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份就快要过完,江城的天气是越来越冷了。
姜轻禾出门时候穿了件厚外套,到了徐楠家,温度陡然升高,她脱的剩里面的一件薄毛衣。
给元元上完两个小时的画画课,姜轻禾在休息的空隙登录邮箱账号处理接稿的事情。
最近沈楚秋比较忙,他们公司给她谈下一个小角色,虽然拍摄周期只有几天,但这是她人生的第一部戏,她兴奋了一个礼拜,人刚到隔壁市就没空回消息了,所以最近工作室的全部事情都是姜轻禾负责的。
她的邮箱刚看到一半,元元拿着一盘车厘子进来了,车厘子个大颜色深红,饱满多汁,看着就很甜。
“姜老师,你吃这个。”
“谢谢。”
姜轻禾接过她手里的果盘,放到桌子上,元元伸手进口袋摸了两下,抓出了一把糖,也放她面前,“还有糖,这个也给你吃。”
虽然刚接触不到两个月,但是姜轻禾知道徐楠对她的零食管控严格,她摸了摸元元的脑袋,“你跟妈妈说了吗?妈妈同意吃糖吗?”
元元剥了一颗糖含进嘴里,腮帮子鼓鼓的,“我妈妈同意了,因为我上个星期做化疗很乖,没有哭。”
姜轻禾神色怔愣。
“化疗?你生病了?”
元元牵住她的手,“姜老师,我的病是治不好的,我很早就病了。”
怪不得,怪不得元元一直没有正常入学,而是在家里生活,她一直以为是徐楠对她的学业规划另有安排。
元元咬碎嘴里的糖,“老师你别害怕,我的病是不会传染的,只是会没有头发。”
她将头上的假发摘下来,小小的头顶秃秃的,没有一根头发,姜轻禾心疼的抱住她。
元元很是乐观,咧开嘴笑,“老师你吃糖。”
元元得了治不好的病,至于是什么病,姜轻禾又不好直接问徐楠,毕竟这是人家的伤心事也是**。
回到工作室后,她将外套脱下,搭在一旁椅子上,忽而摸见兜里的糖果,是刚才元元塞给她的。
她将所有的糖果都抓出来,放在桌上,剥开一颗糖纸,将糖果放进嘴里,甜滋滋的感觉却让她怎么也无法高兴起来。
上个星期接的单稿刚画一半,还在旁边放着。
她在桌子上趴下来,想到元元,心情有些低落。
工作室的玻璃门被人推开,旁边的桌沿被人反身一靠,陈屿泽也从她手边捡起颗糖果,剥开后丢进嘴里,甜的他眉心一皱,“什么时候喜欢吃糖了?”
“元元给我的。”
闻言,陈屿泽将糖果纸叠成一个小小的飞机,放她手边,“怎么了,今天课上的不高兴?”
“没有。”姜轻禾将嘴里含着的糖推到一旁的腮帮子处,抬眸看他,“你找我什么事?”
“过几天徐楠有个商业晚宴,给我发了请帖,我缺个女伴。”
姜轻禾不喜欢这种场合,她兴趣缺缺,“我不想去,你找其他人吧。”
“没有其他人,就你。”
陈屿泽咬碎了嘴里的糖,又从桌上捡起一颗,在手上抛着,没有吃,斜她一眼,“元元想让你去。”
“元元……是什么病?”
他抛糖果的动作顿住,继而说道,“你知道了?”
“今天刚知道。”
陈屿泽知道她是为什么难过了。
“脑癌。”
“为什么会得这种病?”
“她爸那边有家族遗传史,概率小,但是……”
姜轻禾明白了,她的下巴抵在胳膊上,“你说的那个什么晚宴,是哪天?”
“这周五。”
姜轻禾没怎么参加过晚宴,“是类似于商业饭局的那种吗?”
“不是。”陈屿泽解释道,“这次是徐楠办的,主要是拍卖东西,所有的拍卖价款会以元元的名义捐给医疗协会。”
“那就是公益拍卖会?”
“嗯。”
姜轻禾心里沉重,“我去。”
“礼服我让张凌给你送过来。”陈屿泽忽然轻捏了下她的鼻子,“开心点,事在人为,元元的病还在养,你不需要用这种同情和难过的表情面对她。”
姜轻禾下意识拨开他的手,“……我知道了。”
“你以后……别随便碰我。”
陈屿泽的手在半空中顿了一下,然后插回兜里,平淡的语气下有几分深思,“你这几天怎么对我这么不耐烦?”
姜轻禾心里嘀咕,有那么明显吗?她只是想保持两个人的距离而已。
“……没有吧。”
“有。”陈屿泽狭长的眼睛十分好看,眸中的神色却有些委屈,“我约你吃饭有五六次,你拒绝了我七八次。”
“……”
“我这段时间忙,没什么空。”
“忙什么?”
