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兽之斗 第18章 第 18 章

杨柳：“这张照片是在星星福利院拍的，我们那个福利院位置很偏，虽然一直接受捐助，可毕竟资源有限，实际上孩子们都很可怜，吃不饱穿不暖都是常事，大孩子抢小孩子的食物，小孩子只能哇哇哭，福利院的老师管不过来，有时候被闹得烦了干脆视而不见，我三岁就去了福利院，那时候太小，根本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杨朵也才比我大两岁，都是她在照顾我、保护我，比她大的孩子来抢东西，她也一点不害怕，照样敢打回去。”

陈嘉树静静地看着他，眸子里一片深沉。

“拍这张照片的时候我还不到六岁，那一年你父亲不知道从哪里发现了我们那个位置偏远的小世界，捐了一大笔钱……”杨柳好似被呛到了，突然轻轻咳了两声，继续说道：“一大笔钱，让福利院里一百多个孩子有了着落，也让我和杨朵离开了福利院。”

“离开？”

杨柳：“后来有人领养了我们。”

陈嘉树耐心地等了一会儿，见杨柳似乎没有就着这个话题说下去的意思，视线转而移到他的锁骨下方，望着那嫩白皮肤上令人怵目的疤痕，问道：“你这些伤是怎么来的？”

杨柳轻轻皱了皱眉，而后又漫不经心地说：“小时候调皮么，跟人打架留下来的。”

陈嘉树明显不信：“拿刀砍？你□□啊？”

杨柳盯了他一眼，露着小虎牙轻笑道：“我是邪教。”

“你养父母不管你么？”陈嘉树没有搭理他的信口开河：“跟什么人打架？”

杨柳满不在乎：“什么人都有，男女老少，高矮胖瘦，来者不拒。”

陈嘉树看出他在瞎扯淡，故意伸手在他头上胡乱蹭了一把，一头乖巧的顺毛被蹭成了鸟窝：“就你，还来者不拒，你打得过谁？”

杨柳一愣，就要起来辩论，可惜手被捆着，陈嘉树连按住他的动作都省了。杨柳扯了扯手腕，气势明显就提不起来：“你忘了早上那几个……”

陈嘉树眼睛都不眨：“忘了。”

杨柳：“……”

哼！

杨柳把脸转过去，留给他一个生闷气的后脑勺。

可这事儿还没完，陈嘉树继续说道：“一般领养家庭的生活条件都不会差，按理说你六岁以后的成长环境应该是安全、安稳的，怎么会受这种伤？”

杨柳头也不回：“因为我衰啊，走在路上被人砍，行不行？”

“你养父母……”

“也是个热衷慈善的大好人！”杨柳突然转过头来，眼睛里燃起了愤怒。

陈嘉树一愣，突然意识到领养家庭可能对他来说也存在过某种程度的伤害或阴影，自己无意之中揭开了杨柳不愿提极、不愿想起的某些往事。陈嘉树伸出手去摸了摸杨柳的头，手指轻轻揉了揉，安抚似的又把他鸟窝般的头发理顺。

陈嘉树还在想怎么转移话题比较自然，就听见杨柳轻轻笑了一声：“哥，你看我刚刚那样，像不像会跟人打架的叛逆少年？”

杨柳笑起来的时候，两颗小虎牙总会跟着一起出现，怎么看都是个阳光纯真美少年，这会子根本看不出他方才过激的反应。

陈嘉树忽然又多想了一句：“他在掩饰什么吗？”

可陈嘉树既然看得出来杨柳不愿多提，他便也不想揭人伤疤，轻轻巧巧地跟着插科打诨：“像要讨打的小兔崽子。”

翻过方才不悦的一篇，杨柳不知死活的本性再次复苏，歪着头凑到陈嘉树身边：“哥，还继续么，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陈嘉树：“……”

这小子要找死么？

陈嘉树眉心一收，看到杨柳额上冒着的细汗打湿了刘海，还强装着一幅轻松表情跟他嬉皮笑脸，就忍不住想要把他捏成一团扔出去。

他到底狠不下心再绑着杨柳，解开了捆着杨柳的绳索，往地上一扔：“睡觉！”说着自己也背过身去躺下。

杨柳活动了一下手腕，正要起身下床，又听见陈嘉树略带威慑的口吻：“去哪？”

杨柳动作一滞，发现陈嘉树背对着他并没有回头，于是打着哈哈：“我就……翻个身……”

陈嘉树仍旧没有动：“乖乖躺好。”

“……”于是杨柳身也不翻了。

这个人背后长眼睛了吗，怎么这么霸道！

陈嘉树其实有一肚子话想问，可是又顾念着他受了伤，精神不济——虽然小崽子看起来精力充沛，而且这小子嘴巴紧得很，他不想说的话哪怕强行用刑也撬不开，既问不出什么话来，还要难为他拖着病体劳神费心地装蒜，陈嘉树也不忍心。

……

陈嘉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他躺在床上，听见身后杨柳均匀的呼吸声，知道小崽子已经入眠，便放心地叹了叹气。

小崽子不太叫人省心，受了伤还不安分，陈嘉树躺平了，扭头看着他，杨柳的脸依然白得像没见过太阳似的，在卧室柔和的灯光下也像在发光，他的脸长得真好看，眉眼俊秀，闭上眼睛才发现他的睫毛又密又长，嘴唇紧闭，血色很淡。

陈嘉树又看到杨柳的眉心渐渐紧巴巴地皱成一团，他像是被传染了似的，也跟着皱起了眉，不知道杨柳的梦里有什么，平时被他小心翼翼的藏起来，却总在他睡着以后不受控制地钻进他的梦里。

