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若梦,独坐愁吟暗断魂,入地犹惊碧血寒,缠绵思尽剥后蕉。
浮生、断魂、碧血、缠绵都是前朝一个太监研究出来的,萧家人很多死在缠绵上。
女帝上位后就勒令收缴了。
这些年御医院有兴趣的,都一一研究过,只是并无什么进展。
宫内的封存很严格,三种毒药出进都得超过五人监管。
“不会出问题吗?”
皇宫的椒房殿内,暗卫刚刚离开,杨皇后依旧没得到一点有用的消息。
“宫内的浮生香没少,东西不是取自这里,现在外面怎么可能没一点消息,到底是那个府邸竟然留着浮生香?”
她忍耐着头疼欲裂,“嬷嬷,你说去一趟卫王府问问怎样…那个顾举人…”
“不行,不能让人知道太子不是病逝的,眼下决不能走漏风声,不然跟不好查了,您得沉住气,现在浮生香已经出行了,顺藤摸瓜最好了,再说卫王那个人,老家主说让咱们小心反扑!”
楚嬷嬷尽心的提醒,越是主子沉不住气的时候,她就更要沉住气,那个幼儿时捣蛋就躲在楚嬷嬷身后面的孩子不见了,她得给他报仇。
这个仇人太狡猾狠毒了,必须得小心。
看着楚嬷嬷眼里的血丝,杨皇后突然泪目,忍不住又问一句:“他们怎么敢?”
这几年她时常问这句话,总是怔怔的不能置信,尤其是到现在竟然都不知怎么做到的,对皇儿,从前也是全副武装的,不是没防备人性的贪婪。
想起过去的开心日子,楚嬷嬷何尝不心酸,却只能引开话题:“说来奴婢一直觉得这次有些不同寻常,杀鸡用了牛刀,想想都不应该。”
“是吗?我倒是没觉得,这样的人猖狂是必然的啊。”思量了一番,杨皇后却也慎重的:“嬷嬷既然有异样感觉,就要相信直觉,这个人也许是头一次用,也许是想试药呢,浮生香可不是取值不尽的。”
御医研究了几十年,都摸不着头绪呢!
皇后的一番分析,让楚嬷嬷心里一动,“这样的话,这个人年龄就不会很大,而且很有玩心,已经在打探,却还是没听说那家公子好男色的。”
“嬷嬷是个仔细的,本宫就怕这次不现形,以后藏得更深了。”
后宫有皇子的嫔妃,现在看反而都有野心不是从前一般了,眼下的太子还是一团孩子气,不那么得人心。
想到外面的事,杨皇后听过宫女的议论,此刻也有些好奇:“松家那个宝珠被夸得有些不是凡人了。”
杨皇后心里打个滚,莫名的觉得有什么事被忽略了,只是越想越没头绪。
“嬷嬷,这次皇上不那么想胡家女进松府的,宫内以后怕是有变了。”
“怎么会?”楚嬷嬷有些不能置信,“卫王府是有兵权,皇上都蠢得同意了,那个松府有什么啊,主子是不是想多了!”
楚嬷嬷直言不讳的,杨皇后摇摇头,“咱们拭目以待吧!”
“真的就好了。”想到那个以风光霁月面孔立足皇宫的女人,楚嬷嬷只想呸一口,“勋贵里,主子还不知道呢,有几家把正妻都放逐了,胡家女就等上位呢,这些年贵妃在皇上跟前可是一直得宠予取予求。”
“那是从前,就是从前,也未必不是表现给人看,现在皇上老了,贵妃也老了,太子羽翼逐渐丰满了,如果…”沉思一会:“咱们是不是得查一查太子,太子竟然这般得人心吗,那些大臣有这般简单吗?皇上还在呢。”
茫然了一会,楚嬷嬷思虑着道,“主子,你怎么怀疑上太子了?”
若有所思的杨皇后却也被自己的话惊了一下,“这个…近来太师、太傅都接连夸奖太子,皇儿还叹气说他读书上笨一些呢,他们哥俩感情好走得近,只是…咱们现在连皇儿如何中毒的都查不到!”
照说是不应该的,后宫是她的一亩三分地,皇上也是安排了人。
“他没养在胡贵妃身边,一直看着挺乖的,应该不会有问题吧。”不知想到什么,楚嬷嬷打了个冷战。
她们早就确定胡贵妃不过是个空有野心的女人,手段不那么高明,实在是聪明脸孔笨肚肠。
把楚嬷嬷的样子看在眼里,杨皇后开口问,“嬷嬷怎么了,想到什么了?”
