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然一早醒来就觉腿酸腹紧,那是昨晚冲刺跑的效果,虽然对身体没什么不好,但就是太折腾,他决定今天要大吃一顿,补偿昨晚消耗掉的体能。
那之前必须拉筋,否则肌肉一直处于紧绷状态,动作一个不小心就会拉伤,之前警校同寝室里有个兄弟念的是运动科学,每天训练结束后就会领着大家拉筋,宏然获益不浅,原本下腰都碰不着地的他,现在已经可以轻松劈腿。
在床上压腿压的酸爽之时,自然就想起蓝非欢,宏然意识到自己没见过蓝非欢在锻炼后做任何舒缓操。
蓝非欢这大帅哥,看样子不会有人猜到他真实年龄,穿上轻便运动装的他看着就像二十几岁小伙子,顶多猜个三十二三,不过实际上他三十八了,这年龄段无论多懂得保养,肌肉疲劳后的修复能力一定是会退化,哪方面都不能无节制地操劳。
宏然立即跳下床,要到隔壁房去看看蓝大叔能不能起床?昨晚他俩总算是各睡各的,是宏然如此坚持,全因蓝大叔的手太不安分,说好了休息一夜还一直摸他,宏然当然不是不想要,但总得顾着这位大叔的身体。
隔壁房意外地竟空无一人,床铺已整理,宏然打开衣柜看,见蓝非欢的制服还在,昨天穿的那套则还在阳台凉着,他松了口气,心想蓝非欢可能出门买早餐去了,然而看见那架新手机搁在书桌上,甚至没开机,心里就有点闷。
单独出门不带手机的城市人应该快绝迹了吧?宏然开始怀疑非欢也许根本不知道智能手机可以用来应付日常消费,毕竟他从前都不需要自己处理生活中的琐碎事。
正考虑该不该去找非欢,房外就传来开门声,出来一看是非欢回来了,他穿着运动服,脚上那双是他昨天下班回来时在街区小店买的运动鞋,五十几块一双。宏然自个儿跑步鞋都要两百多块,他还另外有一双四百块的室内健身鞋。
“起啦?来,早餐。”蓝非欢脱着鞋袜,宏然走上前去接过他手中提的袋子。非欢身上都是汗,想必又做了些高强度的锻炼。
“怎么不叫我?”宏然不怎么开心,倒不是因蓝非欢没叫上他一起去,而是他越发觉得蓝非欢心里有事,才会非要这么和身体过不去。
“我叫了,你没醒。”蓝非欢抚摸宏然脸颊,很自在地印上一吻,“你的是面,我的是粥,盛出来,我洗个澡。”说着,他就脱去上衣放进房间的洗衣篮,拿了浴巾走进浴室。
宏然不认为自己能睡熟得叫不醒,但他不想质疑蓝非欢,他到厨房把早餐盛出来,收集洗衣篮的所有衣物放到洗衣机,拍拍浴室门:“非欢,给我裤子,一起洗。”
浴室门拉开,莲蓬头还在洒水,蓝非欢一把将宏然拉到水下,把宏然按在冰凉的墙壁上,贪婪地又吻又摸。
宏然知道分寸,蓝非欢升旗了,不能说降就降,他便顺着蓝非欢的意,在浴室饱饱地给需求旺盛的爱人喂一顿。
事后,宏然用浴巾给非欢清理,非欢作为吞的一方,释放的也相当多,腰疼根本不影响他的能力。不得不说,宏然挺惊叹的,不禁寻思也许非欢老是把碗里的肉都让给自己吃的原因是担心自己体力跟不上。
由于快耽误上班时间,蓝非欢对着镜子开始刮胡渣,宏然给他抹干身后就替他吹头发、抓发型,这情景似曾相似,宏然怀念的同时,也感到惋惜,非欢当检察官固然不是坏事,可若他还能和家人和睦就更好了。
“哪天我要是残废也不用怕没人照顾吧?”蓝非欢回头看,那样子在开着玩笑,宏然却背脊发凉,想骂非欢这玩笑不能乱开。
“行啦,别伺候我了,你再不换衣也会迟到,去。”蓝非欢把宏然带离浴室,再自己回房换衣。
“非欢。”宏然跟进房间,把蓝非欢的手机开机,“你刚才怎么不带手机?”担心非欢会生气,宏然刻意说得随意。
“不是去上班的话我不带。”
宏然语塞,果然,他还是没能耐管住这样一个强势的男友,这跟床上的位置分配毫无关系。
蓝非欢拿走手机,关机,“不是上班时间我不开机,你不准擅自开,明白吗?”
