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
公元521年高欢正妻娄昭君,诞下长子高澄,自幼聪颖,深的高欢的喜爱。
八年后,即公元529年,高欢的次子出生,取名高洋,本以为其像长子那般俊美聪慧,却恰恰相反,其貌丑,寡言,甚至有些痴傻。
有一次,有位高人路过,为其补了一卦,与高欢说道:“小时了了,大未必佳,深而不露一击必中”,高欢自是不信,长子的政治才华已经展现,他其实并不喜欢貌丑的次子。
高人继续说道:“胸有千壑,却终归于黄土。”高人走后,其话高欢并没有放在心上,他这个人从不信天不信命,他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他一点点拼来的。
但年幼的高澄却记在了心里。
公元534年,东魏建立,朝政由高欢把控。
随后,公元535年,西魏建立,朝政由宇文泰把控。
最终形成之后的北周与北齐对抗。
公元541年,高澄得一子,然其母不知为谁。
他将孩子抱回府中的时候,正好遇上瓢泼大雨,高澄正不知该如何处理这个孩子,迎面遇上宋氏,于是便将孩子递过去,“这是我第四个儿子,放在你那一房先养着吧。”
宋氏先是一愣,随即问道:“孩子的母亲……”
高澄淡淡的说道:“我原以为你是个聪明人,没想到也是这么糊涂,府中的规矩,你难道忘了!”
自是知道自己丈夫的风流成性,她不再说话,打量了一下襁褓中的婴孩,是个非常漂亮的男婴,笑道:“真是漂亮,和爷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像我?”高澄自嘲的笑了笑,“也对,我的孩子不像我,还能像谁。”接着便不再说话,对宋氏摆摆手。
高澄此刻没有心情去想,宋氏会怎么认为这个孩子,他只知道她死了。
他自幼风流成性,从来不在乎哪个女人,在他的雄图霸业里,女人不过是锦上的花,更何况一个带着目的接近他的女人,但今天,那个女人的死在自己的面前时,他竟然感到了一丝难过。
宋氏抱着怀中的孩子,在连廊转角处,不经意地转过头,发现高澄还站在原来的地方,纹丝不动,呆呆的望着眼前的雨帘,此刻宋氏觉得,那一刻的高澄好像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高长恭”宋氏看着这个孩子,“你到底是谁?”
宋氏刚进屋,小高孝瑜就跑过来,撞在宋氏身上,“母亲你去哪了?外面还下着这么大的雨……咦,这孩子是谁啊?”
宋氏先进屋将孩子放在床榻上,又替他裹了裹襁褓,“他是你弟弟。”
小高孝瑜有些愣,呐呐问道:“三弟不是在大娘那里么?”
“恩,那他是你的四弟。”他今日才进府,那排行应该是老四吧?
“四弟?他从哪里来的?”凭空多出来一个弟弟!
“他叫高长恭,是你父亲今日交给我的,以后除了孝琬,孝衍外,长恭也是你的手足弟弟。”
“他母亲呢?父亲为何要交给母亲?”
“母亲不知,或许已经不再了。”高澄最后留给她的那个背影,想来这孩子的母亲已经不在了。
“那我去问父亲。”
“不要去”宋氏止住他,“这与你我无关,你也莫要再放在心上。”
这一年,高澄得两子,一子为嫡长子高孝琬,其母为元氏,另一子为四子高长恭,其母不详。
对于母不详的这位四公子,很多人都有自己的推测,但高澄始终都没有给出说法,就连斛律光将军也曾侧面探听过,只不过高澄岔开了话题。
这是一个谜,高府之中的谜,也是日渐长大高长恭心中的一个谜。
宋氏不是他的母亲,府中任何一个兄弟都有母亲,独独他没有。
宋氏虽然待他好,但他却不能像大哥那样缠着宋氏撒娇,也不能像三哥那样在府中闯祸,因为他没有像大娘那样的母亲。
小长恭没有母亲,只有一个有父亲的家。
高澄在府中的日子并不多,在府中的时间,也常常呆在书房,小高长恭并没有很多机会,见到自己的父亲。
但是小高长恭能感受的到,他的父亲很喜欢他,因为他曾经抱过自己,曾经带他去骑过马。
小孝瑜和小长恭五岁那年要开始上学了,不过两人的态度难得的一致----都不想去!
