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黎不想动,不想说话,他心梗。
费劲巴力,压制心魔,夺回主动权。
一口气还没喘匀和了,就受到了他家师尊的“老父亲”暴击。
封黎盯着伯玄细嫩的脖颈,把牙咬的咯嘣响,到底还是做不到像心魔那般肆无忌惮。
这是他师尊。
把他从邪修手里救出来,带他离开俗世,让他从一个无父无母、战战兢兢躲着仇家流浪的野孩子,一跃成为幽冥宗大长老座下大弟子,令灵门六宗无数弟子艳羡的存在。
这是他的救赎。
是他无尽生命里,待他最好的人。
他不该心生邪念。
如果他没有邪念,他豢养的心魔就不会如此……
大逆不道。
封黎深吸一口气。
极其克制地,小心翼翼地,吸了一口念了三千余年的冷香,神色一整,不动声色地从伯玄身上爬起来,直接跪到了云床前。
黑毛小凤梨,眉眼低垂,满脸自责与懊恼。
伯玄便是被红毛孽徒惹出了再大的火气,也不可能不分青红皂白地的发作在黑毛小凤梨身上了,就当真是又无奈又着恼。
伯玄盯着封黎审视了片刻,轻叹:“不急着请罪,先把那劳什子的锁魂链撤了。”
封黎眉峰轻跳,也不废话,干脆利落地收回心魔锁在伯玄身上的神念锁链以后,恭声请罪:“弟子大不敬,请师尊责罚。”
很好,认错态度十分诚恳,请罪姿势十分标准,是他家那个合该生在儒门的小凤梨了。
伯玄从云床上坐起,慢条斯理地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手脚,正襟趺坐,垂眼端量着封黎的神色,没叫起,直接问道:“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儿。”
封黎沉默。
他做不到欺瞒师尊,可也做不到坦言相告。
在心里措辞良久,封黎才捏着拇指指甲盖,模棱两可地说:“弟子鬼迷心窍,纵容心中邪念冒犯师尊,罪该万死。”
伯玄简直被封黎气笑了。
这小凤梨但凡言不由衷就会捏大拇指。
合着他压抑怒火,心平气和地询问究竟,这小兔崽子还想蒙混过关呢?
伯玄一脚踹在封黎肩头:“重说。”
封黎稳稳当当地跪着,面不改色地挨了一脚,低眉顺眼地说:“弟子大逆不道,心生邪念,胆大妄为至冒犯师尊,万死难辞其咎。弟子不敢乞求师尊恕罪,只求师尊息怒。”
嚯!小兔崽子!
伯玄被封黎这一波请罪气得牙根痒痒,手也痒痒,当即冷笑:“既是万死难辞其咎,那还等什么呢?”
“弟子谨遵师尊法旨。”
封黎仪态从容地叩首领命。
随后摩挲着腕上银铃,慢条斯理地直起身,抬起眼平静地凝视着伯玄,封黎掌心抹过尾指上的龙纹储物戒指,摸出一把闪烁着妖异红芒的长剑,面不改色地刺向自己的心口。
长剑没入胸膛,却没有半丝血液顺着伤口渗出来。
封黎的脸色霎时变得雪白,剑上红芒却愈发妖异夺目。
“斩日剑?!”
伯玄心头一跳,豁然起身,攥着封黎的手往欲往外拔剑,“你脑子被噬脑魔蚁啃了还是掉进化魂池里化成水了?”
封黎看着伯玄,缓缓弯了眉眼:“师尊。”
伯玄被封黎这一声叫的,心里十分不适滋味:“松手!”
封黎轻轻摇头。
攥紧剑柄,拖着伯玄的手又往胸膛里扎了一截,直至剑格抵在胸膛上,再不能寸进,才含着笑说:“弟子自知罪孽深重,为了复活师尊才厚着面皮苟活于世。如今师尊已经归来,弟子再无牵挂,便也该还九州一片清朗了。”
伯玄脸色铁青,咬牙切齿地命令:“松手!这可是斩日剑!”
斩日剑乃是紫霄剑派五神剑之一。
屠魔利器!
以域外天魔为灵,以灵门修士之精血蕴养,斩妖屠魔无往不利。
此剑吸血夺魂,名为神剑,其实比灵门魔器还要歹毒。
体内的精血迅速流失,尽皆成了那贪婪剑灵的养料。
堂堂灵门第一尊主,封黎竟是久违地感觉到了冷,深入骨髓的冷。
然而,看着他家师尊溢于言表的担忧,封黎的心又是暖的,不论其他,只为他家师尊给他的这一份温暖,他也甘愿舍弃苦修三千余年的道行,舍弃他的长生大道。
更何况,他家师尊这么好,不该受半分委屈。
既然心魔愈来愈不可控,那就做个了断,彻底绝除后患。
封黎克制着心底的眷恋,一双凤眸平静地看着伯玄,风淡云轻地说:“弟子知道。”
知道还敢拿斩日剑自戕,这是真想魂归祖魔呢!