蓝非欢严肃的命令句,宏然已很久没听见。
“你想知道保护我最好的方法是什么吗?”
宏然猛点头,“想!”
蓝非欢正在系领带,宏然主动伸出手替他整理,蓝非欢握住他手,带到嘴边亲吻,“只能是我来保护你。”
蓝非欢的意思宏然没能立即理解,但他隐约懂得,他不理解的原因是因他从来不知道非欢为什么辞去会长?为什么和家族断绝关系?还有,为什么离开魏如薰?
这些为什么,宏然都没有勇气追问。
“我今晚不回来吃饭。”蓝非欢勺一块粥里的鱼肉给宏然,宏然回他一颗面里的肉丸。
“啊?又有饭局?”
蓝非欢苦笑,吃下肉丸子:“难免的,没事,就在附近一酒楼,我们搭车对面那家。”
“哦!那里的菜好吃。”
“嗯,部长要我选地方,刚才就打听了一下,都推荐那里,我给你打包宵夜回来,想吃什么?”
“不要,我减肥。”
蓝非欢笑,伸手捏宏然脸蛋,“你减个什么?再减就捏不起来啦!”
“减点重才能跑得快,下次我一定跑赢你。”
看着宏然一颗一颗把猪肉丸子夹过来,蓝非欢吐嘈:“我看你这策略是想把我喂胖。”
“对,我很公平,下面喂得你多,肚子也得喂得多,你吃得少,我下次就喂得少。”
面对可爱的男友,蓝非欢气不起来,想着这日也是得忙一天,多吃点是好,“你工作怎么样?”他边吃边问。
“一般,都是琐碎事,我昨天找了一天的猫。”
“猫?”蓝非欢好奇:“走丢的?”
“嗯,其实不是近期第一起,大概一个月前平均一周就有一个人来报失,一只都没找到,前几天我捡到具猫尸,但又不是报失的,看是有人在偷猫吧,但是又没有线索。”
蓝非欢沉思片刻,他昨天处理的那宗收藏猫尸案子实则是两个月前就被举报,但显然不受重视,于是拖到现在才给交到他手上,案子记录负责的派出所确实是宏然执勤的地方,不过宏然是一个半月前才给调来。
丢失宠物的人找了一个月找不着才报警,那是合理,但是警员没有把相似的案件整合调查,那就不太合理。
想了想,蓝非欢觉得这大概只是失误,这事他如果提一下,应该不会给宏然惹麻烦,于是他便说起住在四楼六号那个大婶被举报的事,宏然听后表示毫不知情。
“我今天会给你们所里打个电话,要猫报失的有关资料,你别说是你传出去的,我会说是我自己听说的。”
“哦……唔……不过……非欢,我们私下交换这些资讯是不行的吗?”
蓝非欢深吸口气,觉得还是明白点说较好,免得宏然多心。
“宏然,我不能让检察院的人知道我和你在一起,传出去的话,可能会出事,但这绝对不是你的问题,你能理解吗?”
