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昭景曾以为他捡回来得是个温顺的小猫咪,那夜中秋之后,才发现他捡回来的是个会挠人的野猫。
就像他说的,喜欢活波的,爱笑的,青葙眉眼一弯,在她那张娃娃脸上显得格外的可爱,只是往后的日子里,她总是用着这种笑脸闯祸。
是的,一个小闯祸精,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青葙从小心翼翼到不受拘束,就好像是他教的一样,军中人皆道二皇子身边有个焉坏的泼皮娘。
这个泼皮娘对寻常人可劲使坏,打起架比谁都狠,到了二皇子跟前就眨眼睛装无辜。
这些话语,李昭景不是不知晓,大多都是笑笑,莫名觉得她那装模作样后,露出的得意样子很好笑,就好像有他罩着,就天不怕地不怕。
因此军营里几名副将纷纷不顺眼青葙,时常在李昭景耳边提对她不满,什么来路不明,蛮横无理的妖女,只怕是叛军的细作,这样的话语,他听了不下一遍。
但李昭景摸得清青葙的招数,多数皆是不痛不痒的,极恶之事还做不出来,什么妖女的,都是荒谬,至于是不是细作......
青葙不知是从哪儿得知左右副将说她坏话的消息,这不一早,军营的副帅沈卓来李昭景跟前告状,昨儿晚上,青葙偷偷拔光了他的腿毛。
看着沈卓光溜溜的两腿,也不知青葙是怎么做到的,能让沈卓毫无感觉下被拔光腿毛,还挺厉害的。
害得李昭景趴着书案大笑不已,很难听清沈卓的言语,就连谢启衍都连连发笑。
为了平息沈卓的怒火,李昭景只能憋回笑道:“本王回去一定好好罚她!沈副帅放心!”
可回去便赏了青葙鸡腿吃,沈卓这人,行事作风不够正派,李昭景亦不是很喜欢,反倒觉得青葙干得漂亮。
天气转冷,寒冬降临,岭南湿寒不落雪,朔风阵阵。
青葙每次浣衣手冻得通红,实在没法子,她又想小伎俩,专挑厨子不在,在厨房起火热水洗衣。大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眼的过去了。
她没什么衣裳,皆是穿他人的旧衣裳,冬季寒凉得紧,时常发冷。
直到在书房给李昭景端茶时,他赏了一件带棉絮的衣裳给她,还是新做的,没人穿过的。
青葙眼睛登时便亮了,如今的岭南能找到这样的新棉衣可不方便,满眼的崇拜,嘴甜地道:“二皇子真厉害,对青葙最好了!”
听得李昭景尾巴都要翘上天了,照谢启衍的话来说,这两个人,一个喜欢耍帅,一个喜欢捧着,真是绝了。
青葙从来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她,只要坏话别传到李昭景耳朵里就行。
终于有了件新衣裳,那日她蹦蹦跳跳的,与人说话都温柔贴心许多,府里的下人却暗地里说她土气,不就是一件棉衣么,更没见过似的。
随着时间推移,岭南的战事亦逐渐吃紧,叛军被困于云烟谷之外,这是一举平定岭南的机会自是不能错过。
云烟谷乃为岭南瘴气最充沛的地方,叛军不敢探入,左右皆被包抄,怎么看都是必胜的局。
苍梧城内士兵来来回回走动,俨然在全副武装。
青葙将干净整齐的衣裳给二皇子送过去,来过军营多次,士兵对她都见怪不怪了,起初时还会起哄。
由于二皇子不在寝帐,青葙略有失望,把衣衫放下整理之后,便退出来。却在经过中军帐时得见沈卓与一名副将行径古怪。
青葙瘪了下嘴,这老家伙满肚子坏水,只道是又在说什么坏话了,便伏在营帐旁揭开小口往里瞧。
只见营帐内沈卓将一瓷瓶交于那副将,神情严肃,压低声音道:“下在二皇子的杯里,半时辰内即可毙命。”
青葙瞳仁微张,显然有些惊愕,不禁手一抖,弄掉旁边的绳索,轻微的动静被里头人发现。
青葙正要回身逃跑,一只手忽搭在她的肩膀,她连忙回头看去,是跟在沈卓身旁的卫兵......
***
军队扎营于城外,寒冬的风吹得面颊刺痛,李昭景身着威武的戎装,与谢启衍巡防而归,口唇间呼着白气。
营地似乎有些异常,分外安静,正在此时,一个小兵从里头冲出来,神情慌张,大喊道:“二皇子殿下,有叛贼!军营里死人了!”
