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周末,陈乐正在家里实验用电砂锅炖鸡的时候,余蕾给自己打电话:“老陈,你是不是有个学生叫周浩遵?他来学院找你了。”
陈乐接到电话立刻就去了,顺便在车上给周浩俊发了消息,问他怎么办,毕竟周浩俊是周浩遵的哥哥。但是,周浩俊没回。陈乐心里冷笑一声,这个人平时就这样,要说勤快也是结课时费比较积极,遇见事儿就跟缩头乌龟一样。
陈乐到学院给周浩遵开了自己办公室的门,他们学院的构造是辅导员在一楼,老师在顶楼,估计是周浩遵直接跑进来,余蕾正好来他们学院找她对象,所以正好碰上。
他打电话给余蕾给周浩遵拿了点零食:“我给你哥发消息了,你有什么事?”
“我也找不到他,所以直接来了。”
陈乐有点好笑:“有个东西叫做微信,怎么直接来了?”
“手机被偷了。”
“被偷了?”陈乐问道,“在哪儿被偷的,还有什么其他的丢了吗?报警了吗?”
周浩遵低头看着地上,多少还是没成年,没经历什么大事儿,所以有点委屈,声音带了点哭腔:“我在烧烤店跟同学吃了个饭,一套兜没了。”
陈乐当老师很理解这种委屈,不仅是被偷了,还有就是没结成账,会被同学说成故意装大款,男孩子十七八岁的时候正要面子呢。所以周浩遵一边觉得丢脸,一边丢了东西很伤心,但陈乐还是想先解决问题,他问道:“微信里多少钱啊?挂失没有?”
周浩遵摇了摇头,意思是没有,直接来找陈乐了。陈乐安慰他:“没事的,我来处理。”他掏出手机报了警,说完大概情况之后,把手机递给周浩遵,让周浩遵说详细情况。
陈乐今天才知道,周浩遵生活费顶自己一个月工资,亏着自己那条手链没拿出去丢人现眼,现在想想他们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警察那边让他们去派出所调监控,陈乐看周浩遵有点委屈,站起身拍了拍周浩遵的后背:“这也没别人,委屈就哭吧。”然后,他看见周浩遵眼泪一下就下来了,他拿了几张纸递给周浩遵,心想,兄弟两果然不一样,周浩俊铁定不会因为这种事情难过的,他甚至都理解不了周浩遵为什么委屈。
等周浩遵缓过来了,陈乐带他去派出所,到了派出所看见了关帅,他跟关帅点了点头,知道周浩俊看到消息了,只是没回他而已。陈乐陪周浩遵录了笔录,然后因为程序原因,民警让周浩遵和陈乐等一会儿。陈乐一低头,手机正好亮了,他竟然看见周浩俊回消息了,让他出去。
陈乐跟周浩遵说道:“我出去上个洗手间。”现在也在等待,周浩遵点了点头,陈乐拍了拍周浩遵的肩膀。
陈乐一出门,心狠狠被攥了一下,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酸涩从心底里往外冒,根本控制不住。只见周浩俊靠在门口,大衣没系好,里面是病号服,脸色白得不像话,唇色也跟着泛白,头上的汗也不知道是赶来出的汗还是冷汗。关帅走过来给周浩俊递了块糖,看两个人氛围有点奇怪,就走开了。
陈乐看周浩俊撕个糖纸撕了半天,直接拿过来,把糖撕开给周浩俊:“低血糖了?”
“嗯。”周浩俊声音有点沙哑,“能让我靠靠吗?”
周浩俊扶着墙,虽然嘴里含着糖,但是眼前时不时有黑雾,有点站不住。陈乐走近了,让周浩俊下巴放在自己肩上,双手揽着他,防止他站不住,凑近了鼻腔里全是周浩俊身上的来苏水味,心里有点生气也有点心疼,虽然不知道这情绪来自哪。不见的时候心若磐石,见的时候瞬间心软。
周浩俊缓了一会儿,没有那么晕了,知道自己身上的味道不好闻,也不想把病气带给陈乐,轻轻拍了拍陈乐,示意自己可以了。
周浩俊低声说:“赶过来有点急,有点低血糖。”
“住院了?”
