澜歌行 第40章 离间

杀死郭青的也是风云汇的杀手，此人至今行踪不明。

巫正贤敛了眼眸，又扫了一眼那几具尸首，拂袖离开回了寝院。

这些日子他一直住在别院，寝院的下人们没想到他今夜突然回来，都急忙穿上衣裳起来伺候，却都被他屏退了。

巫正贤独自去了书房，他燃了烛火，移开桌前的花盆，从下面的地板暗格中取出一张宣纸。

他盯着名单片刻，最后将名单用烛火点燃焚烧。

巫正贤看着那一滩灰烬，凤目微眯，心道：好一个王谦，原来他早和风云汇勾结在一起。

待烟气散尽，他才起身打开书房的门，对候在门口的关力道：“去叫朱琪来见我。”

“是。”关力应了一声急匆匆离开。

没过一会儿，朱琪来到巫正贤寝院。

今夜他并不当值，但他一直没睡。

朱琪走到书房门口，抬手敲了门。

刚敲了一下，门就打开，朱琪看着巫正贤道：“宫主。”

“进来。”巫正贤说完转身走了进去。

朱琪犹豫一下走了进去关好门。

巫正贤已在桌前坐好，朱琪看着他行礼：“宫主。”

巫正贤直接问道：“今晚你确定澜月那丫头没和萧绎去碧月轩？”

“禀宫主，卑职确定，”朱琪抬头迎着巫正贤的目光，“卑职亲眼看见燕王的马车出了皇城后，澜月姑娘在霓裳坊下了车，然后燕王的马车就离开朝着碧月轩的方向去了。”

“和澜月姑娘同去霓裳坊的是何护卫还有一名婢女，他们在里面待了约莫有半个时辰。”

朱琪顿了一下，又道:“出来时，燕王府的另一辆马车已经候在霓裳坊左面的巷口。卑职亲眼看见那名婢女同澜月姑娘一同上了马车，何护卫一直贴身守护同他们一起入了皇城。”

朱琪话落，巫正贤依旧紧盯着他不语，似在斟酌他所言真假。

朱琪垂下头，又补了一句：“看得出燕王殿下对澜月姑娘十分疼惜，才会让何护卫寸步不离守护，也正因此，卑职认为他绝不可能带澜月姑娘去碧月轩那种地方。”

巫正贤默了几息，才“嗯”了一声表示赞同，他又问：“燕王呢？”

朱琪道：“探子回报，燕王殿下一直在碧月轩未离开，估计今晚他就歇在碧月轩了。”

巫正贤心中的疑虑打消几分，冲朱琪摆了摆手，示意他下去。

......

“驾，驾......”马车在暗夜里奔袭。

宗瑜婉扫过两侧跟随的暗影，挥动马鞭又加快了速度。

约莫寅时左右，马车在六礼镇里的一处庄园停下。

宗瑜婉跳下马车，看着半躺在马车里昏昏欲睡的王谦道：“王尚书，到了。”

王谦惊慌坐起身，在看清眼前的大门时，才长松了一口气。

王谦快速下了马车去敲门，很快便有人提着灯笼过来开门。

宗瑜婉随着王谦进了宅院，这里就是王谦在城外的别院。

即使是夜里，也依然能看出这里的奢华，和巫学宫不分伯仲。

王谦命下人带宗瑜婉到前堂休息等候。

没过一会儿，王谦换了衣裳出来。

王谦屏退了下人，看着她道：“今晚多亏侠士出手相救，不然老夫的命就没了。”

宗瑜婉起身行礼：“王尚书客气了，卑职不过是顺手搭救，何况那些人也要杀我。”

话落，宗瑜婉瞄了一眼王谦，此刻王谦衣冠整齐，完全没了刚才逃命时的惊慌狼狈。

宗瑜婉心想，不愧是久居朝堂的老狐狸。

王谦这才仔细打量眼前戴着金色凤面的女子，赫然发现隐在面具下的那一双眼格外熟悉。

王谦的心一惊，碧月轩的画面又浮过他脑海。

“没想到侠士武艺高强，竟是名女子，”王谦坐在椅上，佯装镇定地用茶盖撇了撇茶沫，又道，“姑娘今晚的掌中舞翩若惊鸿、矫如游龙，真是宛若飞燕转世啊！”

宗瑜婉并不否认，她垂首道：“王大人过誉了，那不过是小女子的苟世藏身之法罢了。”

王谦眯眼盯着她：“你是如何招惹了那些杀手？”

宗瑜婉抬头看着王谦，犹豫一息道：“王大人，实不相瞒，一年前，有人雇佣风云汇的杀手暗杀了民女父亲，抢走了家传神剑。民女此来京城便是为父报仇，寻回神剑。”

“前些日子民女查出了杀父仇人是谁，也得知了神剑的下落，民女为留在京城，才以舞姬的身份去了碧月轩，可还是被他们发现了。”

“哦？”王谦倍感意外，“那你的杀父仇人是谁？也许本官能够帮到你。”

宗瑜婉闻言垂首：“此人非同小可，权柄遮天，民女不想连累大人，大人还是不知道为妙。民女已将大人平安送入府中，现在也该告辞了。”

她说完朝王谦拜了拜便要离开。

“等等！”王谦唤住她。

宗瑜婉停下脚步，王谦走到她面前道：“姑娘既结识燕王殿下，为何不让他庇护你复仇？”

