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随口吐露出的话语在我心中掀起波澜。他说的没错,我一开始就对他嗜甜如命的行为见怪不怪,的确实是想到了在高专认识的同期五条悟。他的能力比较特殊,时常用脑过度,甚至大脑长期超负荷运转。这样的情况下,他必须经常补充大量糖类以提供能量。
一开始我为他异常的糖分摄入量感到担忧,后来发现,这种行为对他来说,只是提供身体必需的能量而已。别说热量积蓄了,除了龋齿根本没有其他糖类摄入超标的表征。
震惊多次,自然而然也就接受了。于是我渐渐适应他的行为。对江户川乱步的摄糖量也接受良好。不过我也能理解社长他们的担忧,毕竟这样不能以常识看待的天才,一辈子见一个也就算得上难得了,谁能像我一样见到两次呢。
我慢半拍地回应:“啊,是的……但,乱步学长怎么知道?”
一时间心思百转千回。他也知道五条悟吗?难道查阅了我的资料?但高专的信息不是保密程度很高么?我有些迟疑。无论如何我都不认为这是可以推理出来的结论。
“我才不会干这么无聊的事情。”他漫不经心地说,“只是第一眼就看出来了,根本用不到超推理。”
我微微睁大眼睛:“第一眼?”
骗人的吗?即使是天赋,也太犯规了。这已经超出了我对特异功能的认知范围。但和其他人虚无缥缈的异能力不一样,“超推理”才是有迹可循的能力,比其他人更像真正的异能力者呢。
“在大街上看到甜品店里的你时,我就知道你会如此做。”江户川乱步露出稳操胜券的得逞笑容。“换而言之,你是名侦探精挑细选出的甜品导游。”
刚酝酿起感动思绪的我瞬间= =
让刚转过来的学生当你的导游,真是抱歉啊。
“那么,甜品导游强烈要求减少点单量,可以吧?”
江户川乱步不情愿地发出意义不明的嘟囔,没有发出太激烈的抗议。我忽略耳边的哼唧声,帮他点单:“红豆饼五份,两份鲷鱼烧,一份最中和萩饼。”
目光移到另一处的精致点心上,我顿了顿,还是加上:“再来三份羊羹,多谢。”
“你喜欢羊羹吗?”店员颔首离开去打包甜品。江户川乱步再次冒出来。
“还好,但我觉得乱步学长不会很喜欢。”
“嗯?”
“因为这家店的羊羹甜度不高。”
果然,江户川乱步迅速失去了兴趣,不再追问。也许只是等待打包的时间有些无聊
为了让他有点活力,我想了想,继续说下去:“只是想到了伊哈特伯村的村民,他们当时给我送了羊羹。”
刚进村时,村民热情地送来自己做的羊羹。自制的羊羹总会用现有的食材代替原本的原料,我并不适应那边的口味,没有吃两块,最后都被贤治秉持着不浪费的原则认真消灭了。
直至洪水淹没村庄,我才后知后觉地怀念起那个不算可口的味道。
我叹了口气。
“在难过?”江户川乱步嚼着鲷鱼烧含糊不清地说,“不必担心,他们过得很好。”
我还是无法判断他的话是出于祝福还是推理,只好胡乱应了,见状他也没有多言。我摸摸头:“其实也不是因为这个难过。”
“唔唔?”他的嘴被塞满了,只发出两声疑问。
“一部戏剧的票在长假期间出售。”我有些郁闷,“但当时我在村庄,居然就这么错过了。”
“后悔去村庄了吧?”
“当然不。”我立即反驳,嘀嘀咕咕:“看见羊羹,一下子想起来这件事而已。”
“我也没放在心上。”我再次强调。
“是啊,只是一部戏剧而已。”江户川乱步用不在乎的口吻说。
“喂,那可不是普通戏剧!”我瞬间破防,“那可是斩获无数大奖的《少年与幼犬》!”
雨天的少年邂逅了幼犬,从此一人一犬互相依偎着长大,度过成长的难题。这样的暖心故事配合戏剧的综合性特征,十分催泪。我曾经看过很多遍录像带,可终究与现场不一样。
像戏剧这种东西,在手机电视上观看几十遍,也比不上现场的效果。好不容易戏剧团巡演到这边,我却错过了。真是可惜。
“哦?‘钟塔侍从’的成名作?”江户川乱步低头咬开鲷鱼烧,似乎是顺口附和。
“是啊,他们剧团可是凭借这部戏剧一跃为顶流剧团呢。”“钟塔侍从”声名远扬,我并不奇怪乱步学长这这种幼稚鬼也能听说其名。
“不愧是顶流啊,还能借此装作若无其事的满世界巡演。”江户川乱步的声音依旧漫不经心,似乎带着点嘲弄。
“啊?”我不太理解,有点懵地发出一个音。
“没怎么。你的票订好了吗?”