宏然默默点头。
蓝非欢欲言又止,结果还是选择把心里话隐藏。
和宏然的感情若终将遭遇阻碍,他想尽全力守护,因他太清楚被抛弃的感受,他不舍宏然经历自己曾经的痛。
X
蓝非欢上班到得早,他没有书记官,办公的杂务就得自己来,比如收取信件、填补纸张,给饮水器加水之类的,路过姚检的检察室室,见女书记官在搬动饮水机的水桶,他以为姚检还没到,不假思索就进去帮忙,结果倒霉地猜错了。
“我们检察院分工仔细,不是职务范围内的事就别做好吗?蓝大人。”坐在位子上的姚检背靠椅子看着蓝非欢。
水桶已经扛起来,没道理放下,蓝非欢径自把水桶倒过来,安装到饮水机上,低声说了句‘打扰了’就准备离开。
“大人。”姚检叫。
蓝非欢止步,眉头短暂地收紧,对姚检这声称呼感到不解,他侧转身,装作无事地问,“有事吗?”
姚检嘴角扬起来,点着头笑,“你果然很适合这种称呼,不过啊,这时代都不一样了,我们是人民的官,也是人民仆,你对人民那么嚣张是会给处分的,一会儿开会机灵点,马上道歉,处分也许就轻一些,我是好心提醒你。”
蓝非欢不明所以,但确知这不会是空穴来风,与其一无所知地去开会,他虚心请教,“抱歉,我不明白,能不能说的详细些?”
这时副检察官来了,是那个长相老实的年轻检察官,姚检对他弹指,“俞检,你给蓝检看看你昨晚发给我的那个视频。”
憨憨的俞检一愣,公事包掉落在地,蓝非欢替他捡起来,他客气地连连道谢。
姚检看着像是不耐烦,唯恐没他的事,走过来掏出俞检口袋里的手机,点开一个已上载到社交平台的视频给蓝非欢看。
视频很暗,杂音很多,镜头倒是不晃,对准着三个站在马路边公车站牌下的三个人,蓝非欢对这情景毫不陌生,这是昨晚他在等车时,那个饮酒驾驶人来找他求情,然后不小心连累一大娘差点摔到马路上的经过。
“大人!您大人有大量!饶过我吧!”饮酒驾驶人的这几句话给放上显眼的字幕,蓝非欢头上也飘着字幕,写的是‘检察官大人’,后来大娘摔倒,蓝非欢去救,结果手机给甩出去,骂了一声‘艹’,那给标注了更大更显眼的字幕。
蓝非欢咬牙,心想这真是飞来横祸,他记得当时公车站还有其他一些什么人,他记忆力好,一下就想起确实有个正装打扮的年轻男子当时是举着手机,公车站附近还有别的办公大楼,那男子不一定是检察院的人,不是内部人就更没辙。
蓝非欢返回自己的检察室,打开手机连上网络,按昨天闵检的吩咐,发信给聊天群组管理员罗检,没多久他就给加入聊天群组,群组信息立刻潮水般涌入,除了闵检没有发信,其他人都在提醒蓝检要好好道歉、设法弥补。
怎么弥补?
会议上,部长一进来就大力拍桌,吓得桌边所有人都肩膀颤动,蓝非欢自动起身站好等挨训。
“部长您消气,那视频明显是利用字幕夸张了,蓝检除了骂一声粗口都没说别的什么话,那不算大错……”
“不算嘛?”部长厉声打断闵检的话,手指桌边其余人,“你们在外边也这样吗?穿着检察官的制服,出口却这般粗鲁?”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啊部长。”“我给家里孩子做榜样,绝不骂粗口。”“我也没有!”
人人争相为自己说话,蓝非欢保持沉默,舍弃无谓的辩护。
“蓝检!到你了!还不说话?”部长吼。
蓝非欢向部长弯下腰,“部长,非常抱歉,我操守不端正,愿意接受任何处分,反省错误,以后绝不再犯。”
“哼!”部长又一下拍桌,“你还真是会做样子,在这里端庄礼貌,出去就像个流氓!你啊,罚你周末值班两个月,还有,现在过去面壁!没点成年人该有的样子,就去像个小孩子那样认错!”