宗瑜婉轻笑一声：“燕王殿下名满京城，朝堂上下孰人不知，燕王殿下不问朝堂世事，只做潇洒闲王，于他而言，民女不过是一舞姬，他又怎会为了民女卷入这是非仇怨之中，更何况民女的仇家......只怕是燕王殿下有心怕是也无力。”

王谦没说话，他想到今晨上朝时萧绎说过的话，便觉得这姑娘所言不差。

萧绎怕是不会为了一个舞姬惹上风云汇。

更何况他听说燕王最近正迷恋一巫舞女，还为了此女和皇上闹了红脸，最后硬是厚着脸皮求着皇上，将此女子从巫学宫接回了燕王府。

几月前，王谦因病没参加巫舞女的圣选大典，在大宴仪上他喝多了，并没有见过那女子。

但王谦可是听闻那女子美得倾国倾城，连皇上都动了心。

若不是太皇太后从中拦着，还指不定闹出什么笑话。

王谦笑着道：“姑娘若是相信老夫，兴许老夫能帮你复仇，有人找了风云汇的杀手暗杀老夫，说不准姑娘和老夫的敌人是同一个。”

宗瑜婉看着王谦没说话。

王谦又道：“姑娘若是不想说就算了，但你今夜救了老夫，便是老夫的恩人，日后姑娘若是有难，老夫可助你一臂之力。”

宗瑜婉目无波澜，心里却想这个老狐狸真是狡猾得很。

自己都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才想助我一臂之力。

宗瑜婉不动声色道:“民女并非不相信大人，派人暗杀民女父亲的人是巫宫主。”

“哦？”王谦早猜到了，但他还是蹙起眉问，“他为何杀你父亲？”

“因为奔月神剑，”宗瑜婉顿了一下又道，“王大人可知太阿神剑的传说？”

听宗瑜婉说完，王谦震惊地瞪大眼睛，他没想到巫正贤还有这样的心思。

宗瑜婉离开了王谦的别院，临走时，她从王谦要了一套婢女的衣裳。

王谦还给了她一枚印章，凭此印章，她以后可自由出入尚书府。

宗瑜婉在天亮之前赶回了燕王府。

巧玉几乎一夜没睡，听见开门动静，她立刻从榻上下来：“澜月姑娘，你回来了！”

她看着宗瑜婉身上的衣裳还有脸上的面纱，心惊胆战，但又不敢多嘴。

宗瑜婉扯下脸上的面纱，忽略掉巧玉脸上惊讶的神情，径自问：“昨晚可有事发生？”

巧玉想了想：“倒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只是阿婉来找过姑娘，我以姑娘身体不适歇下为由拒绝了。”

宗瑜婉沉默两息点点头，心说这个阿婉还真是难缠。

这时，有人敲门。

巧玉走过去开门，门一开，巧玉看着外面的人惊讶道：“你.....你是何人？”

宗瑜婉闻声看去，看到昨晚助她杀死黑衣人的女子站在门外。

宗瑜婉起身走过去：“巧玉，让她进来。”

巧玉让开身子让女子进来。

女子走进来摘下脸上的面具，对宗瑜婉行礼：“澜月姑娘，我是凝嫣，按照王爷的吩咐，从今往后凝嫣便是姑娘的贴身护卫。”

宗瑜婉看着眼前的女子，模样不算俊秀，却有着平常女子没有的冷厉之美。

她温和道：“那便有劳凝嫣了。”

.......

萧绎一大早就从碧月轩赶回了王府，他连寝院都没回，直接来了晴苑。

宗瑜婉刚沐完浴换好衣裳，正坐在铜镜前，巧玉在帮她梳头发。

见他进来，巧玉停下动作和他行礼：“殿下，您来了。”

宗瑜婉转头看向萧绎，也道：“殿下，您回来了。”

萧绎看着宗瑜婉一愣，她墨发如瀑洒在肩上，未施粉黛的面容宛若瓷胎白釉，更衬得她瞳眸明亮，唇嫣齿白。

“殿下。”宗瑜婉又唤他。

萧绎适才收回视线，若无其事地问：“可还顺利？”

宗瑜婉没急着答，她从巧玉手中拿过梳篦，道：“巧玉，我自己来吧。”

“是。”巧玉退了出去，房内只留下宗瑜婉和萧绎。

宗瑜婉才道：“王爷这招离间计用得妙，不过王谦怕是不会轻易同我合作。”

“哦？此话怎讲？”萧绎看着人利落地把墨发挽起，露出修长雪白的侧颈，心头一痒，快速避开了视线。

昨晚这出戏，既离间了风云汇和巫正贤的关系，也离间了巫正贤和王谦的关系，但两人都是多疑的性子，怕是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

宗瑜婉道：“我对于他，并无价值，反而会更招风云汇的眼。”

萧绎嘴角扯了抹笑，他又抬眼看着宗瑜婉未语。

这正是他的目的，以王谦胆小又谨慎的性子，自然不会真的将风云汇要杀的人留在身边。

但不管怎样，澜月救走了他，且那几名杀手都死于风云汇杀手的绝招剜心，巫正贤一定会怀疑王谦和风云汇有关系。

这就已经够了。

如果他猜得不错，接下来王谦为了自保，会竭力去拉拢名单上的那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