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非欢刚回屋里,等在门后的蓝忠秀便朝他呼耳光,他站定了挨,算是给父亲面子。
“不孝子!”蓝忠秀怒发冲冠。
“我不孝,你有病!你敢再胡乱抓人,我就报警抓你。”蓝非欢铁青着脸。
“混账!”蓝忠秀再次动手,蓝非欢挡住了。
“好哇!敢对你老子动手!”蓝忠秀弹指,候在一边的三个保镖一齐围上蓝非欢,蓝忠秀接着下令,“抓住他!老子今天一定要打断他的腿!”
蓝非欢没料到父亲真会叫保镖来对付自己,更没料到这些保镖的身手非比寻常,他尝试挡了几下就知道自己不是对手,他想开门逃走,却见廖蒙挡在门前。廖蒙也不是省油的灯,他连同保镖以四对一,没多久就将蓝非欢按压在沙发上。
“给我压紧了。”
听见蓝忠秀这么下令,蓝非欢便预感要糟,他使力挣扎,却动弹不得,忽然他感觉耳后生风,紧接着后背就遭到棒打的剧痛,一下接一下,没有章法,棍棒往他背、臀、腿,哪里有肉打哪里,那痛楚已是濒临晕阙的程度,使他无力挣脱,无暇思考,只能咬紧牙撑。
不记得撑了多久,蓝非欢清醒过来时是趴在冰凉的地板上,他抬头四周打量,认出这是父亲的狗孙子四喜还是奶狗时睡的房间,房间虽没有家具,但有空调,也有透光且通风的窗户,甚至还有间浴室。四喜现在住的房间是这间的两倍。
知觉渐渐恢复后,蓝非欢闻到刺鼻的消毒药水味儿,知道被打的伤是经过了基本的医药处理,他尝试起身,腰部以下的疼痛差点叫他又晕过去,他依稀记得父亲除了打他背部,屁股和腿也是没有放过,且打得更狠,毕竟都是肉多耐打的地方。
蓝非欢扶着地板勉强站起身,他举步艰难,来到门边抓着门把一转,门居然没锁,可走出去就见外头守着那三个保镖,见他出来,其中一个就走开。
“少爷,请回去吧。”其中一个保镖向蓝非欢半鞠躬比个请。
蓝非欢深呼吸,纵使现在只有两个保镖守门,但他晓得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是一个也打不过,“放了我,钱马上打给你们。”他直截了当。
“抱歉,少爷。”廖蒙自走廊转角现身,两位保镖让开道让他来到蓝非欢面前。
“老爷很快就会来见您,您请稍候片刻。”
蓝非欢伸手,“那你借我手机。”
廖蒙没有答应,却下意识地瞄了下右边裤袋,蓝非欢立即去抢,可还是一下子就给制服,关回狗屋。
最先离开的保镖带来一张矮桌,身后跟着送饭的拥人。
蓝非欢被压坐在桌前,廖蒙从佣人的托盘把饭菜摆上桌,主菜是浓稠的鱼粥,配菜有酸菜和油条,是蓝非欢爱吃的家常菜。
“少爷请吃。”廖蒙放下勺子。
蓝非欢抓起勺子,忽地往地上一敲,勺子立断,可手执利器的他没两下还是又给四个人牢牢压在地上。
“少爷,您别在反抗,否则老爷会关着您更久。”廖蒙劝。
蓝非欢不怀疑父亲确实会做得更狠,因此他才必须设法逃。
“我付你钱,多少都可以。”蓝非欢拽住廖蒙衣领,“放我走。”
廖蒙面露纠结,蓝非欢当即看出他钱不是打动他的法子。
“你是因为我才有机会当上我爸的助理。”蓝非欢松开廖蒙衣领,改为搭住他肩,“报答我。”
廖蒙张嘴,欲言又止,看似就要动摇。
蓝非欢想再接再厉,却没有更多时间,蓝忠秀来到了门外。
“把他绑起来。”
须臾,蓝非欢双手给反绑,脚踝也绑著,和父亲在狗屋面对面,其他人都被遣了出去。
“我可以渴你几天,饿你几周,关你几月,你知道我敢。”蓝忠秀坐在矮桌上俯视盘腿在地的儿子。
蓝非欢不示弱,“妈在你也敢?”
