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咱家门口怎么站了个人?”云岫坐在副驾驶上道。
褚峥疑惑道:“难道是客人来访?那也不该站在门口。”
临近门口,车里的两个人才看清站着的是谁。
褚峥停下车,云岫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道:“哥哥,我去看看,你把车开进车库吧。”
“好。”
秦洵渊一直站到了日暮,他像是被抽了魂一样木然地看着紧闭的漆黑大门。原本桀骜硬挺的身形在落日中微弯,金黄的余晖落满塌陷的肩膀,更显出落寞孤寂的背影。
云岫走到他面前,不由得吃了一惊,他从没见过这样的秦洵渊,身上的意气风发和恣意骄矜荡然无存,硬朗英俊的脸上泪痕交错,那双眼睛没了往日的高傲骄横,只剩下如死灰一样的空洞荒芜。他就像被突然湮灭了所有的生机,只剩下一具能够移动的空壳。
“秦总,秦总……”云岫轻声叫了五六声。
秦洵渊聚拢失焦的目光,缓慢地转动眼珠看向他,嗓音沙哑得几乎发不出声音:“嫂子。”
云岫眉头蹙了蹙,温和道:“秦总叫我云先生吧。”
秦洵渊低声道:“好,云先生。”
云岫一看他这模样就知道白天大致发生了什么。
“蓝珀还是不见你?”
秦洵渊垂下了头。
褚峥停好车过来,他站到云岫身边,平静地看神形枯槁的秦洵渊。
秦洵渊见褚峥来了,先打了声招呼:“褚总。”
褚峥点点头,神色不变地看着他。
秦洵渊略微清了清嗓子,懊悔道:“蓝珀…蓝珀……”他顿了顿,努力憋回去的悲伤猛地倾泻而出,身体颤抖道,“我对不起他。”
褚峥长长叹息一声,劝道:“秦总,你先回去吧。”
“褚总,我……”
褚峥一抬手制止他的话,道:“别说了,回去吧。”
说完褚峥握着云岫的手进了家门。
——
高伯见二人回来,立即迎上去,神色忧虑道:“先生,上午任总请小少爷出去玩,不到一刻钟,小少爷一脸伤心地回来了,之后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直没出来。”
“我知道了。”褚峥脱了西装外套往楼上走,“我去看看。”
云岫不放心,跟在他后面也上了楼。
两人到三楼的一间卧房门前,褚峥敲了敲门:“蓝珀,蓝珀。”
里面无人应答。
褚峥扭动门把手,门却从里面反锁了。
褚峥心里一慌,大声拍门叫道:“蓝珀!李蓝珀!开门!”
云岫连忙冲下楼去电视柜里找备用钥匙。
褚峥抢过钥匙打开门锁,猛地推门进去,没等他看清卧室,一股浓郁的酒味扑面而来。
褚峥和云岫连忙进了房间。桌子上放了三瓶未开封的烈酒,洁白的地砖上躺着一个空酒瓶、一滩红葡萄酒和摔碎的高脚杯。李蓝珀赤脚坐在冰冷的地砖上,身子靠着床沿,手里握着喝了大半瓶的红酒,他的脸紧贴床沿,目光迷离涣散,因喝醉而脸颊通红。
他咂了咂嘴巴,脑袋慢慢地离开床沿,抱着那瓶酒还要往嘴里倒。
褚峥眉头紧锁,一个箭步冲上去夺了酒瓶。云岫过去扶他,道:“蓝珀,来,起来。”
李蓝珀没用劲儿,云岫力气又小,根本弄不起来。
