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兽之斗 第62章 第 62 章

周思源打转方向盘，还是拐进了主路，朝着陈嘉树公寓方向去了。

一旁的苏小洁皱着眉头挂断了贺副队的电话，贺智函叫她直接去现场，也就是陈嘉树的公寓，正好和周思源顺了路。

苏小洁正和周思源看电影呢，忽然接到电话，大钟越狱了！当时她心里慌了一下，就想起曾经李子予跟她说过的第四点——“我怀疑局里有内鬼。”

苏小洁闭上了眼睛，不住地揉着太阳穴，她实在不愿意怀疑自己的同僚。她热爱自己的职业，也热爱自己的同事，她觉得不管是以前在公安大学，还是毕业以后遇到的前辈平辈，都是一群正义又热忱的人，她把局里每一个人的面孔在脑海里翻来复去的回想，实在想不出谁会是这个内鬼，也许是李队多心了？

这群可爱的同事怎么会做坏事呢？

后来查出了王队的受贿，她心里难过了好久，她想着哪里都会有蛀虫，王队受了诱惑做了错事，会受到应有的惩罚，但是帮助坏人伤害自己同事？她实在想不出来会是谁。再后来抓住了大钟，她更觉得是李队多心了。

直到现在——

如果没有里应外合，他怎么可能越得了狱？

正思索着，周思源已经停好了车，替她解开了安全带，苏小洁这才回过神来，“谢谢。”

“放心吧，我兄弟命硬得很！”周思源宽慰道：“答应我，保护好自己，好吗？”

苏小洁点点头，贺副队带的人已经到了，陈嘉树一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主卧的门是关着的，杨柳似乎并不想见人。

贺智函简单说了一下情况，叮嘱道：“我们会安排人24小时在你家附近巡逻，你们要是发现有什么异常情况，不要擅自行动，立即与我们联络。”

陈嘉树微微点了点头，看到周思源进来，也没有多说什么，等到贺智函带人离开，杨柳才从卧室里出来。

“他不喜欢人多。”陈嘉树解释道，随即又抬起眼皮看向周思源，不耐烦道：“警察都走了，你怎么还不走？”

周思源被他这闷头来的坏脾气整愣了，“你吃枪药了？”

陈嘉树郁闷地偏了偏头：“差不多。”

周思源拍拍屁股坐在他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兄弟，不就是二人世界没了吗？来日方长哈！”

杨柳下意识地睨了他一眼，现在被臭流氓调.教得对某些字特别敏感。他默默地从冰箱里拿了四罐可乐，递了一罐给周思源，然后自觉地乖乖挨着流氓头子坐下。

“你瞧瞧人家，再瞧瞧你！”周思源“撕拉”一下拉开了易拉环，抿了一口小后接着义愤填膺地说道：“也不知道我来这是为了谁，忘恩负义的东西！”

陈嘉树哼了一声：“我最近特烦你。”

周思源：“我怎么你了？”

“没怎么我，就是烦你。”

“你丫就是欠！”

苏小洁跟着副队部署完了才又折了回来，“队里安排了四组人轮班，只要他敢来，就肯定逃不掉。我和贺副队也会经常过来，你们需要什么可以和我说，我去给你们买。”

杨柳拉开一罐新的可乐易拉环递过去，微笑道：“谢谢小姐姐，需要的东西我们还是自己买吧，女孩子应该要宠的，怎么能做这种粗活？”

周思源眉头一皱，嗯？

苏小洁顿时眉开眼笑地道了谢，刚接过可乐，又听见杨柳温声道：“有点冰，你看要不要换成常温的？”

“不用不用。”苏小洁笑意吟吟地看着他，问道：“我记得上次见你的时候，你还有点咳嗽，现在好些了没？”

距离苏小洁上一次见到杨柳已经过了一个多月，那次是抓了大钟，他俩配合做笔录来着。再严重的咳嗽一个月还不好，可能就真的好不了了，她问这话纯属感受到了杨柳的细心温柔，想找话题而已。

杨柳一脸惊喜：“小姐姐，你还记得我？”

苏小洁：“当然，你长得这么好看！”

周思源：“……”

杨柳：“小姐姐才是人美心善，天生丽质，姐姐你皮肤这么好，用的什么护肤品啊？我姐要过生日了，我正愁不知道给她送什么。”

苏小洁拢了拢头发，微微颔首，笑道：“我化了点淡妆的，不过我用的都是国货品牌，又便宜又好用，推荐给你哦！”

杨柳：“那太好了！”

陈嘉树：“……”

