奇怪，这样的场合你竟然不在。”法希尔盯着场内，高傲的头颅一动未动，语气带着轻蔑。

“昨晚玩得过火了些，实在起不来。”那男子懒懒地捏了捏自己高耸的山根，一边说着一边指使着士兵将一张软椅搬至法希尔的右前方，顺势要坐。

法希尔冷着脸一脚踢翻了眼前那把碍眼的椅子，“罗雷，你不配坐着。”

叫做罗雷的俊美少年嗤笑一声，索性就坐在了他面前的地上，盘着腿一脸的无所谓，“尊敬的首领大人，你就这样对待你唯一的亲弟弟么？”

法希尔再不想理会。

“不给我椅子没关系，若那个蓝星人没死，你把她给我就行。”罗雷抄着双手，伸长了脖子，点了点场上仍在奋力躲闪着的童灼。

法希尔终是忍不住侧过脸低下头看向他，眼中露出凶戾与不齿，“她要么死，要么成为驯兽师，绝不可能成为你的奴隶。”

罗雷的眼球难以抑制地往上翻了翻，“是，只可以侍奉你。”

“伊诺的驯兽师当然只可以效忠于她的首领。”法希尔不以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