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调时刻 第6章 他说他顺路

他们又不熟，甚至还有点隔膜，聊什么？

梁意只好从早餐作为切入口，两人粤语夹着普通话聊起来，颇有些鸡同鸭讲眼碌碌的味道。

一通略为艰辛的交流后，梁意被迫了解了对方的生活：堂堂大学生江筠同学在周日早上八点就起床了，吃了牛排三明治，喝了一杯手冲咖啡，还开了一个红肉蜜柚……

现下正是柚子好时节，梁意几天没吃了，想到多汁饱满的酸甜果肉，忍不住舔了下嘴唇。

说到吃什么，梁意的肚子就很应景地咕噜了两声。今天起得早，徒步观鸟又耗费许多体力，再来个脑力活动，能不饿才怪。

江筠好笑地看了一眼他的肚子，说：“走吧，我想吃海鲜面。”

梁意：“？”他先是陪喝又陪聊，现在还要陪吃？

江筠收好东西站起身，低下头盯着他，那紧绷的面容看在梁意眼里，不用说出口就自动翻译为：“奴才有异议？”

梁意小声咕哝：“我哪敢出声？”说的是粤语，但江筠当然能从他的语气和表情判断得出好歹，没说什么，轻轻哼了一声。

两人往听海三路走，来到了刘记海鲜面。梁意很喜欢这家的粉面，还有清补凉、双皮奶等甜品每次来必点。于是他也就不和江筠计较那么多了，心情由多云转晴。

梁意走到柜台前，和老板娘用粤语说：“靓姐，这位正在学白话，麻烦你帮帮他，跟他多多讲白话啦。”边说边看着江筠，想到对方出丑的样子就忍不住笑意。

江筠没听懂，直觉不是什么好事，就看见老板娘招呼他上前，嘴里说的全是白话。“吃什么”这种简单的常用语他听得明白，十分从容地拿手指着墙上的菜单——

“这个和这个，谢谢。”要了一份大碗海鲜面和一碗清补凉。

梁意见他如此淡定，有点失望：“你怎么不说白话啦？要多多练习才行啊。”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装得不知道有多关心人家的学习。

江筠直接走到靠窗的桌子坐下，往左耳塞好蓝牙耳机，靠在椅背上交叠起长腿，一副大少爷的作派。

梁意无语，又要他买单的意思？

他也点了大份海鲜面和清补凉，默默地扫码支付。

再这样下去他要破产了，他还想月底去冠头岭观猛呢！

餐送上来，江筠耳机也没摘，还叫梁意将桌上的餐点和餐具词汇反复说给他听，直到他觉得满意为止。

梁意刚开始还有些为他的学习精神所感动，说到第四遍的时候，他已经想直接起身走人了。

这家伙该不会是在打击报复吧？

好不容易可以享受美食了，梁意大口吃面。唔，开海以来的虾真甜，鱿鱼真新鲜，好想吃烤生蚝……

而他对面的江筠垫了一张纸巾在桌上，还在慢条斯理地将碗里的香菜挑出来，一根根，一片片……老板娘还特大方，在他碗里放了海量香菜。他这绣花功夫似的挑下去，弄到什么时候？

梁意叹了口气，新拆了双一次性筷子，伸到江筠碗里挑香菜。对方掀眼皮瞥了他一眼，也没阻止。梁意下手稳准狠，很快就完工了。

“呐，这就叫专业。”梁意挑眉笑道。

江筠不置可否。

梁意不满：“这种时候，请说‘唔该’。因为我帮了你，所以你要道谢。”

江筠低头吃面。

梁意：“……”

那天真的是面前这大少爷救了他吗？真不是什么小鸟之神念在他平日观鸟心诚、爱鸟心切、护鸟有功，于是在那个时候附身江筠，出手相救吗？

……大概这就是观鸟人的脑回路吧。

吃完面，梁意正在享受清补凉，手机铃声响了。

一直不吭声的江筠出其不意地开口了：“铃声居然不用鸟相关的了？”用的是纯音乐。

“你怎么知道这不是鸟相关的？”梁意说完这句就接了电话。

凌川打来的，声音洪亮，播报加急鸟讯：蚁鴷，热带植物园北门草坪；堪察加柳莺，热带植物园月亮湖边。

“我快马加鞭即刻就到！”

