垃圾场怪物饲养日记 第2章 苍白灵魂

哈斯塔坐在店里，他有些虚弱的按了按头。

他像一个单亲离异的老父亲，结束一天辛劳之后总算喂完孩子吃饭把孩子哄睡，获得了片刻的独自休息时间。

白天的事情极其诡异。

他摆脱不了那个怪物。

小怪物是一只拥有几对复眼的触手怪，身材有时候会随着心情上下波动，特殊功能会隐身。

和奇怪的，扭曲的身体不一样，小怪物有着极其美丽的颜色，它的触手是蓝紫色的，犹如夜空，犹如光年之外的美丽恒星，所以哈斯塔给它取名叫Uranus。

小怪物吃的东西很简单，它和这个世界上所有的怪物一样喜欢吃“污染”本身。但在没有那么多污染的时候小怪物并不懂什么叫做缩衣节食，它会跑过来，叫他妈妈，然后吃了他。

吃他的SAN值，吃他的记忆。

他大概能明白这是什么运作机理，人在失去SAN值和记忆后也会变成一种污染，把饲养恶鬼的饲鬼人和恶鬼放在一起，恶鬼在饿极时会吞掉饲鬼人，他一直都知道。

这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作为一个本该消散却又再次重生污染世界的人，因为特殊的经历，哈斯塔对此有着别样的理解。

在哈斯塔浅薄的认知里，人就是由理智和记忆构成的，记忆可以组成一个人的过去，告诉人“他是谁”，而理智可以叫人去分析现状，告诉人“他之后要去做什么”。

失去SAN值和记忆会让他变成比现在任何怪物都可怜的存在，他会像是一个幽魂，在这个世界里可怜的，孤独的游荡，连死亡都变成奢望。

所以尽管小怪物在某些方面对他可谓贴心贴肺，在他来到这个世界后的日子里和小怪物相依为命，他都不可能真的把小怪物当他的孩子。

在这个世界上，位于垃圾场的怪物和人类终究只是两个完全无法理解的种族，永远无法相互理解。

就在刚才，Uranus又吞食了一部分他的记忆。

哈斯塔拿起了日记本。

他现在有两件事情需要做。其一，把今天的事情记录下来。其二，整理之前的日记本，复盘自己被小怪物吞掉的是哪部分记忆。

在Uranus开始吞食他的记忆之后，他开始有了记笔记的习惯，今天有的记忆或许明天就会忘掉，昨天刚发生的事情或许今天就会忘掉，每天记录事情有助于确保他思维的连贯性。

他像是一个年轻但患有阿尔兹海默的迟暮老人，不停的通过日记来找到自己的存在。

钢笔尖划在纸上，墨汁留了出来，哈斯塔开始在昏黄的灯光下写日记。

【新历158年5月11日】

今天尝试去扔掉Uranus，但是失败了。

我选择的地点是离居民区最近的一个垃圾场，那里面有一个废弃的屋子，我之前对那个屋子改造过，那屋子密不透风。

我明明把它骗了进去，可过了一会儿，在没有任何动静的情况下，它突然出现在了我的身后。

暂时还没有想好下一个，能够和Uranus分别的办法，如果想到了我会进行记录。

在回来之后，Uranus又饿了。我没有找到足够的，喂饱它的污染，所以它选择了吃我。我现在的精神状态很不好，眼前白一片黑一片。

为了方便查阅，日记内容最好简短精炼，今天的记录到此为止。

哈斯塔合上了日记本。

Uranus吃掉的记忆或长或短，有时候是他修水龙头的技能，有时候是记忆里的某张脸，最夸张的一次Uranus吃掉了他有关“如何握笔”的记忆，他废了很久才重新学会。

哈斯塔把这本日记放回了书架，随后把其他所有的日记都拿了出来，一本一本的，快速的看了起来。

他现在正在进行的工作是寻找今天失去的记忆。

因为熟能生巧，哈斯塔翻动的速度非常快，在翻到第八本日记的时候，他终于在一个标有“700-800”的日记本上发现了关键。

【新历157年2月3日】

今天Uranus突然变得非常非常的饥饿，我不得已偷偷的带着小怪物去了附近的一个垃圾场。垃圾场里垃圾污染物遍布，里面的怪物有很多攻击性非常强。

我只能带它在外围找吃的。

我遇到了一个时常出入垃圾场的雇佣兵。

【新历157年2月5日】

出现了一个攻击性极强的怪物，那怪物杀死了几个人，身上还沾着血。我们被迫的逃跑，我只能和那个雇佣兵一起行动，

太艰难了，我可能会暂停一段时间的日记记录。

【新历157年3月5日】

今天我们躲在垃圾场旁边垃圾站的小屋子里，还处于被困状态，Uranus因为我们被困已经很多天没有吃到食物，现在正变得饥饿无比。

Uranus一有外人就变得透明，所以那个雇佣兵看不到Uranus有些狂躁的状态。

Uranus开始吃我的记忆和SAN值。

我并没有感觉到记忆的缺失，但眼前的幻觉不断，我想这次Uranus主要是吸收了我的SAN值。

那个雇佣兵似乎注意到我脸色的异常，问我怎么了，我冲他摇了摇头。

【新历157年3月7日】

我被吸了太多的SAN值，实在太晕了，连基本的走路都成问题。

所以我干了一件非常愚蠢的事情，我倒在了那个雇佣兵的怀里，嘴唇碰到了他的嘴唇。那个雇佣兵喜爱饮酒，我怀疑他那天醉了。

身体极差，他亲了回来，很多雇佣兵就是这样荤素不忌。我无力反抗，总之那天有一个很不合时宜的亲吻。

没有什么事情比这件事来的更尴尬，还好那个雇佣兵是个男人，如果和我一起被困的是个女孩，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对那女孩子交代。

