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温醒来后累得像全身骨头被拆了重组。
她做了个梦,梦里季思问结婚了,但没邀请她,说怕未婚妻吃醋。梦里她越想越气,季思问冷冰冰地看着她,问她气什么。虞温气得七窍生烟——真是霸道!她没有身份指责,还不能生气么?
睡得迷迷糊糊时,有人抱住了她,将她揉进怀里。她想做出点反应,但她太困了。对方的怀抱很舒服,让她像泡在冬日的温泉里。她往温暖的地方挤了挤,为数不多的清醒的意识再次飘散了。
梦境不可思议地续上了。梦里的虞温走着走着,竟然走到了婚礼现场。更诡异的是,虞温愣神间,跟季思问站在一起的新娘转了头,她看见了自己的脸……
虞温醒来时季思问还没醒。
她身上的被子孤零零地“遗弃”在床边,一半垂在床外没人管。不知不觉她又跟季思问盖了一张被子。她被季思问圈在怀中,像许多年前他们在澳洲旅游时那样。
虞温轻微一动,季思问的手臂就收紧了。她以为他要醒了,就安静地把脸埋在他胸口。等了一会,见没动静,才将脑袋抽了出来,仰起头看他。
虞温很少用这个角度看他。季思问下巴上冒出了一点青色的胡茬,昨晚接吻的时候她就察觉到了。挺拔的鼻梁挡住了她一小部分视线,她的目光绕过鼻翼,走到他那羽扇般浓又密的睫毛间。眉眼染上的倦意,一夜过后反而更盛,勾画出眼袋浅浅的形状。
季思问每次跟她一起睡好像都睡不好。
……不过也没几天了。
虽然这么想,但虞温的身体诚实地保持了一动不动的姿势,没多久,困意再次漫了上来。
这一觉睡得不分日夜。
最后是被轰鸣的风声给惊醒了。再不醒,房间的窗玻璃都要被拍碎了。
到了下午大风又刮了起来,整个海面昏天暗地,房屋摇摇欲坠,世界像回到了盘古开天地之前的混沌。
五人又钻进窄小的杂物室,勉强吃一些速食和零食充饥。空间活动范围小,伸展胳膊手脚都费劲,一天运动量趋近零,所以都不怎么饿。
越北把屋里所有小夜灯翻了出来,还找到二十几米长的星星灯和字母灯,围成一圈正好拼成“I LOVE YOU”。他说是从求婚现场捡回来的,许竹愿见了笑得前仰后合,泪花都笑出来了。
他们在里面打牌、下棋、玩大富翁,民宿里所有桌游都玩了个遍,就这么玩了两天。
刚住进杂物间,许竹愿还兴致勃勃热血沸腾,在里面待了大半天后就变得蔫儿吧唧了。
她嘴里碎碎念:“快点回归正常生活吧……”
到了第三天,台风天进入尾声,终于有了好转的迹象。
风力小了,但一片狼藉的残局很难让人高兴起来。
饿了三天三夜,他们都想出门找点吃的。但附近的店铺一片惨不忍睹,街上一家便利店的玻璃被倒下的树砸碎了,屋里的人都差点被刮走。他们要找吃的,至少得去十公里外的地方。
台风过后,通行不便。季思问的车被砸了,打车不可能打到,如果走路去,没走到半路就累瘫了。
越北从屋里拖出一辆电瓶车,拍干净上面的灰尘,插上钥匙,松了口气,还有满格的电量。
但电瓶车最多只能坐两人,越北一转头,四双眼睛都目不转睛看着他。
他擦了擦汗,眼神躲闪:“好吧……我去问问邻里街坊。”
最后他借来了两辆电动轻便摩托车。
许竹愿高兴地拍他的肩膀:“越北!你也太靠谱了吧!”
但是问题随之而来。
驾驶摩托车需要驾驶证,五个人里只有越北和虞温两人有驾驶证。季少爷从小锦衣玉食,出门有人接送,自然不用考摩托车证。
欧梓莹开电瓶车载许竹愿,剩下季思问一个人,要么坐虞温的后座,要么坐越北的后座。
越北见状喊道:“我在前面带路,负责看路,顺带提醒你们,载人不方便哈!”
季思问站在那怔了一会。倒不是面子上过不去,只是他从没想过有一天会是虞温载着他。
虞温已经戴上了摩托帽,她拍了拍后座,冲他抬抬下巴:“走啊。”
还挺帅的。
季思问笑了笑,神经也随着笑意放松下来。
季思问慢吞吞跨上来之后,虞温才收回目光,目视前方道:“你是不是怀疑我的能力?觉得我载不动你?会把你摔了?”
季思问笑着摇头:“真没有。”
前方越北见大家准备就绪,第一个发动车子往前开去。
“那你刚才在想什么?”