“已经停止售票了。”我叹气,“不知道下一次巡演是在什么时候呢。”
那可是、少年与幼犬啊!
江户川乱步把魔爪伸向我的鲷鱼烧,我沉浸在悲伤之中仍不忘死死护住我的那份。
“把你那一份给名侦探嘛!反正你现在也不想吃。”
“不!你自己再点一份!”我含泪把鲦鱼烧腰斩,“你根本不在乎《少年与幼犬》,你只在乎我的鲷鱼烧。”
“放心好了。”也许是被我的碎碎念弄烦了,也可能是觊觎鲷鱼烧无果,江户川乱步微微撇嘴,有些不高兴地说,“你不会错过的。”
“你不是脑力派吗?”我挥挥手,“就算是乱步学长也搞不来票的,别逗我了。”
“名侦探才不骗人。”
“那你给搞票呀。”
“喏。”他发出轻哼,“来了。”
“?”我不明所以地看着他,突然听见一个荡漾的声音:“爱丽丝酱~”
我:“……”
这个声音,难道……
下一秒,和风红豆饼屋的店门再次被推开。店长笑容满面地上前迎接,看到客人,笑容却突然僵硬。
我默然回头。果然是那个熟悉的森先生,一脸陶醉地说:“爱丽丝酱,不能吃太多
甜品哦~吃完我们去买衣服吧?”
我捂住眼。
果然,就算是在红叶学姐的劝解下对他看法有所改观,我也很难接受一个犯病的森先生。对着空气自说自话,还扭捏痴汉,光是看一眼就要起鸡皮疙瘩的程度,太容易引起误会了……
店长的神情已经变了,看森鸥外的眼神仿佛在看什么病人,果断想要掏出手机联系什么人。估计是看到一个人对着空气自言自语,被吓到了。
我扶额。但想到森先生的悲惨身世,心中又不由有些怜悯。从关爱精神病人的美好初衷出发,我起身拦住店长报警的动作,在他警惕的目光下安抚地笑了笑。果然jk的纯洁笑容是最具感染力的东西,他的神情松了下来。
“店长,请别报警。森先生没有恶意。他只是……”我难为情地指了指脑袋,“这里,不太正常。”我还是没办法说出“他是我们横滨高校的老师”这样的话,简直有辱校门。
他似信非信地停下报警的手,我低声补充,“那个爱丽丝,是他的女儿啦……”
“小佑?真是巧,在这里遇见你。”没等我进一步补充,森先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心下一惊,止住话头,扭头看见森鸥外披着白大褂,仿佛诊所医生。他离我半米近,露出灿烂的笑容。
他什么时候靠近的?!完全没有察觉到!我朝店长高速眨眼,店长在我炽热的目光下犹豫着放下手机,带着复杂的表情退到一旁。
终于放弃报警了。我心中松了口气,转身对森先生露出礼貌的笑容,“森先生晚上好。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遇见您。”
“没办法,爱丽丝突然想吃红豆饼,我只能暂时放下黑手党的事务带她过来了。”他苦恼地叹气。
别说得好像你很忙一样,你刚刚不是还想带爱丽丝去买衣服吗……大家怎么越忙越爱休闲娱乐啊。我心中吐槽。
“这边的最中也不错。”话说出去我就已经后悔了。搞什么啊,就像真的给带女儿来买甜品的父亲提建议一样,他明明只有一个人不是吗。
“这样啊。”他乐呵呵地点点头,弯腰对空气说:“爱丽丝酱,小佑说这边的最中也值得一尝哦。去挑吧。”他眼里闪过细腻的温柔。这一点转瞬即逝的情感与平时截然不同,既不像他坐在首领办公室时的凛冽与深沉,也不同于犯病时的痴汉与油腻。
有那一瞬间,我几乎要相信,在他的身前,真的有一位带着粉色蝴蝶结、穿着小洋裙的小女孩,自由地迈着老师今天新交的舞步,围到橱柜前兴意盎然地看着琳琅满目的商品。
但我知道,此时他的面前啊,实在空无一人。
他起身,对我温和地微笑:“好久不见,小佑。”
“森先生,好久不见。”带着点心虚,我连忙回话。
“当初让你有空来黑手党玩,你却迟迟没有来访,真是遗憾。”话虽如此,森鸥外的语气并没有太多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