烂片之王 第8章 爱你到尽头

沈麒生当然不会相信穆夏用十秒时间就顿悟了开车的方法，但他不确定穆夏是不是真的不会开车。

“你没学过开车？”

穆夏猛摇头，但还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一会儿你把刹车和油门的位置告诉我，咱们做做样子就成，反正这破比赛又不要求拍摄质量。”

沈麒生相当于是把命交在穆夏手里了。他顿觉后悔，当时就不该鬼迷心窍点进那个广告。速成演技？这种东西小孩儿都不会上当吧。

但穆夏的办法无疑是最好的选择，毕竟要是交在赛方的演员手里，他是百分之百逃不过重伤。

楼下停着一辆黑色奔驰SUV，一看就能把人撞得半身不遂那种。

沈麒生给穆夏速成了一把车技，有些紧张地站在五十开外，准备开拍。

方才还自信满满的穆夏等沈麒生一走，双手抖得快要握不住方向盘，嘴里念念有词：“左刹车，右油门，左刹车，右油门……”

他迟迟不敢发动汽车，等系统催促到第三遍的时候，才终于一狠心，一踩油门冲了出去。牢记着沈麒生的叮嘱，在离他还有约莫十米远的距离时，穆夏先松了油门。车子减速冲向沈麒生，眼见要撞上他，穆夏踩死刹车，沈麒生抓住时机自己往车上一扑。

碰的一声响，沈麒生摔倒在地，很是像模像样。要是他不当演员，跑去碰瓷绝对毫无破绽。

剧本设定穆夏撞了沈麒生后，还假意下车查看他的状况，拨打了急救电话。

这里就在医院门口，医生们冲出大门，看见地上衬衣都没怎么皱的沈麒生，步子一顿，随即放下担架，抬起他，几乎是往担架床上一扔，愤愤不平似的，推着他慢悠悠往医院里去了。

穆夏见状，心下有了定论。

杨静和与沈麒生受伤的戏，两次都成功糊弄过去，说明“真听真看真感受”规则虽然要求演员没有任何防护地表演危险戏份，但只要赛方的人不参与进来，他们完全有操作空间。也就是说，这个规则只讲究表面上的过程，而不追求效果。

但这样一来，这个规则某种意义上形同虚设。毕竟演员没走心，能拍出什么好东西来？穆夏因此也更加确定，比赛只是为了在比赛过程中用尽一切办法折磨他们，甚至是杀死他们。

但穆夏想不通，这个奇怪的地方，和这个奇怪的比赛，为什么要这么对待他们？

难不成他们是被抓去做了什么实验，这里的一切都只发生在他们脑海里吗？

穆夏没有太多思考的时间，沈麒生被推进抢救室，被医生们用极度敷衍的态度进行抢救时，他还要赶去杨静和病房完成接下来的戏份。

他并不知道，本以为顺利度过危机的沈麒生，被放上担架床之后就失去了意识。

听穆夏说计划顺利，姜云意如释重负：“至少人没受伤，现在安全是最重要的。”

几个人还没轻松多久，新的剧本就出来了：

【沈麒生因头部受到撞击而失忆，忘记了他深爱的人。杨静和知道后悲痛欲绝，但想到自己的病情，为了爱人的幸福，她决定借此机会彻底离开沈麒生……】

穆夏傻眼了，他早该想到的，绝症、车祸、失忆，堪称本世纪初狗血爱情故事必备套路，虽然近些年已经被逐渐淘汰，但放在这个奇怪的世界里，绝对是折磨他们的最好道具。

幸好接下来，穆夏作为男二受杨静和之托去查探沈麒生的状态，必要的时候给他暗示，并尽量避免让他和杨静和见面。

穆夏急吼吼跑去沈麒生的病房，见他穿着旧得发黄的病号服，躺在病床上，旁边没有心电监护仪，也没有供氧仪。可见由于他们的敷衍，剧组也懒得多用道具了，大家一起假。

沈麒生适时地在他进病房时醒了过来，有些茫然地扫视周围的环境。

“你、还记得我吗？”穆夏问。

沈麒生摇了摇头：“你哪位？”

“那杨静和呢，你记得是谁吗？”

沈麒生皱了皱眉，语气明显不耐烦起来：“不记得，你到底哪位？”

这不是男主角沈麒生的反应，如果是角色，他应该是有礼貌且耐心的。

他真的失忆了！不光是忘记了剧中作为角色而存在的穆夏和杨静和，还有现实中的他们。

“那你记得你是谁吗？”穆夏在心里咒骂了赛方一百遍，还不得不按照剧本的提示说台词。

“我是谁？我是谁呢？”沈麒生表情再次茫然，随即焦虑地按了按太阳穴。

穆夏忙道：“你叫沈麒生，是我不小心开车把你撞倒的。幸好医生检查过后发现你没受伤，只是脑袋受到撞击，暂时失去了记忆。不用着急，医生说了，之后会慢慢恢复的。你放心，医疗费我会全权负责，如果你没地方去，我也可以给你安排住处，等你记忆恢复了再说。”