“想你什么时候考的驾驶证。”
“大一的暑假。”
欧梓莹和许竹愿紧随越北之后,路面全是障碍物,她们开得很慢,许竹愿胆战心惊地抱住了欧梓莹的腰。
虞温握紧了油门,出发前提醒了一句:“害怕就抓紧了。”
她一扭油门,就感觉到腰上多了两条胳膊。
虞温愣了愣,旋即弯了弯唇角:“我是让你抓住尾架。”
季思问没松手,“我看她们是这么抱的啊。”
“那你抱着吧,别挠我痒痒,不然我真会把你摔下去。”
“你当我傻啊?我还在车上啊。我也要命的好吗?”
虞温乐得一抖一抖。
季思问不像一些豪门公子哥,喜欢在马路上把拉风摩托开得轰隆响,吃喝嫖赌多少沾一点,成天去娱乐场所鬼混。季家家规森严,培养出来的都是非常传统的少爷小姐,贵气端庄,知书达礼,就算有意外,也只是长成季思义那样。
所以四面漏风的摩托车他真的是第一次坐。
季思问不知道看哪,就看着虞温头盔下漏出的发丝,在风中上下飘荡着。
虞温很瘦,腰很细,手腕也只有一小截,但她坐在他的前面,像一座高山,替他挡住了迎面而来的冷风。
“冷不冷?”
“不冷。”虞温的声音裹在风里一起送到他耳边,“告诉你个秘密。这是我拿了驾驶证之后第一次开车。”
都快忘了。虞温也是个不愁吃喝的大小姐,最落魄的时候也就是在季家那几年,哪里需要亲自开车。
“为什么考驾驶证?”
“想考就考了。”
虞温的语调听起来懒洋洋的,要不是抓着油门,季思问觉得她会伸个懒腰。
“不止驾驶证,我还考了很多,跳伞证,滑雪证,潜水证,初级茶艺师,公共营养师……我还想考游艇证,帆船证和花艺师,可惜没时间。”
虞温如数家珍,季思问听得一愣。
“为什么?”他还是这样问。
过了好一会,晨风才把虞温的回答送过来:“因为想让自己忙起来。”
“……”
有什么答案呼之欲出。
等了一会,虞温笑道:“怎么不接着问下去了?”
“……”
于是她自顾自地说了起来:“这法子挺好用的。我去旅游,去拍照,去考证,要平衡学业与生活,每天累到闭眼就睡着。我一心扑在摄影上,是摄影救了我。所以我下定决心毕业后要开个工作室。我要拍一辈子的照片。”
有些人说“一辈子”,只是一时兴起,或是夸大其词。但虞温这么说了,必然是认真的。
“转移注意力——好用,但并不是完全管用。”
季思问安静地听着。
“分手之后我还是会经常想起你。你别误会,我是气不过,越想越气,越难过越气。但我看到美丽的风景,第一个还是想分享给你。”
季思问将右脸贴上她后背,依旧什么都没说。
“我还真这么干过。我把照片发给你,看着上面弹出一个个红色感叹号,那种一刀一刀在心上划过的感觉,立竿见影很有效,我立刻清醒了。”
“谁叫你删我联系方式删得那么干脆?”
季思问慢悠悠开口,有些幽怨道:“我想打听你的消息得通过多少途径?我厚着脸皮一个个去找一个个去问,像拼图一样把得来的信息拼在一块,才拼凑出个大概。”
虞温听出了他故作玩笑的真心话。她低头看了一眼环在自己腰间的手,又抬头吸了吸鼻子。
“季思问,你有没有遗憾?有的话,我们现在就把它了结了吧。”
季思问放开了她的腰,脸也离开了她的后背。
他在摩托车后座上也坐得板直,像一棵青松。
“什么遗憾?”
“我问你呀。”
一时之间季思问眼前闪过许多画面。
取景框后的虞温。
雨中倔强的虞温。
泳池里灵动的虞温。
霸凌面前不服输的虞温。
成人礼当天闪闪发光的虞温。
装凶和装乖都很拿手的虞温……
他们第一次见面。
他们吵架,冷战。
他教她写作业,她很聪明,一点就会。
她在他脸上作画,冷着的脸像融化了的冰河,开出了绚烂的花。
他们在酒店的沙发上依偎着看电影,喝了清甜的果酒,抱着打闹,亲吻……
“那可太多遗憾了。”
季思问说出的话跟他内心的相反背道而驰。
“了结不了,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了结不了,势必要缠缠绵绵到天涯的呀~
新年快乐朋友们!新年行大运,发大财,巳巳如意[熊猫头][加油][撒花][好运莲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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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野有蔓草(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