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幕,木家的事寡人交由你来查。若是办的好了,寡人就破例允许你大婚之后复职。”
饱读诗书三十载,亦有人寒窗苦读数十年,入了朝堂,求得便是在这朝堂之上立足,驸马还能在朝掌权的,大晋数百年未出一位,且驸马背后的利益关联错综复杂。
这朝堂之上哪有清清白白不留污点的人,哪个人不会看眼色,见风使舵、玩弄权术多少都占一点,可此时各个脸色难看,
朝堂上争执不休,齐齐的跪在那请陛下收回成命,站着的人倒显得鹤立鸡群了,晋帝揉了揉眉心,看着仍站着的苏幕,“你为何不跪?”
而后又恍然想起自己刚才钦点的便是苏幕,眼瞧着自己刚开口问,那苏幕便轻飘飘的跪了下去。
“臣恳请圣上收回成命!”若是顺利接下,只怕今日出了朝堂他便是众矢之的,刻意忽略晋帝的视线,但他心中清楚,若要瓦解世家,他是最好的人选。
原以为这般圣上便会收回成命,在一旁出神的二皇子怎么也没想到,父皇还能问他:“你也觉得寡人说的不对吗?”
木尚书心中一紧,不论如何二皇子只能同意,而苏幕也必须接手此事,那么一切便都完了。
“儿臣认为父皇英明,苏少师定能还木尚书一家清白。”霍喑泽连声高呼,心中想着少不得要跑趟苏家了,只是苏太傅此人甚是迂腐,怕是要从长计议。
龙椅上高坐之人似是不耐,“既喑泽无异议,那此事便由苏幕去办。”说完后看着弯着腰请他收回成命的太子,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只留下那太监高声喊得:“退朝。”和目瞪口呆的臣子在朝堂之上,明知圣上早就有心动世家,如今跪着也不过是表个态而已,这事连朝中几位功高的大人都未曾真真切切的开口劝,他们又能做什么呢。
苏幕更是明了世家留不得了,只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要在死局里杀出一条生路。
便是下朝之后,那几位大臣身边都未曾有人围上去,倒是回中破天荒地贴着苏幕,“苏少师请留步。”
被唤的人一脸不耐,可偏偏回中不曾察觉,“少师以为今日太子殿下提议广开恩科之事如何。”
那人瞧了他一眼,“朝堂之事,由圣上亲自定夺,广开恩科利国利民,回大人可是有不同见解?”
正心中郁闷的苏幕,听着回中的口水话更是烦躁。却见回中给他使眼色,示意他去一旁说话,苏幕看着身旁往来的同僚,亦收敛了许多,那回中瞧他走的慢了些,拉着他的衣袖走到了人少的地方。
有辱斯文!有辱斯文!苏幕看着自己被人拽着的朝服,心中暗骂。
“苏少师,您快些。”细小的声音传来,再看回中却不觉由不妥之处,苏幕心中更加郁闷,也不知道公主若是知道自己的请帖给了这么个人,会不会后悔。
“你这般小声做什么,无人了。”啧的一声,似是在表达自己的不满。
“此事不能大声,不可为外人道。”
听着这般说词,在看着玉面郎君样的回中,苏幕只觉得自己的心脏极了,连这人都会嫉妒。
可眼前之人突然正色,苏幕也俯身过去听他所言之事。
“我有位表妹,自江南而来。”
画本子里的开场便是这般,苏幕心中这样想。
“她与我说江南有一处宅子,近几年修葺了许多次,有路过的人说里边闹鬼,每到夜里尤其热闹,总能瞧见些黑烟,如同人影般冒出,当地官员却置之不理,少师觉得这世上有鬼吗?”