蓝忠秀把一叠照片扔到地上,蓝非欢随眼一扫,见是自己在伦敦留学时和诸多床友胡天胡地的照片,照片都是偷拍角度,看似出自专家之手,大概是取自父亲雇用的私家侦探。
“你的所有事我一直都知道。”蓝忠秀拿起一张蓝非欢在床上虚脱的特写,“这模样对蓝家男人而言不算什么,可江家不同,你妈就从来不知道你曾经这么胡来,你认为她看到这些照片会怎么样?还会护着你吗?”
蓝非欢心一横,努力把话说得平静:“我做过的事,我不会隐藏,你和妈若不能接受这样的我,那便和我断绝亲子关系,我名下的财产可以全都不要,当做偿还你们的养育之恩。”
蓝忠秀眼角抽搐,无声地和蓝非欢僵持了很久。
蓝非欢坚定地和父亲对视,要做到断绝亲子关系这一步,他自然不舍,但他还能如何?他爸既然能这样对他,他将来岂还能在蓝家坚持自我?倒不如现在就结束一切,省得未来互相伤害更深。
“你是我儿子,在我面前,你不该有自主权。”蓝忠秀冷冷开口。
蓝非欢起身跪地,“爸,我求你。”他深深弯下腰,把头磕在地上,“放了我。”
“你不需要求我,你爸我只要你做一件你身为独子该做的事。”
蓝忠秀摊开手边的一个文件夹,蓝非欢看见里面夹有自己的护照和身份证件。
“你阿爷已经给你安排好代孕的女方,你签了同意书,明天就飞过去,你阿爷会派人全程照顾你。”
蓝非欢呆滞地看那宛如宣布刑罚的同意书,他知道这是家人的最后通牒,他除非死在这里,不然就无从拒绝。
“你有五分钟。”蓝忠秀离开房间,外面的保镖和廖蒙再进来。
廖蒙解开蓝非欢手腕绑缚,蓝非欢自己把脚的绑缚解开,廖蒙没有阻止。
蓝非欢拿过文件仔细阅读同意书上的每一句条款,足足看了十分钟,廖蒙催过一次,他不理睬,廖蒙第二次催时他刚好翻到最后一页签名栏。
“笔。”蓝非欢摊手。
廖蒙从口袋拿出墨,“请盖手印。”
蓝非欢哼鼻,万般不愿地把拇指压在墨饼上,顺便自廖蒙的腕表确认时间是中午十二点,这时候天气转热,佣人会把关在屋外院子玩耍的四喜带进屋吹冷气。
汪!汪!
门外果然传来四喜兴奋的叫声。
蓝非欢把拇指印盖好,廖蒙要收走文件夹,蓝非欢抬手压住。
“我有话和爸说,你请他来。”
廖蒙犹豫了会儿就起身开门。
“四喜!”蓝非欢大叫。
四喜的吠叫由远至近,转瞬它就从半开的门爆冲进来。
负责照顾四喜的两个佣人随之进来牵狗,房间登时乱作一团,蓝非欢趁乱撕下同意书的签名页,连同护照和身份证收进裤袋。
廖蒙见状要来抢,可热情的四喜围着蓝非欢打转,廖蒙一时间无法靠近。
蓝非欢一手摸着狗弟弟的头,另一手把向外的窗户打开,眼看就要逃走。
“出去堵!”廖蒙喊,那三位保镖立刻跑出房。
廖蒙冲到窗前,蓝非欢已跳了出去。
“往左跑。”廖蒙沉嗓,“园丁的车在后院。”
蓝非欢当下没有时间推敲廖蒙话中真伪,他照廖蒙的话往左跑到后院,果见园丁的小货车停在后院门外,园丁正从小货车搬下新的盆栽。
蓝非欢翻过后院矮篱笆,坐进小货车驾驶座,车钥匙就在钥匙孔,他启动引擎。
“少爷往那跑了,追!”廖蒙在车外喊,保镖们朝他所指的邻居院子跑去。
少爷。这大概是最后一次听到这声称呼。
蓝非欢催动油门,用最快的车速逃离他的牢笼。
X
宏然在法院见到魏如薰坐在旁听席。
拳击手服药过量失手打死人的案子在一审庭上被判为意外致死,根据蓝非欢定下的辩护策略是不上诉,以免得不偿失。