褚峥重重地把酒放到桌子上,脸色阴沉地把大醉的人抱上床。
李蓝珀躺在床上,睁大眼睛看床边站的两个人,看着看着突然笑了起来,那神情就像看到了世界上最搞笑有趣的东西,手舞足蹈地抓云岫和褚峥的衣服,口齿不清地边笑边说:“哥哥,嫂子,秦洵渊说……哈哈哈……他爱我……哈哈哈……笑死我了,他……哈哈哈……他真的太好笑了哈哈哈……”
他虽是在大笑,可云岫和褚峥都看见李蓝珀的眼角滑下一道晶莹的泪痕,颤抖的哭腔和悲痛欲绝全部隐藏在亢奋激动的笑声中。
褚峥神色冷戾阴鸷,他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发酒疯的李蓝珀,冷声道:“我去拿解酒药,你看着他。”
“好。”云岫坐在床边,擦了他脸上的泪水,握住他的手,心疼道,“蓝珀乖,我们吃了解酒药睡一会儿。”
李蓝珀胳膊撑着床打算坐起来,但是浑身的力气都被酒精淹醉了,没撑起来,他便不再想坐了,继续跟云岫说醉话:“嫂子,我是个傻子……哈哈哈……”
云岫的眼睛发涩,颤声温柔道:“蓝珀不傻。”
李蓝珀摇摇头,泪水无断绝似的从眼中流出,一只手瞎比划着认真道:“我是傻子……哈哈哈……笑死我了……我是傻子……秦洵渊不爱我,我上赶着去讨好他,嫂子,你说我是不是挺贱的?哈哈哈……”
听李蓝珀这样说自己,云岫又气又心疼,他微微偏过头,使劲眨了几下眼睛憋回夺眶而出的泪。
李蓝珀笑了几声突然不笑了,挣扎着非要坐起来,双手握住云岫的手,严肃道:“嫂子,我跟你说个秘密。”他睁大眼睛,因流泪而眼眸湿润,带着难以自抑的痛楚,小声道,“秦洵渊不爱我,我爱他。”
云岫早就知道了,如果不是向鹏那件事儿,李蓝珀可能还会默默燃烧自己爱一个没心没肺的禽兽。
褚峥拿着解酒药又端了杯水上楼,云岫又给他擦了一遍泪,哄道:“蓝珀,先吃药,吃完再说。”
李蓝珀摇摇头,道:“不,我要先说,说完了再吃。”他四处看了看,疑惑道,“酒呢?我的酒呢?”
褚峥没发一言,但冷酷的神色似乎连周遭的环境都冷了几度。
李蓝珀借着酒劲一指冷若冰霜的褚峥,醉醺醺地命令道:“你,给我拿酒来。”
“李蓝珀,我给你脸了是不是?”
褚峥冰冷的语调里隐藏着压抑的怒气和不容抗拒的威严,李蓝珀迷迷糊糊“嗯”了一声,嘟嘟嘴抱怨道:“哥哥凶我,我生气了。”
褚峥把解酒药往他面前一递,冷声道:“吃了。”
李蓝珀继续嘟嘴,一脸幽怨地看着他。
褚峥加重语气命令道:“吃了!”
李蓝珀不满地“哼”了一声,低头把褚峥手里的药叼进嘴里,紧接着褚峥把水杯递到他唇边,李蓝珀就着褚峥的手喝了一口水把药咽下去,随后朝他吐吐舌头。
褚峥又道:“躺下睡觉。”
李蓝珀钻进被子里,还打算说话,被褚峥一个眼神吓得闭了嘴,又乖乖闭上眼睛。
云岫给他掖好被子,褚峥拿了所有的酒,两人离开房间下了楼。
云岫吩咐言嫂去李蓝珀房间把碎玻璃和洒的酒收拾了,还特意叮嘱了一句收拾的时候动作轻点,别把人吵醒。
褚峥抽了领带坐在沙发上愤怒道:“翅膀硬了还学会喝酒了!”
云岫倒了杯茶递给他:“先消消气。”
褚峥接过茶喝了一口,叫来了高伯,问道:“你给他送的酒?”
