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荣起身去拉窗帘,打断话题。
“我困了,你走吧。”
皌仙姑点点头:“那我有空再来看你,”她抿唇,半天才憋出那个字,“哥。”
关荣没吭声。
见皌仙姑走没影儿了,秦玏才开始嘟嘟囔囔:“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真跟探监似的?谁想来就来?”
关荣一脸不解:“你管人家这么多干嘛?”
而且说得好像他不是来探监似的。
这还是关荣遇见的第二个极端双标的,第一个是师大附中的那个物理老头。
再说人家要来看的是自己,关荣不明白他激动个什么?
“你也回去吧。”关荣躺上床,头埋在枕头底下,一会儿又坐起来,“我送你。”
秦玏盯着他银白乱发看了会儿,转头就要走:“我去找拓清。”
“?”关荣飞速起来把人拉住,“你找他做什么?”
“说理啊,他总不能真关你一辈子吧?”
还真可能……
关荣没说出口,一转话锋:“这是谁的地盘?玄力受到抑制你还敢找事?你信不信你还没进门就被轰出轮回道了。”
秦玏摸摸耳垂,深以为然地点点头:“也是。那我常来找你?”
“我说了离我远点。”关荣觉得他大概是反骨全长耳朵上了,没一次听了的,十分无奈,“今天就当最后一面,以后就别来了。”
“呸呸呸!赶我走就算了,怎么还开始搞绝唱了?”秦玏捂住他嘴。
关荣打掉他的手,找了个有理有据的借口:“我不想给你疗伤,你不累我还嫌累。”
秦玏眼睛一亮:“那我下次小心点?”
“我的建议是——”关荣语气凝重,看他的眼神都犀利不少,整个人严肃起来。
秦玏以为他要说个法儿来,一改吊儿郎当样,认真听着。
“你出去先挂个耳喉鼻科,再去看看脑子。”
“……”秦玏怔住,没绷住气笑了,撞了撞他肩膀,“话说,他到底为什么不让你出道上界?”
“因为不想让我和你们道的人往来。”
“为什么?”秦玏百思不得其解,摸了摸自己脸,“我长了一副恶人样?”
关荣仰起下巴端详他半天,认真说:“我觉得你更偏向傻人样,和你待久了会降智。”
秦玏轻扯嘴角,也不多做计较:“所以你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关你?”
关荣摇头:“我只了解一点。”
“我有机会知道吗?”秦玏试探问。
关荣动了动唇就要拒绝,抬眼时却对上他赤诚的眼睛,犹豫好半晌才被说服似的叹了口气。
“从妖界回来那天——”他准备娓娓道来,谁知话说半截就被秦玏打断了。
秦玏捂住他下半张脸,笑了笑。
“那就当你答应了。”他后撤一步,盯着关荣眼睛,骤然消失,“下次见面再告诉我。”
关荣还没反应过来人就跑了,他愣在原地,只手探了探他消失的地方,好一会儿才收回手,哼哼道:“……混账。”
哪怕在道上界待半年了,这期间,关荣也没踏足过地司府,更是不见拓清这个人。
所以第二天拓清突然叫他,他立马反应过来是为了什么。
关荣站在地司府的大别墅前仰头望天,极光依旧,罩着整个道上界,给延绵大地盖上一层光。
他轻吐口气,抬步进了大门。
地司府原貌照旧,五色蛇照旧一见人就发疯,拓清坐在沙发上,后脑勺对他。
又一次,拓清抬手制止了五色蛇。
这场面,像极了半年他从妖界回来的那次。连紧张气氛都与之重叠,只不过关荣心态倒是比先前放平了些。
他自顾自坐下,一言不发。
“见过皌仙姑了?”拓清先开口问。
“嗯。”
拓清缓缓点头,又说:“你的引魂灯我给她了。”
“意料之中。”关荣抬眼看他,眼神毫无波澜,“还有别的事吗?”
拓清身子前倾,手肘撑在膝盖上,这是一个神思的动作。
“你记得上次你是怎么答应我的吗?”他偏头瞧关荣,从容不迫。
“记得。”关荣瞧他没有要接话的意思,就主动补充说了先前的那个承诺,“不主动和掌今道的人往来。”
拓清低头看着缠绕在指尖的黑蛇,轻弹它额头,无奈说:“你食言了。”
“没食言,”关荣顿了顿,“他来找的我。”
拓清捏住黑蛇脑袋,放到肩膀上任它爬行,关荣见他那举动不置一词,早也习惯了。
“你喜欢他吗?”
“?”关荣一脸疑惑,视线扫过他落到他肩膀上,“谁?你的蛇?”
拓清抖抖肩,说得理所当然,比他还无辜:“你知道我说的是秦玏。”
“……”
关荣眉心不展,他想反驳两点。
首先,他是真不知道拓清说的是秦玏。
其次,他十分、百分、万分不理解拓清是怎么问出这个问题的。
他觉得拓清的这个想法很离谱,问得也很离奇。
明明两人在说“规则”,在说“承诺”,结果拓清一转十八个弯扯到私人感情。
扯感情就算了,还问了这么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而且对于他来说还有点超纲。
关荣皱皱鼻子,自动揭过:“我能反问你一个问题吗?”
拓清不吃这一套:“你先回答我。”
“不讨厌。”关荣随口扯。
拓清也同他扯,非得把话圆上去:“所以就是喜欢?”
关荣不理解他的强盗逻辑,就不能是不讨厌也不喜欢吗?
他问:“只能二选一?”
“是。”
关荣了然点头,认真思考好半天:“那还是讨厌吧。”
“……”拓清盯着他缓慢坐直身子,微微瞪大眼睛,动了动唇,似乎是有点难以置信,“你真不喜欢他?”
