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花鸟 第4章 误会

秦朔看着他离开的地方许久，直到嬷嬷开始催促“小主快些吧，在日落前我们是需要赶到清岁殿的，误了时辰是我们大家都担待不起的。”

“可是我走了，他还找得到我吗？”

嬷嬷摇摇头，将人令进轿子“唉，小主是不知道，那位可是东宫之主啊，与我们这些卑贱之人可不一样，那位一句话便可以要了我们的脑袋。今日那些话你就全当孩子的胡闹就好，哪里当的了真？他们那些金枝玉叶的人儿，欢喜时拿我们消遣，不欢喜时，我们的命就和这路边的草一样贱，拔了便拔了，随手丢在路边也不会有人稀奇。”嬷嬷说着还不忘拔了一棵小草给他。

这一路上也就这个嬷嬷待他好些了，这个嬷嬷原是琰国宫里伺候过他母妃的，母妃走后也便理所应当的开始照顾起他来。这么多年嬷嬷教了他很多，也从来不会看不起他，秦朔自然也愿意听她的。

秦朔一字一句的听着，拿着小草久久不愿去分析嬷嬷口中的那些是非，看向窗外一眼望不到头的宫墙，心里有些惆怅：是啊，他可是太子啊，那我算什么呢？

一连几日都没有任何苏昭的消息，秦朔也只好认为嬷嬷说的是事实了。可是他觉得前些日那个像小太阳一样的人不会骗他。便怀揣着这样的一点点希冀继续在这清岁殿里生活着。

这一日，召令来了，秦朔有些生疏的接过诏书，他看了一遍又一遍才确定这是真的。皇帝居然要他做太子的侍卫和太子一同学习，而且要搬去东宫。他真的做到了。

召令是下午发布的，秦朔和嬷嬷是傍晚到的东宫。秦朔为了方便赶路带的东西几乎为零，除了几件换洗的衣物便只有他母亲留给他的一只金镯子。镯子他是随时带着的，生怕掉了，只有常常感受着它在手上的份量才会稍稍安心。除这些以外他便只有嬷嬷了。

他们赶了这许久的路，哪怕是最好的衣裳也与这东宫显得格格不入。嬷嬷对这样的环境很是警惕。昨日她未敢细眼去看苏昭，她不敢揣测这些人的心思，自然不敢明目张胆去打量这皇宫的小主。如今他们来了这里，她也只敢以恶意去揣测一切。

可是殿前站着的那个粉雕玉琢的人儿，在他身上却看不出任何的邪念。秦朔想要上前却被嬷嬷拦住了，嬷嬷摇摇头，秦朔只好跟在她后面有礼貌的走过去行礼。

苏昭自幼便学习宫中的规矩礼法，早已在不经意间将那些规矩刻在了习惯了。或许连他自己也没有发现，但是旁人却可以在他的举手投足见看出。纵使他看上去不像是会被规矩约束甚至有些洒脱的人，但这就是事实，宫里的人谁人能够不守规矩？

在苏昭礼貌且规矩的回礼后秦朔意识到了自己刚开始的失礼，若是自己当真直接跑到小殿下面前可不是既失了礼数，又给小殿下留下了不好的印象。从前没人教过他这些，就连基本的礼仪都是嬷嬷教他的。如今看来自己与眼前这样正真金枝玉叶的人当真是天壤之别啊。

少年的自卑促使他不敢再像昨日一样与苏昭对视。苏昭不知道自己的平常竟也会让人自卑，此时他虽有些疑惑，但没有问，只是向一旁的嬷嬷问候“这位嬷嬷不知如何称呼？”

“奴婢姓屈，殿下若是愿意唤我屈嬷嬷便好。”

“屈嬷嬷有礼了，此后在这东宫还要劳烦嬷嬷照顾我这朋友。”

屈嬷嬷丝毫不敢逾矩“这是奴婢的本分。”

苏昭瞧秦朔今天一直沉默着有些不悦，这几日他可是求了父亲好久，甚至放弃了自己难得假期，就是想着平常在这偌大的东宫可以有个和自己说话的人，可是这人今天却好像铁了心要和自己断开联系一样。苏昭心里莫名有些不悦，只好客套了两句便先行离开了。

“两位可以随着这位小侍从前往住处，孤今日还要去见母后，便不多打扰了。”说罢便拂袖离去。

秦朔有些不知所措，看着苏昭有些不悦的离去看向嬷嬷“嬷嬷，我刚刚是失礼了吗？”

嬷嬷叹气“不怪小主，很多东西还需要小主好好去学，既然小殿下为小主争到了机会，那小主便不要辜负了殿下的一番好意。我看这小殿下也是真心想要与你结交，你之后可不要像今日这样一直拘着了。”

“他是因为我没和他说话，所以生气了吗？”

“今日已经这样了，此后小主更要小心行事啊，这到了朝国可就比我们在琰国更加难了。”嬷嬷认真叮嘱着。

秦朔点点头，小心认下。

凤鸾殿

今天难得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饭，可是苏昭就是有些郁闷，江阿蝶看出他的不悦“昭儿今日怎么了？遇上什么事了？”

苏昭赶紧扒拉一口饭“没事没事。”

江阿蝶见他吃的急递给他一杯水“慢点吃，别噎着。”