蓝非欢犹豫了半秒,决定不反驳,应声是后就走到角落去对着墙壁罚站,未免又挨骂,他站得直挺,努力保持一动不动的姿势。生平第一次罚站,心里自然憋得闷,想到周末的值班又更闷,后悔着昨晚怎么就没有管住嘴巴?以后要是再一声脏话出口就得狠狠掴自己几个巴掌。
会议简报得面着墙,好在蓝非欢对自己准备的东西都是记得滚瓜烂熟,一字不漏地汇报手上所有案子的进度,以及未来的调查方向,想象着背后人的目光,羞耻是一定有的,但越耻,越不能表现出来。
“闵检,他还是一个人做事吗?”部长发问。
“人事部给派了一个调查官,但是很不巧,那调查官请了一个月陪产假,至于书记官,目前真的没有人手,人事部已发布征聘启事,我已告诉蓝检,有需要用到审问室的话,可以找有空的检察官陪同,绝对不会有单人审问的情况出现,部长可放心。”
“嗨!还是闵检了解我心思,蓝检,你听好了,你要是再有个差错就到走道罚站!”
“是。”蓝非欢机械般回应。
会议结束,部长要闵检监督蓝非欢写一道比赛考题,蓝非欢等所有人都离开才回到桌前等闵检选考题。
“坐下吧。”闵检说。
“不用。”
“啧,罚你的是部长,又不是我,坐下!”
蓝非欢只得就座,准备好听一番风言风语。
“委屈啊?”
“不委屈,是我犯错。”
“一个大男人给罚面壁思过还能不委屈?别装啦!你这是无妄之灾,想抱怨就说,我能听。”
蓝非欢抿着唇,一言不发,自知多说了还是会给挑错误。
“不说话就是不服气,没事,我明白,我跟你说,我们部长特别在意就是形象,你工作效率再好,顶着这一条错在先,以后肯定没好日子,你就信我吧,明天部长一样不会让你有椅子坐。”
一天是站,两天也是站,要站一辈子也就站吧,难道还要我跪不成?蓝非欢在心里默默嚼舌。
“哪,行贿案,给你十分钟看题,十五分钟写。”闵检把考题和平板推到蓝非欢跟前,蓝非欢马上开始翻页。
“你今晚和部长吃饭是不是?”
“嗯。”
“部长叫了我,你多订个位子。”
“是。”
“你惹了部长生气,该有所表示,懂的吧?”
蓝非欢沉默,想装做不懂。
“别说我不给你关照,部长喜欢单一纯麦威士忌,你一定懂,没个三十年成酿的,也得有十七八年,知道吧?我给你下单,你下班自个儿去取。”
“闵前辈,我负担不来。”
闵检双眼瞪得老大,“你开我玩笑吧?蓝大少,副长昨天不是找你喝茶吗?你以为谁都能和领导喝茶?做得那么明显,你就别胡扯什么和家人断绝关系,严检那小丫头传的我都不信,说你私生活不检点给踢出家门,哈!你们这种人,哪一个私生活检点了?还不都是藏得好嘛!”
蓝非欢无奈又无力,待他在时间限制内写完一题,闵检就让他看订单,两千块一支酒,要他下班亲自去取。
蓝非欢没钱,真的没钱,三年前他把资产一股脑儿还给父母,靠着典当一名表的十几万租房买车,那三年他当然有薪水,但城市生活开销大,他忽然得适应控制开销的生活,不太懂得节省,一个月下来储蓄就空了,至今还欠银行一笔贷款得按月还,这下得拿两千块买酒,储蓄几乎见底,想着就忍不住长长叹气,感叹生活真是困难。
半天公务处理下来,蓝非欢看看单位派发的饼干零食,想想省得一餐也好,便冲杯茶,配着饼干果腹。
手机传来简讯,号码是陌生的,但是这个时间点蓝非欢能猜想定然是来自那个人,从三年前开始天天准时来信,原本的号码拉黑了,次日就用不同的号码,若频繁更换自己的联络号码会影响公务,于是为了不再收到这人的信息才弃用智能手机。
蓝非欢手动删除信息,不过在删除的那刻,还是能看见简短的信息内容。
——非欢,吃过了吗?你在哪里?我去找你。
曾几何时,这样相似的内容,是蓝非欢天天发给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