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课之后,和舍友们商量着去食堂吃饭,开学也不过三周左右,她们还没吃腻这个将要伴随她们四年的地方,几人依然对里面的菜品充满了期待。
走出阶梯教室,刚巧隔壁的教室也结束了一门课程。
两个房间都在往外走人,一时间,走廊里水泄不通。
而在这一片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庄森芽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一晃而过。
那是裴佑哲,他正和同班级的同学往楼梯走。所到之处,男生女生们都侧目打量他,他无论到哪都无疑是焦点。
主席的模样看起来很健康,昨晚缠绕在他身上的病态已然消失不见。
庄森芽心里想着,看来石玥诗把他照顾得很好,这下两人的关系应该能有所缓和了吧?
裴佑哲和同学路过她们几人附近,庄森芽本着关心的想法,拔高音量朝他问道:“佑哲,你病好了吗?”
她自认为声音够大,距离也足够近,可裴佑哲像是没听见一样,和旁边的人说着话,从她身边擦肩而过,连眼神也没望过来一瞬。
“唔。”
可能是没听见?
毕竟这里人太多了,所有的学生好像都在一同叽里呱啦地说话。
她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和舍友也顺着人群往楼梯走,离开教学楼,直奔食堂而去。
饱腹一顿,时间来到了晚上。
学生们都陆陆续续地归巢,但庄森芽还有一件事情没有做。
十一点,她要去临时停工的施工楼,找诺特斯把那台价值六万块的笔记本电脑拿回来。
一想到这里,她就不由得兴奋。
以后自己也是有高级性能本的人了,开机得多快呀,启动软件得多顺畅啊,再也不用担心画到一半死机丢进度了。
她决定拿到笔记本之后先画它个昏天暗地,体验一把人上人的感觉。
在期待之中,时间很快来到了十一点。
庄森芽独自去往施工楼,却发现楼门下的入口被封了起来,不让外人擅自进出。
这可能是起因于她上次在施工楼遭遇的经历,所以学校把这栋楼封了。
可现在难办了,她该从哪进去?
庄森芽绕场一周,终于发现了一个开着的窗户,艰难地跨过去,蹭了一身的土。
施工楼里很暗,伸手不见五指,她打开手机手电筒照明,微弱的光线提供了一些昏暗的视野,庄森芽环视了一圈,却没有发现半个人影。
现在已经是十一点了,难道诺特斯迟到了?
她往一层中央走去,这里的布局还是和十几天前一样,连地上的杂物看起来都没有变过,停工中的楼几乎不会有人进来。
绕了一圈,没有发现诺特斯身影。
但是在最中央的一个临时的塑料桌上,她看到了一个灰色的电脑包。
走过去,把电脑包打开,里面有一台黑色笔记本,其他的除了电源线和鼠标以外,什么东西都没有。
笔记本摸起来做工很扎实,比一般的要重,壳子上有品牌标识,庄森芽不认识这个牌子,猜测这可能是针对特殊需求而出产的专业特供版。
这么想,这应该就是诺特斯的电脑了。
庄森芽环顾四周。
他人呢?怎么留下这么一台电脑,人却不在这里。
他就不怕有人把他的笔记本偷了?这可是相当于明晃晃的几万元现金摆在这啊,就算小偷自己不用,二手也能卖好多钱呢。
真是心大。
她把笔记本放回去,抱着沉甸甸的电脑包原路返回,从落满了灰尘的窗口翻出去,谨慎地搂着怀里的宝贝,模样反倒像是个窃贼。
