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这只趴在地上的雄虫身材高大,目测接近两米。它趴在地上,银发遮住冷峻的脸庞,紧闭的双眼为这张冷峻的脸增添了一丝柔和。
它身上衣服破损,浑身血污,脊椎处伸出一根长而粗、形似银色蝎子的附肢,尾巴末端的倒钩散发着寒芒 。
克莱尔心中有无数句话想说,怎么什么倒霉事都发生在今天!他上前蹲在雌虫旁边,从面容来看,这只雌虫至少也是中等虫族。
身上的衣服材质证明其家世不错,身后的尾钩倒是有些眼熟。不过他可以确定,这只雌虫拥有一种高级血脉——他感受得到。
克莱尔伸手探了探对方的鼻息,嗯,呼吸很均匀,像睡着了一样。他坐在一旁的水桶上沉思着,最后决定当作没看见——开玩笑,带一只陌生虫回家,这不是傻子才会做。
他下定决心起身。刚迈出一步,就感觉腿像是被什么缠住了,整个人直直摔倒在地上。
“靠。”他忍不住骂了句脏话。抬头时,感觉鼻子热热的,伸手一摸,入眼是蓝粉色交融的血液,他大惊失色,赶紧撕下衣服的一角,将鼻血擦干净。
他确认没有留下一点痕迹后,才看向自己的右腿,发现一根粗长的尾钩正缠在上面。
克莱尔低骂了一声,尝试将腿抽出来,可是尾钩却纹丝不动。无奈之下,他朝着地上的雌虫爬去。等离得近了,才勉强可以站起来。
随后,他又尝试用双手拉着尾钩,想把雌虫拖过来,但试了几次都失败了,最终只能放弃。
克莱尔虽在雄虫中可以算是力气大的了,但终究只是雄虫,面对着接近两米、身材壮硕的雌虫,没有任何办法。
尝试无数次无果后,他忍不住用仅剩的左腿踹了一下酣睡中的雌虫。
“喂,醒醒啊。”面对他的呼喊,雌虫只是紧皱着眉,却没有苏醒的迹象。
克莱尔:。
克莱尔又气又笑,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突然,他看向袖中藏着的激光剑,心想:要不然干脆一剑砍下去?但他很快否定了这个念头——先不说自己拼凑的激光剑能否切开对方的外骨骼,他能感觉到,一旦动手,缠在腿上的尾钩会立刻释放毒液,取他性命。蝎子的尾巴大多有毒,他不敢冒险。
太阳缓缓落下。克莱尔已经在这里坐了不知几个标准时,眼前的虫仍没有醒来的迹象。
他叹了口气——之所以等到晚上,就是为了避开其他虫族,现在只能用那个办法了。确认周围没有任何虫族后,他脱掉上衣,露出白皙的皮肤和纤细的身形,站在垃圾堆中。
克莱尔先将衣服叠好抱在怀里,深吸一口气,背后骤然生长出两对蝶翼。
蝶翼由白、蓝、粉三色交织,宛如梦幻的星河倾泻其上,透着神秘而迷人的气息。
每一片鳞片都像是镶嵌的细碎宝石,在夜空的笼罩下,随着微风轻轻颤动,折射出点点幽光,似在诉说着不为人知的秘密。这便是他最后的办法。
虫化是虫族本体的外显形态,缠绕着的尾钩和翅膀都属于虫化特征的体现。
蝶翼轻轻扇动,克莱尔带着缠绕在身上的雌虫向家飞去。
飞行的路程并不顺利,他要时刻避免被别的虫看到,随时做好迫降准备。原本翅膀的承重只够带他自己,带上这个壮硕的雌虫后,飞行时总会向□□斜。
本走路不到一个标准时的路程,飞行却花了一个半标准时。到家时,他早已满头大汗,大口喘着气。看了一眼仍昏迷的雌虫,他挪到工具箱前,从中拿出一把巨大的钳子。然而,钳子刚碰到尾钩,它就自行脱落了。
克莱尔将钳子丢到一边,拉开裤腿仔细检查自己是否受伤。除去腿上尾钩留下的勒痕十分显眼外,他的腿还有些发麻。他甩了甩腿,又看向躺在地上的雌虫,随后从箱子里拿出一副手套。
这是一副反重力手套,常用于搬运重物,其原理是通过特殊频率暂时改变物体所受的重力。克莱尔戴上手套,像扛木头一样将雌虫扛在肩上。
进屋时,他不小心让雌虫的头撞到了门框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好在雌虫白皙的额头上除了沾了一点脏污,并无受伤痕迹。毕竟以雌虫的体质,克莱尔即便使出全力,也未必能对其造成伤害。
克莱尔将雌虫放在自己的小木床上,叹了口气,随后坐在一旁的小木凳上,开始思索:这样的高等虫族怎么会在垃圾星上?大概率是随着垃圾船来的。