楚嬷嬷有些艰难的开口:“奴婢就怕那种天生的坏种,主子也应该记得当初三房的莲哥。”
“天生的…。”杨皇后想起三叔家的事忍不住蹙眉:“不…也许…是得查一查,这几年咱们都没想着查他,主要是皇儿死时候他才十岁,当初皇上还彻查过,可是也没查过他。”
越说越怕,想起三房莲哥的一件件事,楚嬷嬷只觉得浑身冷,“我记得太子没的那天,他可怜兮兮的哭,一直太子哥哥,太子哥哥的叫着。”
也是因为他哭得太惨,以后还高烧不退,楚嬷嬷才觉得这个皇子品行还可以,“椒房殿他可是常来常往,胡贵妃那边去得极少,气得胡贵妃好几次砸了殿内许多东西,他是叫都不去的。”
“叫都不去吗?”杨皇后摸着自己蹦蹦跳的胸口忍不住吸口气:“嬷嬷,咱们可别犯了灯下黑的错误。”
听着主子的吸气声,楚嬷嬷想想有些后悔,“既然怀疑了,奴婢晚间细问问,说起来奴婢还从没这般大意过。”
好一会,杨皇后才点点头,“如果太子真有问题,怕是查不出来什么?”
“怎么会?”随后楚嬷嬷恍然,“伪装。”
胡贵妃立身不正,楚嬷嬷百般的看不上,却不是个真正聪明人。
所以自太子亡后,杨皇后与楚嬷嬷也就没什么打算,只是打算把孙女的未来安排好就行了。
只是大概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吧!
太子死后的第五个年头,从前在东宫伺候的小宫女雨晗左调右调的就混到了椒房殿来做事。
这时也才十三岁的雨晗,见楚嬷嬷在太子忌日躲在花园里哭,就走过去安慰,然后楚嬷嬷知道了太子吐的血落在衣服上,夜晚是会发光的。
说的有意,听到的也是有心人。
原来当初雨晗收了东宫大宫女的一包衣服。
那件青色的衣服,袖口的位置有一点暗色,是太子喷出的血,雨晗感念一些事,就没清洗,结果无意中发现那血有点点荧光。
以后杨家暗卫查了很久,阴差阳错才知道碧血中毒后就是这样。
是前朝的毒,并没随着朝代堙灭,故纸堆里的事,一下就扎到了皇后的心上,却得沤着等着。
这一事件里胡贵妃是得利者,太子死后隔年她儿子成了新的太子,只是却不是胡贵妃做的。
“从前祖父说我性格过于磊落,性子过于不羁,不适合皇宫,现在看果然是不适合,竟然连我的皇儿都没护住。”杨皇后声音平淡,只有楚嬷嬷从她冰冰冷冷的神色中明白,金陵以后要血流成河了。
她的主子可不是能被欺负的。
椒房殿内轻纱飞舞,外面渐渐入了黄昏的影里,金陵街上却越加喧嚣,顾重楼出去时候,发现有人盯上了他。
毕竟大批人马在折腾,什么也没折腾出来。
松宝珠醒后顺天府尹就急奔而至,紫云自然是一问三不知,松宝珠当然也不能知道。
对于给过松宝珠匕首的事,他早就不记得了,松宝珠划自己的一刀在周御医那里已经上过药,松缙一无所觉。
“藏东西还那般厉害,怎么可能呢。”
当年她失望透顶,打仗所得的东西都是交给了他,真的是藏得神不知鬼不觉的,一如眼下实在诡异。
她手里拿的书,是一本杂志录,记录了一些人物,松宝珠当初看了觉得有些违和就丢下了,现在又拿了起来。
浮生香也在这书里。
对浮生香,这位制香者很文雅的注解:“木樨香里过霜林,解衣尝鹿酒微酣,美景良辰别放过。”
这是个人物,虽然据说是个太监,松宝珠没查出他的旧事,也不知道到底何等恨才研究出缠绵碧血这般毒来,“世间总是有聪明绝顶的人才。”
她忍不住感叹,却真的很欣赏,她也是这般毒的人。
想到松家二十六个少年忍不住露出笑容,眼下还不那么绝望,大家这几天都格外用功,松缙也一直请假没去翰林院,在府内给族中弟子们讲《弟子规》,顺带着说了《论语》。
初夏还说了一件事给松宝珠听,旁枝的那个松雨谦人是真聪明,就是有些小性子,这次却主动找上了松冕,两个人握手言和打算以后一致对外,还发了誓言。
而女儿家也是磨拳擦掌的以松素素为目标,不过李氏请的女夫子以琴棋书画为主,歌赋为辅,绣花自然也得学,以后能养家糊口。
毕竟命运有不可说之处,这是教养嬷嬷的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