李昭景二话不说便与谢启衍赶往营地里的中军帐去,营地有副帅沈卓看守,他办事严谨,怎会出事?
李昭景掀开军帐的帏帘,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充斥而来,映入眼帘的是双手沾血的青葙,手持匕首,满地的毒虫。
她正将匕首对准三军副将,李昭景大惊,连忙喝声:“住手!”
可一切都发生得太快,青葙犹如见惯刀血一般,干净利落地插入那副将的喉管中,顿时见了血。
听见李昭景的声音,青葙一愣,抬眸望向他,眼中滑过一丝慌乱。
营帐之中,那沈卓已被毒虫咬伤腿,动弹不得,本想杀这女子灭口,怎知她竟会使巫蛊之术,召来蛇虫毒物,几名卫兵竟败在她手上。
沈卓指着她,慌忙道:“此女是叛军的刺客,满身毒物!”
青葙放下带血的匕首,抹去面颊的血迹,下意识的对几步外的李昭景扬笑,仍旧单纯可爱,却是沾满鲜血。
她试图解释,“二皇子殿下,我......”
话却说到一半,只见李昭景铁青着脸,上前来一巴掌打在她的脸上,青葙一时承不住力道,身子摇晃着退了两步,脸庞火辣辣的疼。
她从未想过二皇子会打她,怔怔地望着他。
“你在做什么。”李昭景呵斥道:“你究竟是谁!”
“我是青葙啊。”青葙张望旁人,眼神凶恶,毒物与鲜血,她道:“他们是坏人,他会害你的,云烟谷之战不能去。”
青葙指着沈卓,“他是叛军,是反贼!他要给你下毒,所以我杀他们。”
沈卓艰难地撑起身子,怒斥道:“荒谬!我乃朝廷钦定的南境军副帅,岂会是反贼!倒是你来路不明,召来毒物,大战前意图给二皇子下毒,被我等发现,于是在军营大开杀戒,还真是贼喊捉贼。”
“你胡说,分明是你居心叵测。”青葙摇着头,连忙抓住李昭景的手,“殿下要相信我,我不会骗你的。”
李昭景看着青葙的脸,心中难过至极,他一直都以为她只是普通的女子,可这满地的毒物尸体和刚才的一幕作何解释,杀人能如此利落狠毒,又怎会是普通的女子。
他竟收留一个细作在身边,还百般包庇她的所有。
李昭景收回目光,一把将青葙推开,缓缓道:“在我眼前杀死三军副将,你叫我如何信你,我只信我看到的。”
沈卓道:“二皇子此女不可留。”
青葙眼眶的泪水溢出来,滑过火辣辣疼的脸庞,这下好了,他也讨厌她了。
李昭景双眸微红,失望至此,冷道:“将她拖下去,关入大牢听候发落。”
谢启衍打量沈卓,几分古怪,欲为青葙说些什么,“二皇子...”
李昭景打断他的话,“来人!”
随即两个士兵上来将青葙押住,她试图去抓他的衣袖,却无论怎么挣扎都触碰不到他,她哽咽着道:“云烟谷不能去,沈卓是坏人,我没骗人......”
青葙被士兵拖下去,她频频回头望着李昭景,泪水不止,他却至始至终都不再看她一眼......
***
牢房寒冷阴暗,青葙被扔在里面,新衣裳上沾了血迹,变得狼狈不堪。
夜里没点一盏灯火,她小心翼翼坐在牢门旁,她不怕鼠虫蛇兽,唯独怕黑,幼年时父亲常将她关在漆黑的屋子里,一夜两夜......
青葙抱着门框不敢入眠,多想离开这里,直到天色渐亮,雾蒙蒙的,南境大军已启程剿灭云烟谷的叛军逆贼。
牢狱的走道里响起士兵的脚步的声,青葙警觉起来。
只见士兵来到牢房前打开门,将她从里头押出来,一路押出灰暗的牢狱,明亮的光恍了她的眼,一时间视线模糊......
在苍梧城外的桂树下,两个士兵解开青葙的锁链,推了一把她,“走吧,我们二皇子放了你,往后不要再来苍梧城。”
他放了她...
瞒着军中所有将士,偷偷放了她。
朔风阵阵,吹得青葙脑子清醒许多,怔怔望着士兵,喃喃问道:“军队可是前往云烟谷了?”
“这不关你的事儿,饶你一条命就不错了。”士兵哧一声,不再理睬青葙,回城而去。
青葙站在原地,素来不落雪的岭南,天空飘起白色,在细雪中,她奔向前途渺茫的丛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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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