他低头沉思了一会儿,目光转向放在桌子上的报废光脑。光脑的外形没有太大损伤,他检查了一下内部,发现传感系统破损,还丢失了一些细小零件。不过这些都是小问题,他可以修好。
就在他低头修理光脑的时候,没有注意到背后床上的身影,那双眼睛微微动了动。
尤格尔眼睛动了动,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破损的房梁。他只是静静地发呆——他不记得自己是谁,也不记得自己在哪儿,只记得自己叫尤格尔,甚至连姓都忘了。
他听见一旁传来机械碰撞的声音,转头看去,一个身影坐在工作台前,手里摆弄着什么。他无声地起身,慢慢地走到那个身影身后。
克莱尔摆弄了半个标准时,终于快要修好了光脑。“嗯,就差充电了。”他低声道。这时他才想起,家里还有个“不速之客”,转身查看,只见一道高大的身影矗立眼前——尤格尔正低头默默看着他。
“我靠!”克莱尔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靠在桌子上,桌上的摆件纷纷倒下。试想一下,工作结束后,一回头看见一个将近两米高的身影站在身后默默注视着你,任谁都会被吓到。
“你……你什么时候醒的?”克莱尔声音有些颤抖。“在你拆解光脑的时候。”尤格尔只说了这一句,便继续盯着他。
那不就是一开始?缓过神后,克莱尔摸了摸胸口:“你这样吓死虫了!”他瞪着尤格尔的眼睛,这才发现,对方的眼睛竟是粉红色的,像宝石般璀璨,正低垂着眼眸注视着自己。
“对不起。”尤格尔说完,又陷入沉默,二虫面面相觑。
克莱尔:“……”
尤格尔:“……”
最终,克莱尔耐不住开口:“你叫什么名字?”“尤格尔。”“没有姓吗?”“不记得了。”“你怎么会来到这里?”“不记得了。”
问了一连串问题,得到的答案都是“不记得了”,克莱尔无奈地捏了捏鼻梁。
尤格尔这个名字不算常见,但也不算罕见。“好吧……尤格尔,你接下来准备干什么?”克莱尔盯着尤格尔的眼睛问道。
“你要抛弃我吗?”尤格尔说这话时,眼眶微微湿润,目不转睛地盯着克莱尔。
克莱尔满脸疑惑:“?”
这话听着,怎么像是说他是抛雌弃子的渣雄。
尤格尔没有说话,只是一直盯着他,尾钩失落地甩了甩。被这样的眼神注视着,克莱尔有些心虚。说实话,在尤格尔盯着他的时候,他心里确实有过一丝犹豫。
“呃,那你先跟着我?”他试探着问道。尤格尔立刻一扫刚才失落的神态,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好。”说罢,尾钩愉悦地缠绕在一旁的衣架上。
看着对方如此迅速的变脸,克莱尔心中暗叹:大意了。
“那你就先睡床上吧,我在地上打地铺。”他从衣柜里找出冬天用的毯子铺在地上。这期间,尤格尔缩着腿躺在床上看着他。
床板宽一米八五,他睡上去绰绰有余,但尤格尔躺在上面,却显得床格外狭小。看来,得买张更大的床了。
“你先将就着睡,下次我买张更大的床。”说完,克莱尔找出木板,在床板上延伸了半米。
尤格尔应了一声便躺下。克莱尔关上灯,盖上被子,闭上眼睛,似乎沉沉睡了过去。而尤格尔睁着眼盯着克莱尔,没多久,也闭上眼沉沉睡去。
然而,克莱尔却突然睁眼,望着熟睡的尤格尔,默默思索着什么,随后又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克莱尔因生物钟早早起了床,挠了挠凌乱的白发,才想起自己昨晚打地铺睡在地上。他看向床板,尤格尔已经不见了踪影。他起身拿着绸带扎好头发,洗漱完毕后,才在屋外看到尤格尔的身影。
“你什么时候起来的?”克莱尔拿着毛巾擦着脸问道。“大约一个标准时前。”克莱尔擦脸的动作一顿——一个标准时前才五点,就算是他,平时也是六点起床。
他好奇地问:“你起这么早干嘛?”尤格尔简短地回答:“饿。”
听到这个回答,克莱尔有些心虚地转过头——昨天晚上,他忘了给尤格尔喂营养剂,居然把照顾病号吃饭的事抛到了脑后。
“呃,家里就剩这瓶了,你凑合着吃吧。”他从冰箱里拿出一瓶营养剂,放到尤格尔手上,便快步回了屋。
尤格尔握着手中的营养剂,望着克莱尔慌张离去的背影,面无表情地仰头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