关荣倒是比他还稀奇,他让二选一自己也选了,怎么好像还没让他满意?难道要说喜欢才对?
关荣反问:“不然呢?还要我给你举例吗?”
要真说举例,那他可能说的有太多了,他一个不怎么爱和人聊天的人都能说个三天三夜。
秦玏这人简直了,他就没见过buff叠这么满的人。
话多、脸皮厚、没分界感、耳背、脑子不好使……而且一碰上这人准没好事,总是能找出很多让他头疼的事儿来,简直职业生涯滑铁卢。
不,简直是人生滑铁卢。
虽然这人也有对他好的时候吧……但他自我意识里,这算不得喜欢吧?
白皓年还给他买车买房呢,堪比再生父母了,他最多也只是感激。
想到这儿,他还在想自己那辆宝贝车还只开过一次……
拓清瞧他说得认真,也没真让他举例。
好半天,平复完出乎意料的心绪后,他才开口:“你可以问了。当然,事先说明,如果是关于半年前讨论过的那个话题,那抱歉,我现在不能回答你。”
关荣问:“你知道林皌吗?”
“不知道。”拓清几乎是不经思考脱口而出。
“你知道皌仙姑和林皌的关系吗?”关荣紧紧盯着他,“还是说,皌仙姑的出现,其实在你意料之外?”
拓清像是头疼地揉了揉眉心,无辜地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关荣目光停留在他脸上,捕捉到他一闪而过又不着痕迹的蹙眉,直言不讳:“我感觉你在撒谎。”
拓清摊手:“我没必要骗你。”
关荣步步紧逼:“没必要骗我却有必要阻止我出道上界、限制我的自由?”
“你还在记恨我?”拓清看向他。
“没有。”关荣后靠椅背,仰头说,“我只是不理解。”
没等拓清开口,他自顾自说道:“不理解为什么远离掌今道就会安全。”
一瞬的沉默闪过,拓清说:“你以后都会知道的。”
“以后是多久?”关荣偏头看他,故作一笑,“会是下一个七万年吗?”
拓清应付不过来,有些力不从心:“你今天总是说一些奇怪的话。”
关荣无奈摇头,直截了当:“奇怪吗?我不信你不知道。”
他起身掸了掸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头也不抬地说:“林皌是七万年前的我,这个真相我昨天才得知。那现在另一个更深的真相呢?也会在七万年后才被发现?还是更甚?”
他轻扯嘴角,那是一个嘲讽的笑,而后抬头直愣愣地抓住拓清深邃黑眸,毫不退缩,语气轻嘲:“三道三界真的容得下我再一个七万年么?”
拓清怔了一刹。
他印象里的关荣虽不是什么好欺负的软柿子,但好歹多数时候都会听他的,这还是头一次见他咄咄逼人的模样。
拓清偏头,轻叹一声:“你以前不这样的,小关。”
“谁给我规定了我应该是什么样吗?”关荣低头,沉思着半掀眼皮,明明是质问的话术,语气却毫无起伏,“你救我收留我,我很感激。但仅限于上次见面之前。”
他抬头盯着拓清偏开的侧脸,沉声说:“在我从你口中听到那些个我不知晓的背负,这个感激就不存在了。确实,北月说得没错,你不会害我,因为自始至终,你在我身上所做的一切都是有目的的。以及你把魆明锏这么重要的东西用在我一个无名小鬼身上,也是如此,不是吗?”
拓清被逼得提高分贝,仿佛这样就能扳回一城,保证自己一向上位者的姿态。
他很想问关荣一句“保护也算别有用心的目的吗?”,可他终究说不出口。
他有点恼怒地说:“可这世上不是非黑即白、非对即错的。小关,你为什么非要这么清算呢?”
“你敢保证你站的是绝对的中间立场、手中天秤不失任何偏颇吗?”关荣顿了顿,“拓清,不见得吧。”
拓清默不作声,捏紧的拳头无处发泄。
他转身踱了两步,而后兀地消失,叹息声不止,只留下一句。
“你终究会明白的。”
关荣冲着消失的地方淡声说了句:“可我不是傀儡,我有追寻真相的权利,你应该尊重我的选择。”
与此同时,掌今道上界。
湮尘流转不息的花座之上,秦玏正立在缩幻空间外。
他望着若隐若现的黑白高门,恭恭敬敬唤了声:“大今掌。”
黑白门里传出羿玦平和的声音:“这两天去哪儿了?”
秦玏口吻随意:“您知道我一向是闲不住的,不是跑这儿就是跑那儿,总得给自己找点事做。大今掌今天怎么想起关心我来了?”
“没怎么。近段时间不太平,缠境几次三番出现异常,我怕你应付不过来。”
秦玏心如明镜地没拆穿他的借口。
这不正常也是半年前的事儿了,自从去轮回道讨人失败后,现在的缠境那是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了。
但凡换个人,都要以为曾经那些异样真都是关荣的手笔。或者时间一久,恐怕还会认为缠境有过异样都是错觉了。
“那没什么事儿我就先走了?”秦玏左看看右看看,对着门说。
羿玦温和的声音传来:“去吧。”
秦玏走后,一抹黑白玄力擦过,在缩幻空间的高门之下留下一个巨窟。
少顷,巨窟里走出一个身披黑斗篷的面具人。
“别来无恙啊,大今掌。”
ooc小剧场
拓清(揉眉):谁懂我的无奈。
神秘嘉宾(幽幽现身):他们的事儿你还是少管吧。
拓清(疑惑):?你这会儿出来干嘛?
神秘嘉宾:你cue我,我总是要来的。
拓清:……
作者有话说(手动版)
这一卷完咯,下一卷开始走往昔背景了,就是填坑挖坑填坑挖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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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伤心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