梁意挂了电话，火急火燎地端起碗，将剩下的清补凉全直接往嘴里灌，几口就解决了。

“我走了。”梁意抓起手机、背包就起身。

江筠叫住他：“我送你。”

梁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在他愣住的时候，江筠舀了一勺椰子片送进嘴里，然后才站起来。

“不用了，我自己去就行。”梁意见他来真的，连忙拒绝。有一种黄鼠狼给鸡拜年的不妙之感……

江筠无视他的反对，径直走出店外，从裤兜里掏出一串钥匙按了按，停在马路对面的那列车中，有一辆白色的路虎SUV亮起了车灯。

梁意傻了眼：？

同为汐大的学生，怎么同人不同命？他很想教对方一个粤语俗语：同伞不同柄。

“上车。”江筠下命令一般说道。

梁意还想拒绝，江筠截住他的话：“顺路。”

梁意本来就看那车很有型，心里头痒痒的，听他说顺路，两条腿就听话地跟着对方上了车。

坐在副驾驶上，梁意还在想江筠的车到底是不是他自己的。难道是开家里的车？不过先前自我介绍时，江筠说自己是四川人来着，他应该只是来这读大学的吧……算了，与他无关。

梁意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什么时候他才能买车，想去哪观鸟就去哪啊？

江筠见他抱着背包发呆，安全带也不系，出声提醒：“喂。”

梁意没听见。

他们观鸟人其实对车有些特殊的情结所在，因为平时不说出远门观鸟，就说去个二三十公里外的郊区吧，有台汽车都方便多了。故而，拿到驾照对于观鸟人来说也是一件重大的事情，可谓观鸟必备技能啊。不会开车，想租车观鸟都办不到，得求人。

“系安全带。”江筠有点不耐烦。

梁意依然没有反应，还沉浸在对汽车的渴望中，可惜他平常也只有在他哥不出门时，可以借他的电车“宋plus”开一开。但电车并不太适合观鸟人，要知道除了城市公园，观鸟经常去的都是些路况不甚好的荒郊野岭，再跑个长途的话，电车是真不如油车有保障……

江筠啧一声，倾身过去，作势伸手要拉副驾的安全带：“要我伺候你？”

“你干嘛？”梁意被他突然靠近的脸吓了一跳，终于回过神来，急忙往车窗边上靠，“我自己来，自己来。”有点狼狈。

江筠便收手退了回去，见他系好后，启动车子开出大路。

正午阳光刺眼，梁意戴上渔夫帽，心跳还有些快。这会才想到，刚刚江筠身上有点香，闻起来像橘子味。喷香水了？

他忍不住看一眼驾驶座上的人，对方全神贯注地开着车，在车流中不急不躁，稳如老司机。

嗯，这车技和叶静雯有得一比。叶静雯家里有亲戚当驾校教练，她不仅督促社团鸟友去报名考证，还以一己之力训练刚拿证的新手，助他们顺利出师独当一面。这样一来，在外观鸟时可以多几个司机轮流开。梁意坐她的车最放心了。

又瞟一眼，视线落在江筠骨肉挺匀的修长手指上。等红绿灯时，右手食指会轻敲握着的方向盘。他忍不住就多看了两眼。

江筠目视前方，突然开口：“你想开车？”

梁意偷看被发现，莫名有点心虚，顶嘴道：“伴读嘛，帮您开车也是应该的。”

江筠流畅地转弯，“这车才换没多久。”可不能让你糟践了。

梁意撇撇嘴。和这家伙待久了，减寿。等会务必要多看几只可爱的小鸟，好好弥补一番！

没多久，热带植物园北门到了。

梁意边道谢边开门下车，一溜烟就不见了他踪影。

鸟有那么好看吗？江筠不理解。

注：1.“鸡同鸭讲眼碌碌”，也就是互相听不懂之意。《外来媳妇本地郎》主题曲有唱，广东人的童年回忆。

2.白话也就是粤语，我们一般都用“白话”这个说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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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他说他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