两个人热火朝天的聊了起来，被冷落的两个男人翻着大白眼面面相觑，都在使劲给对方使眼色。

陈嘉树：把你的女人带走！

周思源：让你的男人闭嘴！

陈嘉树：这是我家！

周思源：这……哼！

被刺激的周思源瞅了一会儿，见缝插针地挤了过去，“……我饿了。”

苏小洁一脸认真地看着他说道：“想吃什么？我点外卖咱们一块儿吃？”

周思源搂着她往外走，低声在她耳旁说道：“我想跟你出去吃，最近朋友给我推荐了个店……”

“可是他们……”

“他们不饿，他们不吃。”

陈嘉树送走了两位，关上了门，一把抓住要进书房的杨柳开始算起帐来：“当着我的面儿勾搭别人，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杨柳给了他一个“不知好歹”的眼神，说道：“我替你把人弄走，你不谢谢我？”

陈嘉树点了点头，眯着眼睛看着他，嘴角立刻勾起不怀好意的微笑：“是该好好谢谢你。”

“别闹。”杨柳一个激灵，立正站好，保持距离：“别客气别客气！”

陈嘉树也只是故意逗逗他，便由着他闪进了书房，自己去酒柜选了瓶红酒喝上了。

过了一会，陈嘉树带着两只高脚杯拎着一只红酒瓶溜达到杨柳身边，这么一小会儿功夫，杨柳已经黑进了警方安装在门口和楼道的摄像系统，看见他进来，“大白天喝酒？”

陈嘉树凑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看见什么了？”

杨柳努努嘴，把屏幕转给他看，“你的老朋友来了。”

电子屏幕上，李子予一身黑衣已经出了电梯，大步流星走到门口，房间里立即听见敲门声。

“你们聊吧，”杨柳说道：“我就不出去了。”

言下之意就是：不想见这个人。

“好吧。”陈嘉树也不勉强，轻轻带上书房的门，应声道：“来了！”

李子予面带微笑地走进来，在客厅里逡巡了一圈，开头第一句话便是：“他呢？”

“谁啊？”陈嘉树装傻。

李子予看向从书房门缝中透出来的光，又看向陈嘉树，“是他不想见我，还是你不想让他见我？”

“予哥，怎么可能呢？”陈嘉树笑了笑，缓声道：“小孩儿这几天没睡好，补觉呢！”

李子予：“我今天去工作室找你了，才知道你们全员放假，这都放了几天，还没睡好？”

陈嘉树嘿嘿道：“是啊是啊，年轻人嘛，晚上比白天能折腾。”

李子予假装没听懂，径自在沙发坐下，问他：“听说大钟越狱了？”

“你也知道了？”陈嘉树想了想，“不对啊，你怎么才知道？”

李子予说：“当时那个案子都移交给贺智函了，我现在只是留在桦城的一个闲杂人等，消息滞后也正常。”

陈嘉树缓慢地“噢”了一声。

李子予：“你有什么想法？”

陈嘉树摇摇头，“没啥想法，反正有警方保护，我还是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

“哦？”李子予从怀里掏出一个笔记本，“这么闲散，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那是一个巴掌大的黑色牛皮本，李子予翻开第一页，陈嘉对立即认出了字迹——他们家老头子的字他虽然看得不多，但是老头子的字迹独具一格，行云流水的笔画里又透着凌厉，模仿难度系数大，所以十分好辨认。

牛皮本前面被撕掉了很多页，摊开的那一页上赫然用黑色钢笔记录着一行文字，文字下面还有一串数字：受试人杨朵，一切指标正常，预计……102312090991。

“这玩意儿……”陈嘉树问：“哪来的？”

李子予说：“这是我在大钟身上找到的，这一串数字……我想了很久也没有想明白究竟是什么意思，你看着呢？”

陈嘉树：“你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

李子予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说道：“我怀疑这是大钟从你家找到的，你看看，这是陈博士的笔迹吗？”

“……”陈嘉树突然笑道：“我为什么去当的兵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觉得我认得出他的字？我凭什么要认得他的字？！”

“我说，你仔细看看。”

陈嘉树配合地凑近盯着字迹“仔细看看”了之后，两手一摊，“我也不能确定，”随后又不以为意地问道：“老头子怎么了吗？”

李子予收起牛皮本，“没事儿，我随便问问。”

陈嘉树眼观鼻鼻观心，瞅着他问道：“咦？这不是物证么？怎么现在在你手上？”

李子予也不避讳，坦然道：“我存了私心，当时没把这个交上去。”

“为什么？你记这两行内容不是一秒钟的事么，这本子有什么特别的吗？”