系统为了不干扰拍摄，在穆夏脑子里提醒他：“后面这段话剧本里没有。”

穆夏也在脑子里回应：“现在沈麒生失了忆，人是不受控的。为了保证他不会和杨静和碰面，我就得把他放在眼皮子底下控制住，这是符合剧情逻辑的。而且一旦发生什么意外，我还可以及时处理，这不是比把他放到外面去更保险吗？再说了，我不负责的话，他报警说我肇事逃逸，把我抓进局子里，后面的戏还拍不拍了？你们没有剧本也就算了，基本的逻辑和常识也没有吗？一个合格的演员，应该用自己的理解去丰富角色，理清逻辑，这没问题吧？”

系统回以沉默，并没有下一步举动，说明是不情愿地接受了穆夏的解释。这让穆夏也确认了另一件事，那就是虽然赛方对他们充满恶意，但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也必须遵守一定的规则。

这些规则就是他们保护自己的关键。

和沈麒生的对手戏很少，穆夏马上就得转场去杨静和的房间。为了防止剧本系统利用沈麒生的失忆搞什么幺蛾子，穆夏告诉他，他是个演员。

“因为进度不能耽误，所以后面还是要按照剧本来演，剧本是通过3D投影到你面前的，看到上面的内容，根据指示表演就行。我们很多戏都是在这里拍。”

沈麒生倒是很快接受了这个设定，他对自己的身份有一些模模糊糊的印象，只是很好奇：“我们是拍科幻片吗？剧本都用3D投影？而且没有纸质版的，我怎么做笔记？”

多敬业的演员呐！穆夏只能瞎编：“因为这个故事很简单，导演要求没那么高，所以就按照给的剧本演就行了，放心吧。”

“所以我这是接了什么烂片，剧组这么不靠谱，失忆了都还要坚持演戏吗？”沈麒生无语，“虽然让我演戏我没有意见，但真的不会影响电影质量吗？”

质量？用质量形容现在这部电影简直就是对电影和质量这两个词的侮辱。

穆夏连瞎编都不知道怎么编，要是说被拉到一个什么空间里，被迫演一出糟烂的戏，沈麒生肯定会觉得他疯了。

他只能装傻：“我也不知道，反正按照要求拍就行了。具体的情况解释起来很复杂，等你恢复记忆之后你就什么都知道了。我得转场了，先走了。”

“哦，慢走。”沈麒生说完，等穆夏走出了房间，才后知后觉，“什么转场？刚刚我们也是在拍戏吗？”

不过穆夏实在应付不了沈麒生那刨根究底的性格，尤其是当他很不满意的时候，就会喜欢揪住一些破绽和漏洞问个明白。

之前他利用这点质问系统的时候是感觉很爽，但放到自己身上就很难受了。

出了病房准备上楼的时候，穆夏往走廊尽头瞟了一眼，头皮瞬间麻了一阵。两扇看起来厚重的大门上，赫然写着太平间三个字。

哪家医院会把太平间和病房建在一块儿，这不是给病人添堵吗？

这里越探究就越诡异。

但系统并没有催促他准备开拍，穆夏有点好奇，之前护士说王勐已经被火化，可这里的人是真的会烧掉他的“尸体”吗？

这个空间要求他们拍摄时尽量真实，同时又充满了违和的不真实感。

沈麒生的病房里连基本的仪器都没有，那太平间里，真的会放着尸体吗？

最奇怪的是，把太平间堂而皇之地建在这里，不去瞅一眼都对不住设计师的良苦用心。

走廊里连个来往的医生护士都没有，静悄悄的。穆夏大着胆子挪过去，见四下都没人，便把耳朵贴在门上听动静。

没想到门竟然没关严实，吱呀一声露出一条缝，穆夏心都跳到嗓子眼了，但想着来都来了，就从门缝看进去。

冷气从门缝透出来，带着股腐烂混合着消毒水的味道。穆夏强压着恶心，仔细一瞧，里面整整齐齐一排金属床，床上竟真的摆放着一具具尸体，只是用白布盖着，看不清样子。

要不要进去找找王勐在不在？脑子里浮现出这个念头，穆夏愈发好奇，鬼使神差的，好像突然就下定了这个决心，伸手就要推门。

这时，他肩膀被人拍了一下，整个人吓得跳了起来。

“你干嘛呢？”姜云意被他这反应也吓了一跳。

穆夏满头冷汗，后怕道：“没什么，这里奇奇怪怪的，我过来看一眼。”他正要说王勐的事，再扭头时，面前大门紧闭，哪里还有门缝。

“我觉得吧，这种地方还是不要随随便便进，在我们原来的那个世界也就算了，在这个鬼地方，你还敢往太平间里钻？”姜云意看他脸色不对劲，赶紧把他拉到远处。

穆夏登时反应过来：“我也不知道，我本来只是想看看的，不知不觉就伸手推门。幸好你过来了。”

