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乐初二回家吃了顿饭,待的时间短,也没吵架。初四回了湖省,他舅舅家,陈乐本来不想回去的,去了之后舅妈又处处找麻烦,他也没什么办法就出去住酒店了。
湖省跟京市不同,是可以放烟花爆竹的,从舅舅家到酒店这一路,他看到了很多小孩儿在玩摔炮,家长在旁边聊天。这才是正常的家庭生活,陈乐在酒店收拾着行李,蹲下拿睡衣的时候,眼前突然闪过这一幕 ,他就是……有点羡慕。陈乐蹲在地上,轻轻掩住眼睛,突然觉得这世界上那么大,却没有一个属于他的家,想哭却哭不出来,感觉木木的。
虽然湖省是他的家,但他突然就觉得举目无亲,第二天就买了票回了京市,不像其他人返乡可以带回很多家里的情意,他从京市怎么走的、又怎么回来了,没少什么、也没多什么。只是没想到周浩遵在门口,陈乐愣了一下,有点摸不到头脑:“你来干什么?”
“不想一个人过年,一个人怪孤单的,来碰碰运气,顺便给您拜个年。”周浩遵扁扁嘴,他直接来了,就是觉得陈乐初五差不多回来了,没想到真让他碰上了。
“你怎么知道我住这儿?”陈乐拿出钥匙开了门,来都来了,而且还是孩子,他肯定不会不让进的。
“陈老师您让我寄过我的卷子,您忘了?”
陈乐想了想好像确实是,自己让周浩遵寄了个闪送,他顺口问道:“你哥不在啊?”
“不知道他干什么呢,回都没回来。保姆在家做完饭就走了。”
陈乐觉得是周浩俊的作风,他给周浩遵找了双拖鞋:“你哥可能有事。”他房子属于是老破小,还是暖气片,所以拖鞋得穿厚点的。
“逢年过节的,他都不知道在忙什么。”
“他工作…”陈乐突然想到,他也不知道周浩俊在忙什么,“等你工作就知道了。”
陈乐在六天之前是万万没想到,初五是和自己的学生过的,他和周浩遵吃了顿涮火锅。周浩遵问他以后能不能来,陈乐是想拒绝的,但想了想他和周浩遵两个人都孤单的可以,他成年独立了其实也就习惯了,哪个成年人不孤独呢?但是周浩遵还是高中生,正好是喜欢表达的年纪,也正好通过交流能观察他最近的想法和三观塑造的阶段。陈乐不想周浩遵跟周浩俊一样最后变得沉默寡言,就好像亲眼见着一团火被扑灭那般难受,所以陈乐跟周浩遵说可以偶尔来家里吃吃饭。
周浩遵也来不了太勤快,平日在学校,晚上要写作业,周末也就作业少了才能来蹭饭,但也会提前跟陈乐商量,就添一双碗筷,陈乐没什么事儿也不会拒绝。陈乐也没跟周浩俊说,他仔细想想,说了也没用,他实在想不出以周浩俊的脑回路除了塞钱有什么其他解决方式。
过了年,情人节当天正好是周六,陈乐去周浩遵家里给他上课,本来是晚上八点,陈乐等到十点多还没回来,打电话也打不通,按理说,周浩遵从来没爽过约,就算去打游戏也不会关手机。他赶紧给他哥周浩俊打电话,老样子,还是不接。
陈乐实在担心就报了警,他也没想明白本来是没办法报案的,后来又回拨回来说可以了。警察给周浩遵的班主任打电话,班主任说周浩遵回家了。找到后半夜,陈乐也没收到周浩俊的消息,倒是关帅语焉不详地打了个电话,没有说周浩俊去哪,也没说自己怎么知道周浩遵丢了的,只是说是派了同事一起找。
凌晨三点多,关帅给陈乐打了电话:“陈老师,浩遵在您家门口了。”
陈乐把周浩遵的班主任送了回去,看在周浩遵蹲在门口,陈乐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害怕,还夹杂着莫名的愤怒,把周浩遵拽了起来,想扇他一巴掌,最后还是攥了攥拳,想着自己没身份扇这一巴掌,又把手垂下去了。
陈乐瞪了周浩遵一眼:“还知道回来?我都快要急疯了。”他打开自己家的门。
“我哥是不是根本不在乎啊?”周浩遵在他后面问道。
陈乐让周浩遵进来:“他不是不在乎,只是没时间亲自来。”
“你别骗我了,我打他手机都没人接。”
陈乐反问道:“那谁找到你的?”陈乐没忍住还是数落了一句,“都多大了?还玩离家出走这一套?”