伯玄怒火冲冠,抓着封黎的手猛地一拽,欲强行拔1出斩日剑。
然而,眨眼间时空流转三千三百二十一年,小凤凰早已今非昔比,再也不是当初那个任他揉圆搓扁的小凤凰了。
饶是使出了吃奶得劲儿,也没能把斩日剑拔1出来半分。
伯玄气急,扬手一巴掌裹在封黎脸上,指着鼻子怒骂:“你个小兔崽子!老子还管不了你了!”
封黎微微偏头,殷红的血从嘴角渗出来,滴在雾灵石铺就的地板上,在缭绕雾气里砸出了几朵粉色的花:“师尊。”
伯玄冷笑:“本尊今日就清理……”
“师尊。”封黎攥住伯玄的手腕,平生第一次大不敬地打断他家师尊的话,语气急促地说,“弟子所言、所行皆是源自本心,求师尊成全。”
“放屁!”伯玄指着封黎的鼻子骂,“你若是个轻言生死之辈,当初就挨不到本尊救你!若非你本性坚韧,心志坚定,饶是你天赋再高,本尊也不会收你为徒!”
封黎指尖微缩,克制着心中的贪恋,松开伯玄的腕子,伏地叩首:“师尊之恩德,弟子今生无以为报,来世若有福缘再入恩师门墙,必定日夜侍奉于师尊左右。”
他座下这个大弟子,饶是行事素来一板一眼,鲜少如旁的灵门弟子那般肆意妄为,可始终是骄傲的。
如今,为求一死,心甘情愿地把总是挺得笔直的脊梁弯下去,额头紧贴着手背,深深地伏拜叩首,竟是前所未有的谦卑。
伯玄看在眼里,又气又心酸:“给本尊一个理由。”
封黎不着痕迹地轻叹一口气,刚要开口。
伯玄又说:“胆敢再拿那起子冠冕堂皇的话搪塞本尊,本尊不介意让你彻底魂归祖魔。”
他家师尊向来说到做到。
况且,他今日若不说出个一二三来,以他家师尊的性子怕是不算完。
封黎沉默了须臾,于心里稍作措辞,小心翼翼地摆出他家师尊最为在意的宗门:“近三千年来,弟子于九州之上横行无忌,树敌颇多。任弟子魂归祖魔,于师尊、于宗门皆有百利而无一害,还请师尊成全。”
“放屁!”
伯玄一脚踹在伯玄肩头,咬牙切齿地骂,“本尊叱咤九州,靠得是本尊手里的骨埙、驭下的傀儡,何须座下弟子以命换安宁?你这孽障这是埋汰谁呢?”
封黎身形微微一晃,旋即稳住身形:“师尊英明神武,名震九州,饶是三千年过去,赫赫声威依然无人能及。纵是借弟子一千个胆子,弟子也不敢不敬师尊。”
小嘴叭叭的,倒是会说!
伯玄盯着封黎饶是伏拜在地也比旁人挺直的背,一字一顿地问:“既然不敢埋汰本尊,那便是瞧不起我幽冥宗了。”
封黎再叩首:“弟子不敢。”
伯玄冷笑。
封黎又叩首:“请师尊保重,谢师尊成全。”
孽徒一心求死。
他如今神念不能动,法力不能用,动粗揍醒这个混账玩意儿都不能够。
伯玄欲转身拂袖,任封黎自己去作,然而,被红毛孽徒和黑毛孽徒接二连三地气,着实心中郁气难消,不禁在转身之际,又冷不丁抬脚,狠狠地踹在封黎身上。
总是稳如山川一般的身躯,轰然倒地。
伯玄一时不察,脚下一空,一个趔趄,险些被横卧于云雾里的封黎绊个脸着地。
伯玄神色一变,顾不得自己的失态,堪称手忙脚乱地转身看向封黎。
封黎倒在缭绕云雾里。
乌黑如墨的发丝散落在幽蓝色的云雾石上,那张总是端着严肃正经的脸白得近乎透明,本就偏浅淡的唇更是血色全无。
伯玄抓住封黎的手腕,脉息全无。
“艹!”
伯玄低咒了一声,攥住仍然插在封黎胸膛里的斩日剑用力一拔。
饶是没有封黎的阻拦,伯玄依然没能把剑拔1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斩日剑上的血色纹路愈发妖冶,眼睁睁看着封黎的皮肉逐渐干瘪下去。
祸害遗千年,小凤梨死不了。
原来的文名太刺激不能用,揪秃头发改了一个先用着,o(╥﹏╥)o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请师尊责罚。【捉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