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天,周浩遵的同学们胆战心惊到三四点,所以在周浩遵醒来的时候还在睡。周浩遵没有打搅别人,偷偷摸摸出了帐篷,看见门口放着一个保温杯,一看就是他哥的杰作。
周浩遵看大家都睡得熟,喝了口热水,往指挥部那边走,看到在发水和泡面,他给同学们搬了一箱,就放在两个帐篷门口的地方。
周浩遵再回去的时候,碰见周浩俊坐在大本营里正和一个穿着军装的男人说话,周浩俊看见了周浩遵,招了招手让他过来,周浩遵见状一下子掉头就走了。
周浩俊看了看对面的人,解释道:“我弟。”
“为了他来的?”邵闻钟问。
“嗯。”周浩俊承认了。
“要不我说,怎么这次你没去震中呢。”
周浩俊闻言笑了笑,长兄如父,尤其周浩遵小时候就失去了父亲,怎么着他都得亲自见了周浩遵,看他还全须全尾的才安心。
周浩遵溜达一圈,转完一圈,看他哥前面的人走了,才走了过去,语气硬硬地说道:“手机没电了。”
周浩俊懒得跟他吵,这是求人的态度吗?他把充电宝递给他弟:“路快通了,你们今天就回去了。”
“你工作这么刺激的吗?”
周浩俊看了一眼他弟弟,没说话,但是目光里都是嫌弃。周浩遵是经历了地震,不是脑子被驴踢了吧?这叫刺激?
“这就是你抛弃我的原因?”
周浩俊真不想搭理他。要真抛弃,周浩遵能活到现在吗?周浩俊熬了大夜,也知道自己身体不能熬夜之后跟他弟弟吵架,周浩遵较起真来嘴可厉害了,他不想在他弟弟面前绷不住,最后心脏犯病,就没说话。
兄弟两个人不欢而散,周浩俊果然说的对,周浩遵他们中午吃了一顿热腾腾的泡面,就被送上了大巴。
回到京市之后,那个要布洛芬的女生回去竟然给周浩遵送了花,周浩遵第一次收到花,有点手足无措,接受了也没当回事儿。后来,那个女生拐弯抹角地找周浩遵吃了几次饭,还时不时暗示一些有的没的,周浩遵再迟钝也明白什么意思了,认真考虑后准备拒绝。彼此还没有特别了解,那个女生喜欢的不是周浩遵,是那个泰山压顶仍然临危不惧的周浩遵,但周浩遵不完全是她认为的周浩遵。
为了拒绝那个女生,周浩遵专门请女生吃了顿饭,女生很豁达、也很聪明,再次感谢了周浩遵。吃完饭就十点多了,开回他家就太晚了,周浩遵心想反正周浩俊也不在,而且已经和陈乐分手了,他去他哥家里客房住一晚上应该也可以。
兄弟俩平时互不干涉彼此的生活,所以周浩遵发了微信问周浩俊:去你家里睡一晚上,回家太远了。
周浩俊看着微信,心想,这是请求吗?这是通知吧。但他同意了,反正空着也是空着。
晚上周浩遵吃的火锅,他用洗衣机准备洗一下衣服,拿洗衣凝珠的时候愣了一下,扑面而来的味道——他似曾相识,但一时想不到哪里的味道,很特别的松木香味。
周浩遵洗完手才想起来,这不是他寒假当志愿者的时候,好心人留下来的那个大衣的味道吗?周浩遵仔细闻了闻,抬起头的瞬间感觉世界观坍塌了。他本来不会进周浩俊卧室的,因为他们家没有随便进别人卧室的习惯,但他实在太好奇了,他拉开衣柜,松木香味扑面而来,他哥……这次去找他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吗?
周浩遵把衣柜合上,关上卧室门,回去研究了下洗衣机。现在他想静静,他喝了口水,打开电视不知道看什么,但心里又燥得很,去喝了酸奶,喝完了打了会儿游戏才好。他现在就希望他哥出现在门口,告诉他,一直没放弃他,一直有关心他。他想,这很重要,对他很重要。
周浩遵肠胃确实从小时候就不好,吃完辣的又吃凉的,不出预料地肚子疼了,他喝了热水,想找点药吃。拉开茶几发现什么也没有,电视柜倒是有个医药箱,他把上面的一打纸放在旁边,果然找到了胃肠安,他喝了药,准备把药放回去的时候看见了那打纸里面夹了一张照片,他好奇地拿出来看,看见是陈乐这学期拿十佳教师的照片,有点糊,估计是截下来的,他想,他哥这么专情的?
他夹回去,准备当作自己不知道,尽管这个年代喜欢男生还是女生都不是问题,但一个是他哥、一个是他老师,他夹在中间很尴尬的。他看那打夹好了的纸,扫了一眼,一下子就动弹不得了——是他哥的电子病历。
周浩遵不认识手写病历上张牙舞爪的字,但他认识打印的字,他拿着那打纸,坐在沙发上慢慢看完,刚开始还数周浩俊去了几次医院,后面也数不清了,甚至连医嘱都是一样的复制粘贴。他哥应该是没听过医嘱,因为明显最近越来越频繁,而且他发现最近一次就在上周。
正常人谁身体好的时候会去医院?周浩遵想,那肯定是不舒服了,而且心脏……那是心脏啊,他那么气他哥,不会给他哥气病了吧?他拿出手机下意识给周浩俊打电话,电话接通的时候,他才发现已经凌晨了,周浩俊那边还有人在说话,应该没在休息。
周浩俊问他:“怎么了?”
“没什么,”周浩遵说,“酸奶能喝吗?”
“太晚了,明天喝吧。”周浩俊问,“你还不睡?”
“这就睡了。”周浩遵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电话那头的周浩俊有点摸不到头脑,不知道他弟弟抽什么风,喝个酸奶给他打个电话?这可不是周浩遵这小子的作风。
周浩遵很想问问陈乐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毕竟陈乐好像欲言又止了很多次,但他以为陈乐是因为爱情无条件站在周浩俊那边,也没当回事。但他现在也不好意思问陈乐,他知道两个人分手了,还是他哥跟他说的,他哥说的时候语气很平静,不让他私底下找陈乐了。平静到让他以为是周浩俊提的,直到他看到了这张陈乐的照片。
周浩遵刚拿药的时候没注意,现在看见了:药箱里面药不多,因为他记忆里他哥很少生病,但胃肠安旁边就是硝酸甘油,棕色瓶子的,还有一瓶葫芦状的速效救心丸。
周浩遵因为父母的事情、那些风言风语和周浩俊的不管不顾记恨了周浩俊很多年,但他突然发现他哥生病了还瞒着他的时候,他深刻检讨了自己的问题,是不是他太任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