宏然知道魏阙同一时候通过民事诉讼起诉六年前放任这位用药的拳击手参赛的赛会,这案子过去走的是针对拳击手的刑事程序,由于没有拳击手服药的证据,判决是无罪,如今拳击手再次犯案并承认用药,包庇他的赛会就很难在这起旧案的庭审上自圆其说。
走出法院时,宏然看见魏如薰独自站在某处墙边,似在等人,他犹豫了一会儿,决定还是不去理会。
“小于。”
出乎宏然预料,魏如薰竟主动走来。
宏然告别同行的律师,向已经来到跟前的魏如薰低头行个礼,“下午好,魏律师。”
“非欢在哪儿?”魏如薰问。
宏然陷入呆滞,魏如薰这问法无论是称呼还是语气都不像是在问候同行,而是确实对蓝非欢的下落很在意,并且尝试过寻找却没有结果。
宏然不晓得蓝非欢和魏如薰现在的关系处于何种阶段,虽然他一直很好奇,可基于对蓝非欢真心的尊重,他克制着不去打探蓝非欢的私生活,即便他已确定蓝非欢对他的信任非比寻常,他还是极力守着职场该有的界线,他认为这是能待在蓝非欢身边最合适的方法。
就算蓝非欢昨晚忽然到自己家里来寻求安慰的原因可能是魏如薰,宏然还是一点乘虚而入的心思都没有。
“会长今天还没来公司,我也还没接到会长的任何指示。”宏然安全地如实回答,他并没有撒谎,只是少说了蓝非欢昨晚在他家里过夜,今早他出门时也还在他床上熟睡的实情。
“好,那请你通知他说,我有急事找他。”魏如薰的脸色不像有怀疑。
宏然点头答应,魏如薰便转身离去,有那么些失礼,与他平时彬彬有礼的形象不同。
宏然不以为然,他叫车回公司,路上他问蓝非欢吃不吃午饭?讯息已读不回。
回到蓝海,宏然在会长专用电梯前被两个陌生的西装大汉拦阻,他正奇怪,身后就传来蓝忠才的声音。
“非欢在哪儿?”蓝忠才问。
宏然皱眉,身为会长助理,他经常被人询问会长的去向,可从来不会有人以这样急躁的语气发问,他这天却接连被两个人这么问了。
“会长今天没……”
蓝忠才不等宏然说完,举起手里拿的手机说,“他不在公司,你刚刚才给他发信息,你知道他在哪。”
宏然认出蓝忠才手里拿的正是蓝非欢的手机,他当即猜想蓝非欢是和家人起冲突了,且这冲突不会是小事,否则向来强悍的蓝非欢就不会崩溃成昨晚那样。
“我在工作日都会这么问会长,会长常常忙得忘记吃午餐。”宏然淡定回答。
“哦?”蓝忠才滑了下手机,应该是在看信息历史,他很快就意兴阑珊地收起手机,“带我上去。”
“这是会长专用电梯,按公司规定……”
“蓝海会长的位子现在悬空,别跟我说什么破规定,带我上去,这部电梯快。”蓝忠才说罢就点烟。
宏然脑中一团乱,不自禁问,“你说什么?”
蓝忠才吐出烟圈,粗鲁地抓住宏然脖子上的电子证,宏然抬手要抢回来,身后那两大汉却把他双手架住。
蓝忠才轻易夺得使用电梯的电子卡,赶苍蝇那样地挥手,“你从现在开始不是会长助理。”
“我的职责只有会长可以解除!”宏然挣开桎梏,张开手臂不让蓝忠才进电梯。
蓝忠才睥睨着宏然,“董事会已经全员通过解除非欢的会长资格,他因涉嫌向竞争对手泄露辩护策略而必须接受革职处分,小子,你是靠蓝海资助考上律师的吧?你要是还想继续当律师,就马上滚开去工作,要是不想,那现在就把学费一分不少还回来。”
宏然开口还要争辩,身边大汉就把他推开,蓝忠才走进电梯,大汉跟着进去,他没法突破那面人墙,只能眼睁睁看着电梯门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