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今道上界,五人一狗走在虚影大路上。
这里不似轮回道,整个道上界跟人界的布置差不多,商业街、步行街、居民楼,连菜市场都有。
毕竟住的活人多,需求也多。
那些还没成为煞缠者的“预备役”就分散住在这些地方。
羿玦的存在引来周遭的过路人一顿问候,那些人还顺便打量一下关荣。
除开他不凡外貌吸引人外,那些人更疑惑的是,作为一个外来人,却能和羿玦走一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大人物?
这些目光和猜测让关荣浑身不自在。
羿玦习以为常地忽略,负手而行,与他聊着无关紧要的话:“谁给你起的名字?道意?”
“不是。”关荣落后他一截,与秦玏齐肩,“生前名。”
“生前?”羿玦兴致盎然,嘴角如常挂着和煦的笑,“那你和我说说你生前?”
关荣不想复述一遍他的那丢人又离奇的经历,直接敷衍道:“都忘光了。”
羿玦低笑,没追究真假。
“你很像我认识的一位故人。”他蓦然驻足,转步扎根记忆深处,好久好久,仿佛未能得到他满意的结果,最后只得无奈摇头。
他抬头望着无边际的天,神情恍然:“太久远了,他们的样貌,我快记不清了。”
他们?关荣疑惑,自己这是长了一张大众脸?
只琢磨了一会儿,关荣觉得他在放屁,记不清了还像,从哪儿得的结论?
秦玏听了只想用关荣曾经问过自己的话问他——他莫不是也经典文学作品看多了?
羿玦拉回思绪,悠悠漫步,嘱咐关荣:“这里复刻了人界最繁华的地方,我不限制你的玄力,道上界随你走,那是你的自由。”
总而言之一句话,不准出界。
关荣也不拐弯抹角:“你们准备关我到什么时候?”
“在此期间,如果还有类似情况发生,你就可以走了。”
只有这样才能证明缠的异样行为与关荣无关。
说到底还是不信他。
此时秦玏出声:“大今掌准备把他安顿到哪儿?”
羿玦又停住脚步,侧过身随口问:“你怎么想的?”
“眼皮子底下那座破塔不错。”秦玏毫不掩饰,语气轻佻,“我屋子倒是挺宽敞。”
羿玦还是没什么情绪起伏,轻笑说:“那你别亏待了人家。”
秦玏大喜过望,瞥一眼关荣,毫不遮拦喜色:“宝贝还来不及呢!”
“……”关荣一脸“习惯了他骚话连篇”的木然,忍耐底线直接被拔高。
要不是羿玦在,他已经一巴掌呼秦玏脸上了。
白皓年恶狠狠踩过秦玏的脚背,跟护犊子一样,抬腿就要往他脚上撒尿,不过最后被关荣制止了。
还没走到塔下,羿玦把影重领走了,大概是怕有人找他算账。
不过,来日方长。
三人一狗走在路上,关荣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停住。
“这个,”他一抬手,化出灭缠刃递给秦玏,“还你。”
刚才一直没找到机会,也就现在才腾出手来。
好歹人家也尽心尽力帮过自己这么多次,他总不好给人家昧了。
而且他与生俱来的教养也不允许。
秦玏没接,口气随意:“送你了。”
“你疯了?!”荀野音量惊愕拔高,就要脱口而出。
但他没能说出口,嘴巴让人给封住了。
“……”
秦玏知道他听了这话会是什么反应,防止他一通胡乱输出,先发制人了。
但不消说,关荣也知道这是个贵重物什。
他想也不想直接拒绝:“不用。”
秦玏还是背手不接:“又不是什么值当玩意儿,道上界走哪儿捡哪儿的东西,而且我也用不上。”
荀野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在后边怄得捶胸顿足,一口气差点没上得来。
他觉得秦玏一定是失心疯了,或者先前在幻境里受了刺激,否则怎么开始胡说八道了?
不值当玩意儿?别人耗费千年甚至万年心血熬炼出来的宝贝在他嘴里就成了不值当玩意儿???
道上界甚至还住着一堆因为没炼成这个“不是什么值当玩意儿”没能成为煞缠者的人,数量都快超煞缠者的两倍了。
荀野简直不敢想。
不过这话从秦玏嘴里说出来,还真得考究一番真假。
因为秦玏平时真用不上灭缠刃。
秦玏不炼缠,碰上缠境,他可以徒手炼化。就算不见缠现身,他的灭兇刃也能直接劈开缠境,就像上次一样。
但对别人来说这就是要了命的东西,掌今道就靠这个活。
虽然他这个人是点化来的,别人看来进得轻松,可这东西好歹是自己花费数百年炼出来的,他家卫真倒是大气,就这么随便送人,还被他说得跟地摊货似的廉价,这让道上界其他人怎么想?听了不得吐血身亡?
恐怕连唯二煞兇者钟唯听了这话也得给他打一顿。
荀野忍不住传话问:“卫真,你真把灭缠刃给他?”
“你急什么,我又不是拿的你的送人。”秦玏怕他等会儿乱说话,扭头传声警告,“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的。”
“我知道。”荀野摸了把寸头,有些憋屈,不甘心吐口气。
秦玏对他的态度倒是满不在乎,此时正按住关荣手上的东西,态度不让分毫。
他条理清晰,头头是道:“再说,你不是容易进缠境么?上次我给你点了咒都不管用,你把这东西拿上,以后再有这种情况,就不靠别人了。”
这一说到点子上,关荣还真有点心动。
他回味破境而出的那一刹,自己杀出来的感觉仿佛还不错?