苏申在一旁摇摇头“这几日一直在我面前卖乖，怎么那质子不愿搭理你？你可是和我说你们是好朋友哦。”苏申是真的看热闹不嫌事大，开始戳苏昭的痛处。

苏昭转过头去“我们就是好朋友。他肯定是才来有些不适应……”这话连他自己都不信，以至于话越到后面声音越小了起来。

江阿蝶虽然不太喜欢去关注太多，但是这事却和家里两位都有关系，那么便不得不管了。

饭后，江阿蝶首先找苏申了解了大体情况，然后才重新回到苏昭身边。没有立马开启指责谁人的对错，而是道“来昭儿，到娘亲这里来。和娘亲说说今日和你你小伙伴的情况吧。”

苏昭坐到她身边“我在东宫那里等了他好久，明明他看见我的时候可高兴了，可是屈嬷嬷却把秦朔拦住了。出于礼貌，我就只好和屈嬷嬷聊了几句，我都看来他好久了，他甚至都不看我一眼。我有些生气就自己走了。”

江阿蝶笑了，小孩子的矛盾总是简单的，却又容易产生很大的误会。江阿蝶摸摸他的头“那昭儿觉得今天自己的表现怎么样呢？”

苏昭沉默了一会儿，过后有些自责“我做的不对，我不应该毫无理由的就耍脾气走了。他们是客人，我都没有尽到主人之仪。娘亲，他们会不会觉得我不欢迎他们啊？是我太冲动了……”

江阿蝶摇摇头“昭儿朋友之间是不会计较这般多得，很有可能另一个小朋友此时也躲在屋里自责哦。知道为什么吗？”

苏昭摇摇头“孩儿愚钝，还请娘亲明示。”

“昭儿，你也知道你这个朋友呢是从其他地方来到客人，他们那边的礼仪呢是和我们不同的。而你这个朋友更特别一点，他没有父母老师教他所有的礼仪和人情世故，看见你这个彬彬有礼的小公子时就会害怕自己会出丑。昭儿，你想想，当国师要求你要在你父亲的生辰宴上表演，但是却没有人教你，你只是简单看了其他人怎么表演。可是马上就要到你表演了，但是你又什么都不会，你会怎么办？”

苏昭想了想“我可能会躲起来吧，可是明明我都不会，为什么一定要我去表演呢？”

“昭儿，有些时候呢我们不能决定自己做什么，那么这种情况下很多人都会犯错，但是犯错之后呢？”

“犯错之后就吸取教训，然后改正错误，请教国师。这样之后就不会犯错了。”苏昭认真的回答。

江阿蝶笑着“嗯，那我们在看回来，昭儿已经知道了自己的错误，你的朋友也知道了自己的错误，那么大家是不是可以一起改进错误呢？但是在改进错误前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和朋友和好。既然昭儿已经小伙伴胆子小加上人生地不熟有些害怕，那么昭儿是不是也可以先跨出一步去和小伙伴和好呢？”

“可是如果他还不和我说话怎么办？”苏昭有些担心。

江阿蝶这时命人端上来个食盒，然后递给苏昭“昭儿，这是一些小点心。昭儿可不是喜欢未战先退的孩子，娘亲相信昭儿可以的。”

苏昭点点头“嗯，昭儿知道了。我现在就去和秦朔化干戈为玉帛。”

“昭儿真乖，让爹爹送昭儿回去好了。”江阿蝶随意提及，一旁被点名的苏申只能应下这份苦差事。

一路上父子俩闲聊着。苏申其实自觉亏欠苏昭挺多的，当时苏昭不过三岁，自己便去打仗了，现在回来苏昭都已经七岁了，似乎和自己确实没有以前亲昵了。

“昭儿，你搬离凤鸾殿殿多久了？”

苏昭抱着点心，生怕没拿稳，苏申一问便抬头看向他，然后回答着“儿臣四岁便从母亲那里搬到东宫去了，现在已经三年了。”

苏申有些感慨，苏昭这么小便离开自己唯一熟悉的地方自己一个人生活了，对于一个孩子来说确实还是过于苛刻了些。

“那昭儿自己在东宫过得怎么样？”

苏昭似乎是特别喜欢笑的“那自然不用担心，宫里的嬷嬷很细心的。除了有点孤单外其实也没什么其他不好的，毕竟儿臣大多数时间都跟随师父们在学习。”

“听国相他们说昭儿一向很努力。”

“那是自然，儿臣可是太子，怎么能是个纸老虎呢？唯有文武双全才能令所有人都心服口服，这样在百年之后儿臣才能更好的统治朝国啊。”

苏申听着他的回答却是有些意外的。难得笑了“那昭儿希望有一个怎样的天下？”

这个问题于一个孩子来说似乎还是有些遥远的，但其实苏昭也曾自己琢磨过的“儿臣希望先天下统一，后天下太平，再国泰民安、百姓和乐。”

这些又何尝不是苏申所想要的嘞，可是到最后却只能叹气“昭儿，父亲恐是难以看到那样的大朝，父亲现在要做的是替你铲除这朝中奸佞。”

“昭儿明白的，想要天下统一，那么必要国内统一，而想要国内统一便要朝廷统一，朝廷统一便要铲除毒瘤。”

苏申对他能有这般的觉悟很是高兴，却也为他这般年纪展露的野心为之震惊，最后只能摸摸他的头“嗯，昭儿未来一定要做个为国为民好皇帝啊。”

“那是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