周浩俊说道:“嗯。”他反过来安慰陈乐,“别担心,没大事。”
“我没担心你,怎么不进去?”陈乐嘴硬道。
周浩俊说道:“他哪儿见过我这样,怕他难受。”
“就让我见?”
“这不一样。”
“这一样。”陈乐不容置喙地说道。
周浩俊强撑着笑了笑:“陈老师,我不是来说这个的。”
陈乐别过眼,他已经给自己洗脑了,但看见周浩俊那一刹那那种心疼基本是下意识反应,他自己都解释不清。周浩俊透过窗户看了看他弟弟的背影,然后看陈乐有点生气的样子,突然不知道怎么哄:“关帅会留下来处理完的,辛苦你了。”
陈乐手搭在门把手上:“行吧,你自己也注意身体。”为了显得自己很果决,他说完话,拉开门进去了。跟周浩遵交流远比周浩俊好说话多了,关帅在这儿,再加上周浩俊自己都亲自来了,自然没什么困难,有困难也得克服困难。效率高到两个人走出派出所的时候,那个小偷的肖像已经传到各个便衣警察的手机上了。
陈乐把周浩遵送回学校,回到家拿钥匙一掏口袋,带出来一张卡,上面贴了即时贴“密码六位,你生日年月日”,字还挺好看,自成一体。即时贴最上面印着409医院,估计是周浩俊放的,他按捺住让时晨查周浩俊病历的冲动,他想,与他无关,与他无关,与他无关。
陈乐先吃了饭,然后给周浩俊打了电话,周浩俊那边静悄悄的,好像刚醒,仔细听开始有一声闷哼,很小的一声,但陈乐也不知道怎么就听见了。
周浩俊声音有点虚弱:“怎么了?”
“卡是什么意思?”
“辛苦你了,”周浩俊轻声道,“小遵给你添麻烦了。”
陈乐说:“小遵也是我的学生。”
周浩俊那边轻轻嗯了一声,反正钱也给出去了,陈乐也不知道怎么拒收不是吗。
陈乐试探性地问道:“当初……”他想问他生日那天周浩俊是不是不舒服,所以没来,那他立刻原地原谅周浩俊。
“怎么了?”
陈乐没有问出口,他的耿耿于怀,原来周浩俊根本不在乎:“没什么。”
周浩俊那边没再说话,陈乐就把电话挂了,在同一个坑里跌倒两次,他才是傻子。陈乐找个地方把卡放起来,根本没查卡有多少钱,直接打算把卡还给周浩俊。
这月中旬的时候,周浩俊出院了,当然也是一个人,他给关帅放假了,自己又不出差,总得让人歇歇吧。不过周浩俊没歇几天又开始工作,如果不是上面特批,他休息这几天都是奢望。
住院那会儿,周浩俊的电话基本上就不停,有的时候时晨过来查房都能遇上周浩俊打电话,时晨知道周浩俊忙,但也不知道忙什么,不问患者其他情况也是他的职业素养。因为周浩俊,他又调回了心内,他感激周浩俊还来不及呢。
出院之后,关帅没说,但他总觉得周浩俊这次住院,不知道是不是没养好,还是根本不想养,总觉着周浩俊元气大伤了,至少脸色没以前好看,人跟着瘦了不少。
周浩俊也不过是个人,又不是个机器,也是会疼、会病、会累的。最近几次出差,关帅能觉得周浩俊明显吃不消以前的连轴转,很疲倦,但还是硬撑着。
关帅没办法戳穿,但他看得见。周浩俊早上经常按眉心,一按估计就是有点晕,如果不及时吃早餐,周浩俊估计会低血糖,就算吃了,有的时候周浩俊起身的时候还是会扶一下桌子、墙什么的。他怕出什么事情,天天兜里揣着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