“楚秋最近不在,所有的事情都是我一个人在做,我手里有三个画稿单……”
“那等你忙完跟我吃饭。”陈屿泽眼眸深深,“不准再拒绝我了。”
姜轻禾压在胳膊肘下面的手指缩紧,还想拒绝他,结果拒绝的话却再说不出口。
“……好。”
——
晚宴当天,暮色降临时,小区门口就停了一辆低调但气派的黑色车子。
刚回家的顾佳总感觉这辆车子有些眼熟,多看了两眼,但也没认出来。
门锁的光亮闪了一小圈,顾佳拎着手里的蔬菜蛋肉,身上还穿着厚厚的羊羔毛外套,“冷死了,今天气温怎么这么低啊。”
没得到回应,她将手里蔬菜放进厨房,刚出来打算找人,就见姜轻禾已经穿戴整齐的站在卧房门口,身上一件白色羽绒服。
“都天黑了,你还要出门?”
“嗯。”姜轻禾从兜里掏掏,确定自己带上了手机,“我今天可能回来晚,晚饭我也不吃了,你不用等我。”
顾佳嘴里含着棒棒糖,再三思索,恍然大悟的奥了一声,“我知道了!小区门口停着的那辆是陈屿泽的车吧!我说呢还挺眼熟,你是要跟他出去?”
“是。”姜轻禾走到门口,低头换鞋,“今晚有些事情。”
顾佳咬着棒棒糖也追过来,“姜轻禾,晚上十点门禁,如果你在十点之前回不来你就收拾收拾准备睡大街吧。”
“我尽量。”
她准备开门。
“等等。”
顾佳喊住她,从鞋柜衣柜一体的架子上取下自己那条红白格子的厚绒围巾,给她缠绕到脖子上,“外面天气能冻死个人,把这个戴上。”
姜轻禾一笑,“我走啦。”
——
陈屿泽大约等了十几分钟,副驾驶车门被人拉开。
他往旁边转头,姜轻禾穿着暖乎乎的,她很适合红白这种亮色,衬的她肌肤如冰雪般剔透明亮,她天生白,白的好看。
陈屿泽今晚穿了一身裁剪别致的西装,是深黑的颜色,打着黑白条纹的领带,姜轻禾还注意到他左手腕上戴了一只价值不菲的手表。
他很少戴这些玩意儿。
他还做了发型,平时恣意的刘海此刻梳妆整齐,露出了光洁好看的额头,比起平时的懒散俊朗,他今晚多了几分矜贵,不再是随性胡闹的小子,而更像是世家豪门的大少爷。
姜轻禾慢腾腾的上了车,车上开足了空调,她一圈一圈的将脖子上的围巾摘下来,整理了一下,放到了膝盖上。
车子走开,她才转头问道,“我的礼服呢?你不是说让张凌给我送礼服吗……我现在还没有收到。”
“在车后座,那条裙子太薄了,过去了直接在车里换。”
“哦。”
“可是……”
“可是什么?”
“……没什么。”
可是他从没问过自己的衣服尺码,也没问过她的……三围大小,万一他准备的礼服不合身怎么办,再去买一身时间来得及吗?
……
徐楠的晚宴设点很低调,确切说,是回归了它拍卖会的本质,她直接将地方定在了一个江城头部会所,让人将22楼主厅布置成了拍卖场地,最大的偏厅设宴,供来宾休息聊天。
车子开到了地下车库,今晚的车位都是满的,豪车一辆赛一辆,比平日里还要让人赞叹奢华。
有引导员指引,陈屿泽将车停在了空位上,他开了车里的灯,姜轻禾转头看了眼后座的那个小盒子,陈屿泽朝后示意了一下,“去后面。”
她正要推门下车,忽然被他抓住手腕,“从这儿过去。”
车内的空间很大,她从前座跨到后座不是问题。
姜轻禾哦了一声,她蜷起双腿,将脚上的运动鞋脱掉,拎在手里,踩在皮质座椅上,从前面跨到了后座的座位椅上,她将那个小盒子打开。
里面放着一条白色礼服裙,她拿起来,礼服裙摆顺势抖落,依长度来看,应该可以恰好到她小腿的位置,但也不知道上身合不合适。
“我要换衣服了。”姜轻禾提醒前面还在车里的人,“你下车……”
陈屿泽回完微信上的消息,将手里搁置到储物箱,把单向玻璃升起,下了车。
他下车后,姜轻禾才呼了口气,然后脱掉了身上的薄毛衣,里面是一件白色的小吊带,圆润滑腻的肩头暴露在空气中,她咬了咬唇,将吊带也脱掉。
车内大概悉索了五六分钟,然后靠在车边的陈屿泽听到了里面的声音,是小小的很轻的一道,“我好了。”
隔着车门看不见她的人,但是她声音如兔子般小心轻昂,陈屿泽抄在西装裤兜里的手握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