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梧城到云烟谷的距离,行军两日,待越过山丘丛林,青葙赶到谷口前时,林木中只剩下了遍地尸首。
南境十万大军,身为军中副元帅的沈卓起兵叛变,携叛军血洗云烟谷,围剿二皇子左军等人。
不出一夜,大火滚滚席卷树林,平西世子率兵撤离,而二皇子于瘴气林中下落不明,只怕难以生还,此战大败。
天色灰暗,空中落着雨夹雪,灰烬与黑烟肆意飘零,枯枝林中还有沈卓麾下的叛军在巡视。
被烧成木炭的残树下,藏着一个娇小的身躯,青葙极力的掩藏着自己,雨雪落在双丫发髻上,抓着枯木的手微微发颤,死死盯着远处巡逻的叛军。
此战之后,岭南彻底成为了叛军的郡地,入眼皆是哀鸿遍野,生灵涂炭,朝廷军已然四分五裂。
见巡逻的叛军离去,青葙小心翼翼地猫起身,沾满泥泞的鞋履奔向云烟谷的瘴气林,眼前尽覆,雨雪交加。
林中毒虫鸟兽之多,从未有人活着走出来过,她不信二皇子死于瘴气林的消息,无人敢进去,偏偏只有她敢。
当初她便是从这个林中逃出来,远离父亲的桎梏的,云烟谷内乃为苗人藏身之所。
血迹的方向聚集着不少鸟兽,好在这场寒冬下起了雪雨,虫物皆已沉睡,只是林间夹杂着雾气。
入林之后,青葙寻到一株常青的草木,只手刨开泥土,里头藏着一个铜盒,里面是几颗红色药丸,可抵御瘴气,亦是曾经藏下的,希望药效还有用。
瘴气林深处大多都是沼泽,如今寒冬,虽不必担忧蛇虫出没,但落入沼泽里是无法脱身的。
不知寻找了多久,在沼泽边缘,她捡到二皇子的发冠,浑身潮湿冻得青葙发抖不已,鼻尖通红,却因此发冠露出了喜色。
顺着被人为留下的痕迹,她在一处被雪覆盖的枯草木中寻到那面容青白,浑身是伤的李昭景,他已陷入昏迷中,奄奄一息。
显然是已瘴气入体,但他还活着,青葙颤抖着手将药喂给李昭景,他吞咽不下,她便往他嘴里吹气,直到咽下去,做了一些急救措施。
此时的天色昏暗,雨雪不停,得尽快离开这里,好在青葙对此地地形较为熟悉,能尽快找到避处。
只是李昭景的身躯对于她来说太大太重,抱了几次没将他抱动,只好借助些藤蔓绑住他的身躯,缓缓移动他。
***
入夜之后,林中危机四伏,在一处遮风雪的洞穴里燃着些许火光,李昭景身上的伤痕做了些简单的处理。
在这样的环境生活久了,青葙比任何人都懂得识别草木,而他仍旧昏迷不醒,她撕下衣摆包扎好李昭景的腿,火光照亮在脸庞上。
雪水烧沸后,青葙渡入他口中,如今叛军肆虐,出去多的是人要取二皇子的命,再没有药物治疗,他也会活不下去。
而离这里最近的地方,就是隐居于世的苗族营地,能尽快医治他的伤势,回父亲身边,面临的惩罚可想而知。
青葙看着李昭景青白得可怕的脸庞,身体也冷得发僵,在火堆旁她伸手抱住他,轻轻呢喃:“会活下去的,青葙会保护好你。”
李昭景呼吸贴着她的耳侧,渐渐从昏沉中转醒过来,浑身的疼痛无力,却听见青葙的呢喃安抚,娇小的身子紧抱着他。
他一点点的理着思绪,青葙......?!
李昭景侧首看向青葙脏兮兮的娃娃脸,他惊愕得猛咳起来,不知该是欣喜还是愧疚,可他不是让她逃走了吗。
见他醒来,青葙眸子亮了亮,见他猛咳,便将雪化为的热水取来,亲口喂给他,因为方才李昭景昏迷,喝不了水,她皆是如此喂的。
水渡过来,李昭景这下咳不出来了,愕然愣住,她的嘴唇软乎乎的,是...是甜的......
青葙还不知人事,似乎并没发现有什么不妥,轻轻拍他的胸口,询问道:“疼不疼。”
李昭景捂脸,磕磕巴巴道:“你...你你怎么亲我啊。”
青葙有些不知所措,委屈道:“我没有亲你,是给你喝水呀。”
李昭景舔了下嘴唇,心头怦怦的,怎么说呢,他有点害羞,于是便沉默住,看着洞穴里的一切还有怀里的青葙。
青葙将脑袋靠着他的肩膀,试图暖着他寒冷的身躯,这样的天气寻不到多少可燃的柴火,火光不足以燃到明天,甚至取暖。
浑身的伤痕使得李昭景,之前的发生的事滑过心头,他听信他人,错怪青葙是细作,还动了手,到现在如今处境艰难。
李昭景回神过来,有些不知怎么面对她,满心愧疚,喉间微哽道:“对不起。”
青葙抬起头看他,听得懂他的意思,可她不想计较什么,本身只是个浣衣婢女,至始至终就只想他好好活着,或许是为了报恩,亦或许是因为在乎他。
青葙只字不提她在中军帐动手杀几名副将的事,见此,李昭景也不再刻意提起,为了不让体力不支再次昏迷,他只好询问青葙的身世。
青葙眸色微暗,“我是苗蛊王的女儿,所谓的苗族圣女。”
李昭景扬眉道:“这么厉害。”
青葙微顿,看了看他,不知说什么好。
圣女不过是一个随时准备献祭的物品,过了及笄的年纪,就会成为玉灵蛊的蛊人,面对父亲的力量,她渺小得可怕。
没有人生,也没有未来,所以她拼了命的逃出来,想像一个正常人一样活着,而李昭景是唯一对她宽容的人。
青葙没有出口解释,只是道:“明日我们就去苗营,父亲脾气不好,不能让他发现你。”
李昭景声音有气无力的,却耍贫嘴道:“能有多不好,我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人称玉面小飞龙,长辈见了都喜欢。”
青葙微微瘪嘴,“父亲不喜欢小飞龙。”
李昭景虚弱地与她对视,青葙接着道:“殿下都这般模样了,就少说点吧,身中瘴气,话太多会流口水的,就像村口的二傻子那样。”
“啧。”李昭景哧一声,没气力的靠着,“...你才二傻子。”
青葙则贴心地擦擦他的嘴角,略有其事的道:“感觉要流出来了。”
李昭景咽了下唾沫,气息弱弱地哼唧一声,颇有不服气,他可没流口水。
外面风雪交加,冬日的洞穴里是散着暖气的,即使火堆已灭,在里头也不至于被冻。
但李昭景一直都在发冷,青葙只能紧紧抱着他,相互取暖,撑过这样黑暗的寒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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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