天色太暗,路灯不敬业,回宿舍区的道路看起来危机重重。
可能是因为抱着贵重物品,心理开始作祟,庄森芽总觉得前方的路上有人在等着打劫她。
这个该死的诺特斯,昨天不是说好了今天会照顾她的安危吗,结果到头来他根本没出现。
还对她爸妈夸夸其谈说会关照好她,果然反派的嘴,骗人的鬼。
相信他有什么责任心的自己也是活该。
庄森芽一面气愤,一面又有些担惊受怕地往宿舍区走。
路过寂静的湖畔,穿过空无一人的步行街,她像个鬼影一样咻一下子窜进了宿舍楼。
安全了。
庄森芽只觉得出了一身冷汗,被自己各种各样的心理暗示吓得不轻。
六万块,简直是不可承受之重啊。
她抱着电脑包偷偷回宿舍,灯已经熄了,舍友们都躺在床上,不知道睡没睡。
蹑手蹑脚回到自己的座位,想打开查看一番,又怕声音惊扰了可能在熟睡的舍友。于是只好捧着自己的宝贝上了床,抱着它傻呵呵地笑。
笑着笑着就睡着了。
第二天,趁舍友不在的时候,她清空了自己乱七八糟的桌面,把电脑包放在上面,颇有仪式感地准备‘开箱’。
“让我看看你究竟是个什么货色……”
如果桌面上能有一面镜子,她就能看到自己口水快要掉下来的模样。
拉链打开,捧出这台厚重的笔记本,哑光的材质十分低调,品牌标识所用的材料一看就价格不菲,轴承隐藏在机壳下,整台笔记本浑然一体,宛如天老爷在神山上削下的一块石头,鬼斧神工。
它似乎都没被怎么用过,一丝灰尘都没有,机壳上也没有半点划痕。
敞开笔记本,颗颗排列整齐的键帽出现在她眼前,犹如饱满的玉米粒,只是静静躺在那里,却居然能彰显出一种沉静厚重的生命力。
“哇塞……”庄森芽两眼放光,伸手抚摸上去,发觉键帽的材质很特殊,居然连一点指印都不会留下。
“高级啊。”她连连赞叹,没见过世面一样。
开机键是透明的,上面有一个飞鸟标识,如一颗钻石一般嵌在那里。
她按下开机键,几乎听不到机器转动的声音,屏幕就亮了起来,一时间,动效充斥着屏幕,看得她眼花缭乱。
还没等再感叹什么,熟悉的开机界面就出现在了她的眼前,诺特斯的笔记本没有设置密码,按个回车就转到了电脑桌面。
整个过程丝滑无比,它就像是有自主的生命一样,灵敏地回应着庄森芽每个操作。
她本来应该继续连连赞叹,可当下却盯着电脑屏幕,笑容不由得有点僵硬。
从刚才开始就有点觉得不对劲,但是因为感官上的刺激而没有特别去在意。
现在不得不直面这个问题,因为开机流程结束,她现在必须要开始上手操作了。
可是……
可是这是什么系统语言啊!?
怎么长得奇形怪状的?
陌生的文字堆积在电脑上,根本无从下手。
庄森芽趴在屏幕上,定睛瞅过去,勉强发现了几个熟悉的字符,有α还有θ。
老天爷,这不会是希腊语吧?
那种她只在数学公式里见过的语言。
换成英文也行啊,以她三脚猫的功夫还能看懂大部分。
不过这点困难难不住她,庄森芽拿起手机,在翻译器上寻找希腊语的‘设置’是哪个词。
她得到了一堆怪异的字符,而后,按照那些符号,在电脑上在菜单栏里一一对应去找。
翻了半天,好不容易找到了设置界面,打开,又是一堆陌生的文字出现在眼前。
鼓捣了十几分钟,总算找到了语言设置,点进去,试图在下拉列表里找到中文。
翻了一通下来,她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没有中文。
为什么??
又往回翻了一遍。
见了鬼了,英文也没有!
这牌子是哪个小国制造的!?这么傲气,就是说根本看不上全球市场是吗??
