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姝华 第30章 第30章

霜雪纷飞，寒风侵入逼仄晦暗的刑部大牢内，冻得犯人们瑟瑟发抖。

两个狱卒已然穿上厚实的棉衣，抱着胳膊不停地打着哆嗦。

“这雪来得太快，叫人猝不及防。”

“可不是~”说话人指了指牢门，同值守的狱卒说道，“上面人吩咐，赶紧把那个叫舒沅的给放了！”

值守狱卒匆忙从怀里掏出钥匙打开牢门，将躺在草系上缩成一团的男人拽了起来，“赶紧起来！还想死在这儿？”

舒沅浑身滚烫，身上的鞭伤虽然上了药，可凛冬时分，伤势恢复缓慢，牢内又十分湿寒。

他本是矜贵的身子，压根受不住这么折腾，昨日夜里就着了风寒，腿脚虚浮无力，那值守狱卒只是松了手，便如软摊的烂泥般倒在地上。

值守狱卒蹲下身，伸手往额头探了探，竟是被烫得缩回了手。

“此人恐怕受了风寒，走不了了！”

等在门外的胖狱卒眉头一拧，快步走进牢房，见舒沅这般模样，不由愁了面容。

“哎呦！你不知道这人背后有柔嘉公主和二皇子撑腰吗？天寒地冻地，居然也不添几床被褥！若是死了，上面怪罪下来，你我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值守狱卒吓得腿脚一软，竟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这刑部大牢只进不出，我哪里知道他还能翻供啊！”

胖狱卒踢了踢值守狱卒，催促道：“瘫在这干嘛？赶紧去找个大夫给他瞧瞧，只要能撑着身体送回公主府就行。”

值守狱卒连连“哎”了几声，脚步匆匆出了牢门。

瘦狱卒走到舒沅面前，蹲下身子，双手抓住后领衣襟狠狠一撕，露出后背一条条纵横交错的鞭痕，那鞭痕渗出血渍和脓水，在微弱的烛火摇曳下，更显骇人。

他叹了口气，“打得太狠了，就算放出去也活不久。”

胖狱卒皱眉：“先送出去再说，只是我们少不得要罚一顿鞭子了，唉~”

两人愁眉苦脸，搀着舒沅坐了起来，胖狱卒悄然给他喂下一颗灵素丹。

瘦狱卒盯着舒沅戴着半张面具的脸，忧虑道：“这小丸子有用吗？”

胖狱卒摇了摇头，低声解释：“红大人给的，说是能护住心脉的救命药，十分难得。”

瘦狱卒啧了一声，“此人也不知有何妙处，能得主子青睐。”

“许是长得好看。”胖狱卒回道。

瘦狱卒眯起狭小的眼睛，伸手摘下面具，一张如藤蔓缠绕的半张脸暴露在面前，吓得他的手颤抖了下。

主子居然好这口？

他压下内心震撼，将面具重新扣回脸上。

就在这时，值守狱卒匆忙领了个大夫进来，“快快快，看看他的病！”

大夫也是第一次来刑部大牢，看到周围可怕的刑具时，浑身止不住颤抖，连给舒沅把脉时也心不在焉。

值守狱卒忙问：“大夫，他伤势如何？可有命活？”

大夫被舒沅奇怪的脉象惊住，眉头越皱越深。

此人脉象复杂，体内竟有多种毒素！但若不是毒素相互牵制，恐怕此人早就死了！

“大夫？到底如何你倒是说啊！”值守狱卒催问道。

“这位公子……”

大夫话音未落，舒沅猛地咳嗽起来，呕出一口鲜血，缓缓睁开双眸。

大夫接着说道：“公子脉象浮沉，体有毒素，鞭伤和寒疾好治，但毒，我也无能为力。”

舒沅张了张干裂的嘴唇，声音低弱到不可闻：“咳咳，大夫，我还有多久？”

大夫叹了口气：“若是寻不到解药，恐怕只有三月。”

舒沅垂眸，敛起眼底情绪，撑着身体站起来，寒风冰冷刺骨，他的脊背却挺直如松。

“可以出去了？”他问身边的狱卒。

瘦狱卒颔首回道：“是，杀死许姚生的罪犯已认罪伏诛，你无罪释放。”

舒沅擦掉嘴角鲜血，视线落在破烂的衣衫上，眼底闪过一丝落寞。

公主替他新选的衣衫又破了。

胖狱卒忽地想起红主子的吩咐，忙从怀里拿出一包衣衫递给舒沅，“先换上新衣，你这身不能穿了。”

舒沅打开衣衫，手腕和脚腕的锁链却被拖得铮铮作响。

瘦狱卒踢了一脚值守狱卒的屁股，“还不解开！”

值守狱卒连连道歉，匆忙替舒沅拆掉手腕和脚腕上的锁链。

舒沅换上新衣，胖瘦狱卒担心他半途撑不住晕过去，便一左一右搀着他走，待送至大牢门口后方才转身离去。

寒风吹得瓦楞哗啦作响，他行了一步，脚踩在厚实的雪地上发出嘎吱细响。

他抬头望去，漫天飞雪漱然而落，将一辆马车覆满白茫。

守在门外的车夫听到动静，急忙跑了过去，边跑边搓着手道：“公子您可算出来了，快进马车暖暖！”

舒沅愣了下，他不曾见过这个车夫，可见他满脸通红，堆着笑容，面貌不像是个坏人。

车夫忙道：“我是红姑娘安排的人，接您回公主府。”

舒沅叉手行礼：“麻烦了。”

“公子实在客气，快请上马车。”

车夫笑着搀他上了马车，驾车往公主府赶去。

马车内燃烧木炭，一进去便觉浑身暖了起来。

舒沅卷帘往外看，却见飞雪压折枝，街道空无一片寒，车夫紧握缰绳驾，手背浮起冻疮红。

他眼神怜悯，忙叫停马车，让车夫进车厢内暖暖。

车夫伸出红肿的手在炭盆上方烘烤，不一会儿，手心便灼热发痒，他挠了挠手心，笑着说道：“公子您真是好心肠。”

舒沅在公主府待了有段时日，府里上上下下跑遍，却从未见过此人，他诧异问道：“你不是公主府的人？”

车夫手指一顿，沉寂片刻后，方才回道：“我就是个普通车夫，接了公主府一位名叫红芜姑娘的活计，专门来接公子您回府。”

舒沅却觉得有些古怪，公主府前些日子大清洗，专门添置马车和专用车夫，红芜姑娘怎么会突然从外面找个车夫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