不用干等别人,自己就能破幻境,对于他这个莫名其妙随时可能被卷入缠境的人来说,这是个极大的诱惑。
但拿人手软,口头感谢过于空虚,他又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实在为难。
他在想,怎么在手软的同时面子上又过得去。
秦玏瞧出他的顾虑,想了个法儿。
他撞撞关荣肩膀:“这样,你把你的魆明锏借我玩玩,我过两天还你?”
“那个不行。”关荣一口回绝。
尽管他知道秦玏在给台阶,不是真对魆明锏感兴趣,更不会真拿着东西跑路。
但那个东西切切实实关乎他的性命,他不敢轻易给人,除非拓清要拿回去。
秦玏见他态度强硬,也不强求,又设法说:“那这样,你教我简单的驭藤术怎么样?我学会了就等同于多长几只手,”他还配合地舞爪子,“多方便?”
怕关荣拒绝,他又试探说:“这个总行吧,关师哥?”
关荣默了片刻,而后问:“方爷爷家怎么样了?”
就算没直接应,秦玏也知道他是准了,心情登时变好,背后手指一动,给荀野解了禁。
在场的几人,荀野白皓年知道后续,不过白皓年已经算不得人了。
荀野遵循他家卫真的话没乱说,老实交代:“方老爷子有痴呆症,一直以为老伴还在。”他低头瞧见乖顺傍脚的白皓年,越看手越痒,最终忍不住伸手撸了一把狗头,“他点完灯后没过两天,方老爷子的女儿刚好忙完手头事,就把人接走了。”
白皓年嗷嗷叫吓唬他。
他只恨自己身躯不够庞大,不然得把荀野一口吞了,第二天再排泄出来,上头进下头出!
三千塔近通天,秦玏住在塔顶层,家里的布置倒是让人意外。
跟关荣在人界的房子差不多,黑白灰三套,就连布置都一样,只是比他屋子多了一间房。
关荣进门瞧清后,不免奇怪。
他疑惑地盯着秦玏,企图得到解答。
为什么这房子和自己的屋子几近一样?
他没好气问秦玏:“你照搬成这样,是我家风水要好一点么?”
荀野瞧他那要吃人的眼神,识趣地拉着白皓年到边上,专心钻研狗。他怕等会儿战火燃起,伤及无辜就不好了。
“你要这么理解也行。我看你家风水挺养人,怕你在这儿住不惯跟着改的。”秦玏言语轻松,往他手上画咒当钥匙,“我没去过你卧室,随便布置的,你等会儿去试试看那间屋子养不养人,要是有哪儿不满意,还能再改改。”
“你知道我要来?”关荣任由手掌让他摆弄,只直勾勾盯着他眼睛,想知道这人有没有说实话。
“不知道。不过有备无患嘛,反正我也不怎么在道上界住。”秦玏没有看他,朝左边房间扬下巴,“换洗衣服在你卧室衣柜里,都是根据你平时的穿衣风格准备的。不过不知道你的尺码,可能不怎么合身,凑合凑合。”
关荣沉默半晌,幽幽道:“你什么时候准备的?”
秦玏敛眸轻笑:“前两天有兆头的时候让人弄的。”
他没敢看关荣眼睛,他撒谎了。
他弄这些,其实是在上一次回道上界。
他怕关荣觉得他心怀不轨,或者自己这次突然被“监视”就是他设的套,最终没说实话。
关荣低头看着手上的法咒,好半天才说:“谢谢。”
顶上花座湮尘附着,玄经流转不息,九条赤链枷锁,只手可摘。
屋外的其他景象都可以幻化,却独独遮不住这东西,抬个眼皮子就能看到。
白皓年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窗户跟前,望着花座一动不动,不知道想什么,好一会儿像是看烦了,埋头就睡了。
一般人见了那东西该是震撼,关荣站在落地窗前抬头望了很久,手贴玻璃,想要触碰它。
没有任何情绪,更像是无意识的发呆。
他极少这么放空自我。
仿佛待到了一个极度舒适安全的空间,就连犄角疙瘩也都是自己的气息,能够毫无戒备。
秦玏跟着他视线看去:“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这问题还把关荣难住了。
其实他不知道,但这个答案他又说不出口。
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只得说:“或许我应该知道?”
不是问自己也不是问秦玏,因为没有人能答。
秦玏置之一笑,给他解释起来:“天神道给的,和你体内的魆明锏一个性质。”
他举起手,歪头透过指缝看赤链,懒洋洋说:“不过我瞧不清那到底神器是还是罪业,看不清是塔奉它还是它控塔。有人跟我说,因为干我们这个的脏东西多,这塔住了几千人,这么几万年下来,也就被浊化了。不过,神器会被浊化吗?”
他闭拢手指撤回来,完整的花座呈现在他眼中。
尽管看过了千万遍,秦玏依旧喜欢打量它。
百看不厌,就跟看关荣一样。
他仰头注视,嘴角轻扬,说得有些较劲:“反正我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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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荣(正色):我收回你一无是处狂妄自大且不着调这句话。
秦玏(一脸疑惑):你什么时候说的?
关荣(一本正经):腹诽知道吗?
秦玏(思索):那我也诽一个。
关荣(好奇):你诽什么了?
秦玏(神秘娇羞):我喜欢你。
关荣(……):这不叫腹诽,这叫心肠歹毒。
秦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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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撒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