陈嘉树伸出食指，指腹轻轻放在杨柳的眉心上，然后轻轻地抚了抚，那眉心“倏”地就被熨平了。

陈嘉树也舒展了眉头，就这样看着杨柳安静的睡颜，意识渐渐游离。

梦里有一条昏暗的街道，街道上一个行人也没有，陈嘉树浑身是血，他一边往前跑，一边不时往后看，他的呼吸有些急促，那个追他的人似乎还没有跟上来，但是他丝毫不敢松懈，危险还在跟着他，他只能继续跑。

突然，他脚下一滞，在他面前，距他十米远的距离，一个戴着棒球帽的男人握着枪站在他面前，黑沉沉的枪口指着他。

“你……是谁？”陈嘉树不得不停下脚步问了一句。

拿枪的男人没有说话，陈嘉树只听到他冷笑了一声，慢慢抬起头来，露出瘦尖的下巴，凉薄的嘴唇，随着他抬头的动作，整张脸也慢慢露出来。

陈嘉树突然感到一阵毛骨悚然，不是因为听到扣扳机的声音，而是因为，在他中枪倒地的那一刻，他看到了棒球帽下，和他一模一样的脸！

……

陈嘉树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床上空了一半，卧室的门没有关，他听见书房里传来敲击键盘的声音。

杨柳嘴上叼着一块饼干，飞快地瞟了他一眼：“醒啦！”注意力只是短暂地转移，很快又回到电脑上，“咔擦”一声，饼干应声落在地上，碎成许多小块。

杨柳目瞪口呆：“我靠！”

“怎么？”

“我刚刚黑进了‘花仙子’的内网，找到他开的那间房，那变态杀手果然找女人去了！”

陈嘉树走过来看：“找女人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我大惊小怪？这家伙真是个变态啊！”杨柳转头看向陈嘉树，颇不自然地叫道：“妈呀！太诡异了！”

陈嘉树神情冷淡地扫了他一眼。

杨柳双手挡在自己脸上，张大了手指缝露出眼睛，故意颤着声说道：“我现在的感觉跟看见贞子爬出来差不多！妈呀！那变态顶着你的脸……嘶，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你离我远点儿！”

陈嘉树一脚踢向椅子腿，四个轮子立刻就把聒噪做作的杨柳送到了天边。陈嘉树弯腰，滑动鼠标点开了杨柳刚才打开的视频。

杨柳嬉皮笑脸地脚尖用力，顷刻间又准确无误地来到陈嘉树身边，抬头笑道：“哥，我采访你一下，看到‘自己’这么变态是什么感觉？唔，不过说真的，他虽然用着跟你一模一样的脸，气质可比你差远了。”

……

“花仙子”某客房内。

杀手大钟洗了一把脸，再次抬起头来。镜子里是一张刀削斧凿般俊朗的脸，五官十分立体，眉目浓墨，鼻梁高挺，线条棱角分明。

这是一张十分周正帅气的脸，只是眉宇间散发出的阴骘好似有些格格不入。

大钟望着镜子，得意地笑了笑，他对这张脸很满意，很明显，刚才进来的女人对这张脸也很满意，在他拥有这张脸以前，还没有女人对他这样笑过。

大钟摸了摸下巴，转身走出浴室。

那女人已经未着寸缕地躺在床上，他走到床边，用手指轻轻划过她的红唇。

女人轻轻笑了一下，双手顺势勾/住大钟的脖子：“你真帅。”

大钟满不在乎地脱/掉/上衣，那女人的脸色果然变了，眼里的笑意顿时化为惊骇，难以置信地怔道：“你……”

大钟赤果的上身皱巴巴的，整个躯干连着手臂都是可怖的疤痕——那应该是大火灼伤之后留下的，皮肤凸起大小不一的花纹，在昏暗暧昧的灯光下似爬满了不明生物。

女人差点吐出来，职业素养还是让她拼命忍住了，她见过各种各样的男人，从没见过这么帅的，也从没见过身上这么恶心的。

那女人努力笑了笑，决定整个过程就盯着这张脸。

大钟冷眼看着那女人，他当然知道她在想什么，这女人长得很美，身上一丝赘肉也没有，该纤瘦的纤瘦，该丰满的地方照样丰满，呵，很好。

翻云覆雨、畅快淋漓之后，另一种欲/念悄然而至，在他丑陋的身体里慢慢滋长，他细细打量着熟睡的女人，用手摩挲着她的脖子，紧着接，强有力的手指紧紧地掐住了她的喉咙，女人从睡梦中惊醒，还来不及尖叫就发现自己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大钟很快就感觉不到她的脉息了，他冷冷哼了一声，毫不怜悯地松了手，从口袋里拿了根烟点上。

“花仙子”之后，变态杀手再次失去踪迹。

杨柳密切关注他之前住过的小区，发现大钟再没有回去过，而他从“花仙子”离开时抬头看了一眼监控，似乎察觉到什么，之后的有意避开摄像头，消失了。

大钟就这么无声无息地人间蒸发，可扣在陈嘉树头上的杀人案变成了三桩，每一桩都证据确凿，都有实时监控可以取证。

一开始陈嘉树还有些烦躁地在屋里来回踱步，过了两天自己淡定了，他发现除了不能光明正大走在街上外，依旧可以活得像个大爷——有吃有喝还有美少年养眼，比起天天帮人捉奸可滋润多了。

当然还是有遗憾，比如小鲜肉天天在眼前晃荡，只能看不能吃，怪磨人的。

比如小鲜肉毫无觉悟，有恃无恐地撩拨，等到他要耍流氓了，又指着自己的伤口一脸无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