周浩遵的嘴继承了老周家嘴比心硬的传统:“是我自己想回来了,不然他找不到我。”他看陈乐坐在沙发上都不想动的样子,还是道了歉,“陈老师,对不起。我……只是觉得我哥应该会回老师您的消息。”
陈乐算是明白了,周浩遵以为周浩俊会回他的消息,所以弄这么一出消失完全就是向周浩俊间接表达不满,但问题是,周浩遵不知道他哥平时确实也不怎么回消息,有的时候都让人怀疑他是不是根本不看手机。陈乐已经累得说不出来话了,周浩遵都解释了,也懒得问周浩遵去哪儿了,连洗漱都没有,换了睡衣直接睡觉。
陈乐转天被闹铃闹醒的,睡得不够,还有点懵,就直接去学校了。周浩遵很自觉,睡完书房的折叠床还叠了被子,而周浩俊依然没回消息,陈乐一气之下把聊天框给删了,昨天他帮周浩俊解围,不代表他真的认为周浩俊负责。
同一时间,关帅刚从他自己领导的办公室出来,毕竟昨天晚上所有在京市的空闲职员都被派出去找人了。关帅叹了口气,想了想住院的周浩俊感觉脑壳有点痛,他也不敢主动跟周浩俊说什么,周浩遵不在乎他哥哥,但他感觉得到,周浩俊还是很在乎他这个弟弟的。
周浩俊的新年礼物是大年初一进了医院,直到今天感觉脸色都没缓过来,所以关帅昨天凌晨也不敢跟周浩俊说,把事情从他这儿给截住了。
关帅从国安出来去了409医院,一进去就感觉周浩俊好像在等他,气氛还算放松,周浩俊穿着病号服,靠在沙发上,指了指对面的沙发,意思是让关帅坐下。
关帅还没坐稳,就听见周浩俊问他:“最近有什么事儿吗?”
关帅感觉他知道了,决定还是委婉一点:“没什么大事儿,浩遵闹小性子,不过后来找到了。”
“嗯,陈老师给我发消息了。”
“那您没回啊?”关帅心想,昨天快凌晨了吧?周浩俊都没睡的话……这病养的也相当于没养了。
周浩俊咳嗽了几声,嗓子有点哑:“没。“关帅给他倒了水,周浩俊喝完了放在桌子上,他这次生病生的莫名其妙的,魂儿都回来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就病了。他觉着可能是去年下半年透支身体了,不是虚病,完全就是累的。
周浩俊没主动说话,关帅也不会主动说什么,沉默了一会儿,周浩俊突然问关帅:“如果你做错了一件事,女朋友生气了,你会怎么办?”
“先道歉。”关帅熬夜熬得还有点没转过弯,但是“先道歉”是刻在每一个男人骨子里的回答。
周浩俊点点头,他感觉他对陈乐做的事情…仅仅道歉是解决不了的问题的,他让关帅回去休息了。下午上面给周浩俊请了人来号脉,老先生叫曹斌,头发花白,但是精神矍铄、中气十足,比现在的周浩俊精神多了:“就你这个小娃娃啊,还让我一把老骨头来这儿。”
曹斌麻利地拿出腕枕拍了拍,周浩俊伸了手,曹斌摸了摸脉,看了周浩俊一眼,摸完脉又从夹层取出周浩俊的体检报告开始看:“思虑过重,不过在你这个位置上也正常。”
曹斌看到之前的就诊记录“啧”了一声,继续问道:“之前怎么不好好养啊?”
周浩俊半天没说话,不知道说什么,只好拿起水杯喝了口水,淡淡地说道:“为国家奉献。”
周浩俊是懂说话的,一句话让在场的两个人全都不知道说什么。曹斌摸着下巴:“你干这个的,你应该也知道,”曹斌如是说,“还是得养,别太劳累。”
周浩俊敷衍地答应了,但由于上面的要求,结结实实在疗养院住了一个月。关帅不知道为什么比本人还往心里去,一听周浩俊出了疗养院就要出差,话比夏天的蝉还多,周浩俊烦得不行,又忍了一个月才恢复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