【新历157年3月8日】

完了！！我不知道为什么，Uranus吸食SAN值和记忆的触角搭在了那个雇佣兵身上，我怎么扯也没有用！这是不符合常理的！！

那个雇佣兵一次性被吸走了太多的SAN值，现在已经昏迷不醒……救命啊。

后来我问Uranus是怎么回事，它说它是靠气息去分辨人的，不知道为什么，它把雇佣兵认成了我。

或许是那个亲吻导致的。亲吻混乱了我们两个人的气息。

外面没有那么危险了，我必须带着Uranus离开这里，不然Uranus会把那个人吸干。那个雇佣兵是无辜的。

我们暂住的垃圾站是安全的，也有充足的食物，又少了我这个累赘……那个雇佣兵会好许多。

如果我被吸干了，有人捡到了这个日记本，就把它当作一个笑话吧。

日记戛然而止。

哈斯塔啪的一声合上了笔记本。

位于指尖的笔开始不停的旋转起来。

日记唤醒了他的一部分被时光深埋的记忆。他记得确实存在这么一个事情，在他为数不多的去往垃圾场的经历里，确实认识过一位雇佣兵。

那次Uranus被饿的太狠了，他和那个雇佣兵不辞而别之后被Uranus一阵乱吸，直接晕倒在垃圾场里。

如果不是一位好心的，垃圾场管理员恰好路过那里，想必自己当时已经被路过的怪物踩死吃掉了。

那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离死亡最近的一次，但如果再来一次，他还是会拖着Uranus走。他不会用别人的命去填他自己的孽缘。

也正是从那次起，他再也不愿意带着小怪物去垃圾场找吃的了。

至于那个雇佣兵……

他们曾经打过照面，甚至在一个垃圾处理厂里短暂的一起生活过，甚至为了节约空间他们曾互表礼貌的睡在一张床上，甚至发生了十分意外且尴尬的亲吻。

他的记忆不算差，记得那个屋子里，也记得那个雇佣兵脾气不算那么好，甚至称得上有些公主病。

他们一起被困了一个月有余，就算不算刻骨铭心，也算战时队友肝胆相照。

……可现在他绞尽脑汁也想不起那个雇佣兵的脸。

在他的记忆里，那个雇佣兵的脸像是被涂了浓烈的线条和马赛克，线条的背后是一片虚无又恐怖的空白。

哈斯塔想努力去回忆，他的脑子却像是被针扎了一般疼的他眉头直皱，拼尽全力都想不起那张脸。

这是记忆被小怪物吃掉的标志。

旋转的笔被高高的抛起，然后落回了笔筒里。

哈斯塔擦了擦刚才因为过度思考而冒出的冷汗，从笔筒里拿出了另一支红色的笔，在157年3月8日的地方画了一个大大的叉号，旁边进行批注：

【于158年5月11日丢失对雇佣兵相貌的记忆。】

他低头想了想，那雇佣兵对自己算的上友好，曾不止一次的赞美过他的五官像是精灵。那雇佣兵替他赶走过在垃圾场附近徘徊的混子，那人有些小心眼，但起码的肚量似乎还是有的。

再次相见，就算他忘记对方长相似乎也不会有过多的影响。

那个雇佣兵或许会拍拍他的肩膀，说他怎么记忆那么差，然后两人一起追忆当年的垃圾场生活。

哈斯塔笑了笑，在批注的旁边写上了另一行字。

【低危，可忽略。】

Uranus的触手带着牙刷直直飘到了哈斯塔的眼前，哈斯塔看了眼旁边的钟表，时针和分针在表最上的位置重合，午夜到了，本来已经被他哄睡的小怪物睡觉不踏实又跑了过来，在提醒他睡觉。

哈斯塔合上了日记本，接过了小怪物给他的牙刷，接下来他会去把极为破旧的店铺重新修整以下，确保晚上不漏水，然后再去给小怪物讲一遍睡前故事，在一天的事情都做完之后，爬上自己干净但有些破旧的床上睡觉。

他重生在新世界，一没身份二没收入，他刚苏醒的屋子没人，他便索性在这里生活。哈斯塔躺在床上，开始盘算着下面一周的计划。

末日世界里，垃圾污染是一种实质存在的，能够对人造成重大影响的东西。污染是怪物的口粮，也是人类的噩梦，人类中只有一种叫“白祭司”的职业能做到为人们缓解垃圾污染，而白祭司稀缺，哈斯塔只见过他们的雕塑，并没有见过他们的真人。

既然稀缺，就可以扮演。

非常恰好，他有一只小怪物，小怪物除了吃垃圾表面的污染，还吃人身上的污染。

所以他可以伪装成白祭司。

明天……

明天是星期一。

周末如此繁忙，明天照样上班。这间破屋子什么都不好，却有一点让哈斯塔感到满意。

屋子沿街，可以伪装成一个店铺。

哈斯塔抿嘴笑了笑。

他，哈斯塔，在末日里为了养活自己和小怪物开的小店铺，会在工作日开门营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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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嘛！有人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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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苍白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