高伯连忙道:“不是我,我哪敢让小少爷喝酒啊。”
褚峥道:“把地下酒窖的监控给我调出来。”
“是。”
五分钟后,褚峥拿过高伯递过来的平板电脑,上面的监控画面显示李蓝珀乘家用电梯到地下二层,在酒窖挑了五瓶酒又拿了一个酒杯,随后又乘电梯回了三楼,进了自己的屋,然后没再出来。
褚峥在平板上点了几下,调出大门口上午的监控录像,看完之后把平板扔到茶几上。
云岫坐在他身边看完了全部,叹了口气道:“蓝珀这么伤心下去也不是办法啊。”
——
花景湾。
秦洵渊垂头丧气地回到家坐在沙发上,他从口袋里摸出那张结婚证,疼惜地抚摸照片上的李蓝珀,自言自语道:“蓝珀,你真的不要我了吗?我已经改好了,我会和你白头偕老,陪你实现你想做的任何事,你只要给我一个机会,只要一个机会。”
秦洵渊不说话,屋内便安静沉闷,这种死寂压得人快喘不上气。以前李蓝珀在时,他从没觉得这房子大,现在蓝珀一走,他才发现这房子又大又空而且无比冰冷。
秦洵渊紧紧抱着早已经失效的结婚证,回想起李蓝珀在家的样子。
秦洵渊很少回家,只要一回来李蓝珀便笑着到门口去迎他。两人坐在沙发上,李蓝珀围在他身边嘘寒问暖,又给他端茶递水,一双明亮又温柔的小鹿眼里全是他,目光中都是难以掩藏的灼热爱意,与他对视之时,李蓝珀的脸颊便泛起羞红,嘴角扬着压不住的笑容。
秦洵渊记得有次他看李蓝珀害羞还挺可爱,便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滚烫的温度就像他不加掩饰的爱意一样。当时李蓝珀的反应好像一个得到朝思暮想玩偶的小孩,他傻乎乎地把脸凑到秦洵渊面前让他肆无忌惮地捏。秦洵渊心里却突然起了恶意,他竟然让李蓝珀跪在地上,压着李蓝珀的脸贴在冰冷的茶几上凶狠地侵犯他。
回想往事,种种悔恨。秦洵渊发现他俩之间没有一丁点温情的回忆,每次都是秦洵渊亲手打碎两情缱绻的温馨,最终演变成李蓝珀伤心地低声哭泣。
秦洵渊一拍脑门,叹息道:“自作自受。”
秦洵渊听到手机响,摸出来看到来电显示是“褚总”还愣了一瞬,他想不出来褚峥为什么会打电话给自己。
“喂,褚总。”
褚峥冰冷的嗓音通过听筒传到他的耳中:“秦洵渊,你以后别再见蓝珀了。”
秦洵渊的心陡然一跳,试探着问道:“蓝珀怎么了?”
“我看了门口的监控录像,你越出现在他面前他越难过,就越会想起那五年。”
秦洵渊失落道:“我知道了。褚总,我真的知道错了,您能不能给我一个继续追求他的机会,我会尽量不出现在他面前。”
褚峥道:“我们的两年之约还算数,你好自为之吧。”
挂断电话后,云岫道:“我不想让秦洵渊继续追蓝珀了,你看蓝珀都成什么样了,哪还有单身时候活泼快乐的影子。”
褚峥握住他的手,与刚才冰冷骇人的语气截然相反,柔声细语道:“我也想让蓝珀变回以前那个无忧无虑的小鹿,现在这个情况秦洵渊要负大责。你也明白蓝珀需要时间想清楚自己究竟要什么。”
云岫道:“蓝珀爱他是真,可秦洵渊那五年的婚内冷暴力也是真的。”
褚峥道:“秦洵渊说是爱上蓝珀,谁能知道他是不是装的?要是他真爱上蓝珀了,就看蓝珀怎么选了。”
云岫点点头,深情缱绻地与褚峥对视,饱含爱意地温柔道:“放下一个深爱的人太难了。”
褚峥知道他又想到了他俩被迫分开的那几年,双手包住比自己小点的手,道:“忘记一个深爱的人也很难。”
鞠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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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醉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