“我也不知道，只是一种直觉。”李子予深深吸了一口气，一双狭长的凤眼微微低垂，半晌，才抬起头来看着他，“我在找一个人。”

“什么人？”

李子予看着他，深邃悠长的眼眸里闪现出温柔的光，但仍回避道：“……重要的人。”

陈嘉树心如明镜，估计应该那位“重要的人”应该是个女人，于是给他倒了杯冰水，调笑道：“英雄难过美人关？”

李子予淡然地看着他说道：“你应该更有感触？”

“……呵呵，”陈嘉树笑了笑，说道：“我是俗人嘛，可是予哥你如此禁欲气质的一个男人，怎么也跟我们这些俗人一样，被美色给绊住了？”

李子予叹了口气，“哎，我也是俗人。”

陈嘉树似是而非地笑了一下，有故事？

李子予紧闭双唇，盯着地板好一会儿，才继续说道：“我只是觉得，寻着大钟这条线，也许我能找到她。”

陈嘉树微微点头，脑中一个念头倏地一闪而过，不敢置信地问：“你……在找杨朵？！”

李子予面容平静，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陈嘉树深吸一口气，感叹一声“卧槽”之后，回头望了一眼书房。

恰巧这时书房里传来一些动静，杨柳拉开房门，“找到大钟了！”

用陈嘉树的话来说，大钟这孙子就是狗改不了吃屎，越狱之后第一件事居然又是去找女人，还且还颇为重口！

三人对视，同时达成一致。

此时下午四点，酒吧和俱乐部都还没有营业，“浪客俱乐部”门庭冷清，要等到夜幕降临以后，这里才会有一大批年轻男女涌入。

三人坐在车里，陈嘉树把车钥匙扔到坐在副驾位的杨柳身上，指着自己耳里的微型通讯器说道：“我和予哥进去看看，你在车里等着，要是有情况，随时通知我们。”

杨柳显然并不满意这样的安排：“我和你们一起去！”

眼前那一栋不起眼的楼房，墙壁是用粗煤渣砖砌成的，平坦的金属屋顶上挂着灯牌——此时低调地灰暗着——打着巨大的“浪客”两个字。

陈嘉树第一次来“浪客俱乐部”的时候，因为身上背着通缉令，并没有在此地逗留很久，今日过来的路上听杨柳科普了以后，才知道原来这不仅仅只是一个年轻人蹦迪的地方。

“BD**——绑缚与调.教、支配与臣服，以及施虐与受虐的变态趣味，如果客人给得起价钱，在基于双方同意的基础上，找一个同样拥有这种趣味的男伴或女伴也没那么难。”

李子予挺直了腰板问：“这里白天不营业，大钟躲进来，应该不单单是找女人那么简单，进去的时候小心点。”

陈嘉树点了点头，又轻轻摸了摸杨柳的头，“你乖乖在这等着，我们很快回来。”

“哥！”

陈嘉树感觉到杨柳塞了个什么东西给他，还以为又是电击棒，刚想说这玩意儿对没有痛觉的大钟没用，低头一看，不禁笑了。

“这是从东南亚订过来的辣椒制成的辣椒水，据说辛辣度排世界前三，哥，你用的时候注意用量，小心别沾自己身上了，要不然就离我远点！”

“好嘞！”陈嘉树在他嘴边亲了一口，然后才和李子予小心翻过了围墙。

杨柳跨到驾驶室坐下，感受到车里空调的凉意，音乐也关了，四周静悄悄地，他的目光随着陈嘉树的背影消失而静止。陈嘉树已经潜进了俱乐部，这时或许正警惕地搜寻着大钟的踪迹。

杨柳微微低下头来，掏出手机滑动着屏幕，而后放在耳边，两秒钟后，电话接通了，“三十分钟后见。”

随后他把手机卡拔.出来，换了一张新卡插上，接着发动引擎，加速油门离开，在这条没有人烟的小路上留下两条清晰的车辙印，和两个因为信任而被他留下的男人。

杨柳看着后视镜里空荡荡的小路，眼里一片漠然，再过一会儿，陈嘉树或许就会发现自己被骗，或许会暴跳如雷，亦或是失望至极。

可是杨柳知道，这是最好的选择。就像陈嘉树想把周思源推开一样，他也想要保护陈嘉树啊，终究是他把陈嘉树牵扯进来的，这事儿本就不该牵连到他。

杨柳回想起那天陈嘉树被关在黑匣子里，至今仍心有余悸，阿布和杨翟那些人打的什么算盘他清楚得很，陈嘉树一旦被他们当成他的软肋，就更凶险了。如果陈嘉树因他而死……杨柳的心脏似乎痉挛了一下，他想着：哥，等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