“为何不想去?”高澄看着这两孩子头就有些疼,要说孝琬不想去他还能理解,但一向乖巧的长恭也一脸不愿意的梗着脖子朝管家吵闹。
小孝琬也不管母亲在旁边使眼色,委屈道:“上学不好玩,我不要去上学……”
高澄听后,一口老血卡在喉咙间,顿时满脸怒容,“小小年纪就如此不学好,当真是被你母亲宠坏了!”
元氏忙说:“孝琬还小,不如在等两年?”
“再等两年?”高澄看着元氏,“我看两年后,也不需去上学了,我高家还不需要傻子来充门面。身为嫡长子,不想着如何上进,却每日想着如何贪图玩乐,你们元氏当真是厉害的很啊。”
元氏被噎的说不出一句话,赌气的站在一边不再说话。
高澄不再看元氏,开口接着说,“高长恭,你说说你为何不想去上学?难道是与你三哥一样?!那我高家还真是后继有人啊。”
小长恭抬起头,“不是的,我不想去上学是,因为我想去学武,父亲曾说过一心怎可二用,我若习武,必然不能兼顾学业,如此还不如开始就不去。”
客厅随着小长恭的声音陷入了沉寂中,之前被训斥抹眼泪的元氏也看着这个与儿子跪在一起的孩子。
这孩子五年来在这府中的存在感太弱,元氏几乎就没有印象,与儿子同岁,常常听儿子提起,过后她又忘记,原来这母不详来历不明的孩子竟然长这般大了。
“那你为何要习武?”高澄沉沉的问道。
“父亲一直以有斛律大将军这样的知己而骄傲,我也希望,有一天自己有将军那般的本领,让父亲骄傲。”还有教练场离书房那么近,这样我就可以天天见到父亲。
“你可知,习武要比上学苦上千百倍。”
“长恭不怕。”
一直被忽略的小孝琬小声嘀咕道,“说的倒是好听。”
“高孝琬!”高澄提高嗓音,“你说什么?”
此时熟悉高澄的人,都知道万不可再火上浇油,但小孝琬自小集宠爱于一身,自然没有什么眼力劲,不知死活的说:“四弟要捡好听的,说给父亲听,孝琬没什么可说的。”
“好啊,既然没什么可说的,那我允了你四弟的要求,也允了你母亲的请求,你便和长恭一起,习两年武再去学堂。”
高澄站起来,吩咐道,“你们去准备吧,孝琬是我高家嫡长子,这师傅我要邺城最好的。”
高澄走后,小孝琬咬牙切齿道:“高长恭……”
小长恭心想,这样算不算离自己的父亲更近了一步了呢!他根本没有听到孝琬在说什么,于是就问了一句,“三哥,你刚刚说什么,我没有听见。”
小孝琬差点被气的背过气去,落下狠话,“你等着。”
元氏默默的在一边看着,自始至终都没有再说话。
小孝琬与小长恭的梁子就这样结下了,但是在以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小长恭都不知道他哪里得罪了他的三哥。
那天小长恭很开心,夜里还梦见自己穿着铠甲,骑着大马和父亲走在一起。睡梦中小长恭甜甜的笑了。
“三哥,我就知道你定躲在这里,你又偷懒……”
小孝琬一把捂住小长恭的嘴,“别叫,被父亲听到了肯定会骂一顿。”
“那你还不好好听师傅的话,一转身你就不见了。”
小孝琬一屁股坐在地上,从怀里掏出一个油布包,自己咬了两口的油饼,又顺出个包子给他递过去,“诺,这个给你。”
小长恭看了看雪白的包子,习武要趁早,那时候府中的厨子还没有起,自然直到现在都没有吃东西,他知道小孝瑜油纸包是大娘准备的,虽然饿,但还是摇了摇头,“三哥,我不饿,你吃吧。”
小孝琬把包子往他手里一塞,咬了一口油饼,“不饿才怪,刚刚你可蹲了一炷香的马步,你傻啊,还是我聪明,偷偷的跑了出来。”
“三哥,你这是不对的,才一个月你逃跑的次数,我两只手都数不过来。”小长恭一本正经的说。
“那有怎样”小孝琬一点都不在乎,“他敢和父亲说吗!”看了一眼小长恭,“我和你是不一样的,我根本不需要学那劳什子的武艺。”
小长恭没有再说话。
不一样么?不一样,他的确和他的三哥不一样,更确切的说,他与他的兄弟都不一样,就算是被刻意的掩饰。
小孝琬话落后,才觉得说的不太对,便催他道:“你倒是吃啊,不吃就凉了,我娘说吃凉的东西伤胃。小心肚子疼。”
“恩,谢谢三哥。”
“你我兄弟,何必这么客气!”
“那三哥前几天还不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