绘画启动未半而中道崩殂,她居然被卡在了未曾设想的一步。
不过,幸好昨天和诺特斯互留了联系方式,不至于一点解决方法都没有。
在通讯录里找到对方,一串问候就发了过去。
「你觉得我看得懂希腊语吗?」
「为什么电脑里没有中文。」
「我要怎么把中文调出来?」
「你是不是故意的?」
一通陈词激昂的控诉过后,对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等了十分钟,还是没回音。
庄森芽只觉得自己的耐心消磨得非常迅速,十分钟就像一个小时那么漫长。
于是干脆不等了,一个语音通话打了过去。
过了大概有半分钟,通话被接通了。
没等对面的人说话,庄森芽先一个平A招呼了上去,“手机是拿来用的不是个摆设,联系方式互换了就代表你有义务回答我的问题,你的时间是时间我的时间也是时间,现在赶紧立刻马上给我解决。”
听筒里传来一阵摩挲声,紧接着,一个慵懒的声音响起来,“什么意思……”
那声音是诺特斯的没错,但比平时少了些攻击性,字句黏在一起,嗓音听起来有些沙哑。
庄森芽不禁愣了一下。
这家伙……声音还挺好听的,之前居然一直没发现,不过谁叫他每次登场的时候都像是来坑蒙拐骗的,给人一点好印象都没留……
……不对,这不是重点。
“你看没看到我给你发的消息?”她质问。
对面的人发出毫无意义的低吟,带着些许鼻音,说话的声音很轻,“……我在睡觉。”
庄森芽迟钝地试图理解这句话,一个陌生的概念闯进她的脑海。
诺特斯……需要睡觉吗?
可能需要吧?他从模样上看好歹也算是个人。就算不是人,是野猪野兔子,也有睡觉的需求。
植物还有休眠的时候呢。
她转头看了一眼宿舍的窗户,外面风和日丽,晴朗无云,“都几点了还在睡,起来给我解决问题。”
对面又传来一阵摩挲声,男人发出一声低沉的叹息,“……有时差的,宝贝……”
庄森芽听了这称呼,吓得没把手机甩出去。
“你给我清醒一点,听清楚是谁在给你打电话!”
诺特斯:“唔,我弄错了吗?”
“我是庄森芽!《灵月十四》的作者,庄森芽!”
决定了你生死的上帝!
“那就没弄错……”男人的声音越说越小,仿佛下一秒就又要睡过去似的。
“你故意恶心我是吧!”庄森芽怒斥。
对面传来诺特斯心不在焉的辩白,“我们国家的人……一般管漂亮或者可爱的东西都叫宝贝,比如路边上的小猫小狗什么的……”
好好好,真是高级的骂人方式。她怎么从来就没听说过希腊有这种文化?
“别说那么多没用的,你现在赶紧给我解决问题。”庄森芽把话题转移到正题上,“你给我的这台笔记本上面显示的是希腊语,告诉我怎么把中文调出来。”
“……”对面的人好像睡着了。
“喂!”
“……呃,中文?”他听起来半梦半醒,“中文是我自学的……”
什么玩意已读乱回。
“我是说,”庄森芽拔高音量,“电脑的系统语言,怎么能调整成汉语?”
“在设置里面……”
“我试了,没找到。”
“……”对面又安静了。
“诺特斯!”庄森芽直呼他的大名,“你给我坐起来,晃晃你的脑袋,认真回答我的问题!”
男人长吟一声,似乎翻了个身,“就放在那……我会过去给你调的。”
“你要多久过来?”
“一个小时。”他给出了一个听起来有点离谱的时间,如果他人真的在希腊的话。
庄森芽以为他会说一两天之类的,没想到得到了一个更不着调的回答。
但她可不管那些,既然诺特斯说一个小时,不论他是坐飞机还是怎么过来,一个小时之后这台笔记本如果还是一副汉语使用者不友好的状态,她会把他的手机打爆。
“你来宿舍找我。”庄森芽顿了一下,又说,“不对,去食堂,我等下要去吃饭。”
饭点到了,她饿得不行,让她在宿舍眼巴巴等对方是绝对不可能的。
他的问题,他的责任,他自己来配合她的时间和地点。
“……好。”诺特斯囫囵地回应了一句,然后又没有动静了。
听着对面有规律的呼吸声,庄森芽有点觉得自己被耍了。
这家伙别是从头到尾都在说梦话吧,一个小时,他坐火箭过来?
猛地吸了一口气,想质问对方是不是在戏弄她,但想想又憋了回去。
你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也就叫不醒一条真的睡着了的狗。
反正一个小时之后如果见不到人影,他别想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