阴森森的话在苏幕耳边响起,他将人推远些,“是人是鬼,一探便知。”
“木家的事怕是让少师为难了,但回中在此祝少师大人不啻微茫、祉猷并茂。”
也不管苏幕有没有听他说,自己说完便走开了,那模样让苏幕觉得自己被人嫌弃了。
可细细想来,回中给他的消息,只怕是木家罪证所在,但是南下还需要看圣上的意思,而且还不能打草惊蛇。苏幕认命般的叹了口气,迈着步子往太极殿去了。
而事情的真假苏幕无从得知,倒是第二日的变故让苏幕知道了回中的背后之人。
长平公主旧疾复发,帝闻之伤心不已,特许驸马暂停手中事务,木家之事由三皇子暂时接手,入公主府侍奉公主至安康。
第二变故便是回中触怒圣意,罚俸半年,停职三月。
当日夜里被停职的两人在公主府门口面面相觑,苏幕更是护犊子般站在公主府门旁守着,“更深露重,回大人来公主府做什么!若是不小心染上了风寒这可如何是好。”
手中折扇一拍,如今倒是不怕引起旁人注意了,“少师大人来做什么什么的,我自然同少师一样。”
虽说苏幕是来爬墙的,可这回中怎么也……心头一梗。那回中一看他神色便知道这人怕是多想了,正欲开口解释,这公主府门便开了。
“两位大人快请进,公主早已等候多时了。”见是意莲亲自来开门,苏幕瞪了眼回中,他可还记得请帖之事。
两人步履匆匆,只是天公不作美刚入公主府便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回中假意咳嗽着靠近苏幕,“苏少师,咱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我与回大人怎会有误会。”便是有误会也是同公主有关。
“圣上、停职、南下。”听着回中一字一顿咬牙切齿的说着,苏幕觉得自己大抵被醋意冲昏了头脑。以咳嗽来掩饰尴尬之意,回中未曾掩饰,笑得爽朗。
看着眼前黑着脸一言不发的苏幕,“回大人、苏少师今日来的真巧,可要品品本宫新得的茶。”
窗外的雨打在窗上,让人感觉不到半分爽意,只觉得烦躁,苏幕瞧着外边的天,“不知公主的茶是否都准备好了。”
霍虞慢条斯理的喝着茶,倒让苏幕想起了那日遇刺,霍虞手中茶杯碎裂的声音。
“自是准备妥当,我公主府没有怠慢客人这一说。是吧,大人少师?”明目张胆的撩拨,像是逗弄般,惹得苏幕无言,而后有似泼了盆冷水,”一切准备妥当,怕是回大人要被连累的受些苦头了。”
苏幕细细品味着这句话,如何不知回中是被他连累的,偏生的回中在公主面前如君子一般,到让他觉得自己文质君子的称呼该拱手相让,却也知道此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既然一切都已准备好,自然是早些出发的好,免得放任他们反应过来,便一切都晚了。
霍虞一行人乔装打扮出发之时,二皇子别院内灯火通明,书房暗格内二皇子党在谋划着。
公主病重事发突然,朝中代表两大势力的回中和苏幕都相继以不同的理由被停职,他们尚未反应过来,苏幕更是查木家的主办,陡然间换成了三皇子,更是对木家与二皇子不利。
“本宫已经让人盯着公主府和苏家,若有风吹草动,定会及时知会各位。”那势在必得的神情让木尚书提出了质疑。
“殿下可曾派人看着回家。”直觉告诉他回中不见得不是坏事之人,且二殿下到底年幼,看来他要早些防患于未然了。
“回中此人不会成为舅父的威胁,寒门出身在朝中没有倚仗,不知太极殿的门槛高不可攀,舅父还是放宽了心,此人成不了气候。”
最后一句说的轻蔑,在他看来有世家支持,寒门不过刚刚入京展露头角,现如今对他不是威胁,待日后他自有安排。
宫中的教导,倒未能让他如太子般温润如玉,反倒带着弑杀之意,下意识的摇头,却宠溺的望着他。
到底是血脉相融,待长大些便好了。
“这......京都之外到底有什么,吸引着她们前去呢”一官员疑惑的问着。
“不知,且看着吧。”
待大雨落下,不似那般烦躁之时,天边渐露鱼肚之白,众人方才散去。
木尚书抬眼望向东,只觉新日高升。
“舅父,留步。”霍喑泽快步走上前去,留住了欲离去的木尚书,“天气寒冷,舅父注意身子,泽儿瞧着您腿疾又要复发了,我这有一张皮草,待做好了差人给您送去。”
那木尚书声音有些颤抖:“殿下,老臣无碍,只是临近殿下生辰,还要殿下为老臣处理这些烦心事,老臣惭愧啊。”
亲自搀扶着木尚书出府,言辞切切:“舅父这般都是为我操劳,我同舅父何谈君臣之别。”
话虽是这般说着,可真待木尚书走远,他的脸色瞬间便变了个样,“年岁过了大半,舅父老了啊,当真让人担心。”
那边匆忙赶路的三人,挤在一个马车内,只是气氛倒不似二皇子那里融洽,苏幕紧挨着霍虞,也顾不得有辱斯文,明明看着霍虞递给回中的帕子,生怕那人接过去,却神色淡淡、满不在乎。
“天气烦闷,少不得要出些汗,可秋日里总归有些冷风,大家莫要着了凉。”说话间也向苏幕递去了帕子,未曾想苏幕半分不领情。
“公主金枝玉叶这帕子还是自己留着吧,微臣还不至于连个帕子都没有。”那阴阳怪气的调调,刻意加重的后半句,让回中苦笑不已。
霍虞也不惯着他,收回了帕子,自己拿着团扇扇风,那双眼一转看着回中这个可怜的人,“那回公子也要拒绝本宫吗?”
进退两难,回中只能在心中哀嚎,却不敢拒绝公主。
笑话,他又没有驸马的能耐,他如今坐的还是公主安排的马车,怕是连住处和一日三餐,都要仰仗公主。
伸手便接了过来:“微臣多谢公主好意。”
徒留着苏幕自己懊悔:刚刚瞎矫情什么,平白落了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