“马上要拍摄了，我看你一直没上来，还担心出了什么事。你赶紧去找静和，她一个人呆着也怪害怕的。”

穆夏不自觉地往太平间的方向看去，见门口竟不知何时站了一个护士，正直勾勾盯着他们，嘴角似乎带着点笑意，阴森森的。

他头皮一麻，跟姜云意告别，径直进了电梯。

后面的情节是姜云意得知沈麒生失忆，就趁机跑去冒充他的女朋友，想要借此机会把他抢过来。穆夏也一直在医院照顾和陪伴杨静和。

至于为什么他和姜云意都可以不用上班，不要问，问就是剧情需要。

不知道沈麒生失忆后拍摄会不会顺利，以他的专业性应该问题不大。穆夏毫无感情地念着台词，杨静和也没心力演什么戏，两个人跟被父母强迫来相亲似的，生无可恋地说着本该深情和悲伤的台词。

穆夏看出来了，杨静和的演技也很一般，难怪那个破app能骗到他们，合着都是一群有志于提升演技的热血演员，除了沈麒生。

第一次担任男二，这么重的戏份，穆夏应该高兴，但如今他需要操心的不是怎么演好戏，而是安全地活下去。

杨静和撑着磨完了大部分的戏份之后，就累得倒回床上。

“你怎么样？”穆夏很担心，怕戏还没拍完，她的病情就出现什么意外。

杨静和有气无力道：“我感觉身体越来越不行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坚持到杀青那天……”

现在剧本跟挤牙膏似的，拍一点出来一点，也不知道最后的结局到底是怎样。以剧本系统的恶意，只怕大概率是悲剧结尾。

无论如何，穆夏都得阻止这个结局的发生。

下一幕拍摄是穆夏的独白，又是一些对着杨静和表白心意的老话。剧本里的内容很少，穆夏决定冒险试一试。

杨静和担心自己的病情，满面愁容地看着窗外洒进来的几缕阳光，很有点伤春悲秋的样子。

穆夏趁机道：“静和，这段时间你一点也不开心，明明是你自己下决心和沈麒生分开，但你还是忘不了他，是不是？”

杨静和一愣，见穆夏冲自己挤了挤眼睛，虽不明缘由，但还是尽量配合他：“要是真那么容易忘记就好了，有的时候我宁愿我也失忆了，可他已经忘了我，我却不想连我们之间的回忆也失去。”

这台词一套一套的，穆夏暗暗冲杨静和竖大拇指：“不管我怎么做，你都不会爱上我吗？”

他做出一副伤心失落的样子，但由于演技有限，看在杨静和眼中，像一个跟大人耍脾气的孩子。

她憋着笑道：“对不起……”

“你其实很想见到沈麒生，对不对？你大概只有在想到他的时候才会展露笑颜。”

“可那又有什么用呢？他已经不认识我了。”杨静和根据穆夏的暗示说出了台词。

穆夏苦笑一声：“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想办法让沈麒生恢复记忆，你会不会原谅我，在心里给我留一点位置。”

杨静和终于明白了他的打算，眼睛亮起来：“他还能恢复记忆吗？”

穆夏还没说话，系统终于忍不住打断了他们。前面的对话虽然与剧本描写的有出入，但主旨没偏离多少。大概是它也知道编剧的台词写得很烂，所以放任穆夏与杨静和继续演下去。

但提到让沈麒生恢复记忆，系统哪里还不明白穆夏的小九九，用没有起伏的语调道：“这段情节不符合剧情描述，请按照剧本表演。”

“可是故事这样发展会比较有看头吧，难道让沈麒生就这么失忆下去吗？最后都没有什么故事可演了。而且姜云意作为恶毒女配，难道要让她得逞，真的和沈麒生在一起？按照故事逻辑，我造成沈麒生失忆，是这个爱情悲剧的根源之一，怎么有资格在杨静和病重的时候陪在她身边？观众可不喜欢看这么拙劣的悲剧。”

系统还没说话，穆夏又道：“作为演员，发现故事中的人物塑造和情节设定有问题，难道不应该提出来吗？你们要是觉得我分析得不对，那就把剩下的剧本拿出来给我们看，看谁的逻辑更有说服力。”

系统当然拿不出来剧本，存库里的剧本只剩下一些七零八落的碎片，很多东西都是随着拍摄实时生成的，否则也不会拍摄没多久就安排学员们回酒店休息。

穆夏其实没有抱太大希望，他知道自己提出的质疑其实挺牵强，就算不按照他构思的情节走，故事的发展可能性也有很多。只不过他急于让沈麒生尽快恢复记忆，争取更多的时间解决杨静和病情的问题。

不过，令他意外的是，系统竟然宣布拍摄有效，今天的戏份结束，可以回酒店休息了。

穆夏强烈怀疑系统没安什么好心，但也算是拿到了一点点主动权。

系统：我感觉有人在kpi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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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爱你到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