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钟前。
听到高公公说公主要返程时,周宗璋便吩咐人收拾东西,丫鬟小厮们忙忙碌碌,他看了一圈也没见到沈鲤的身影。
周宗璋问了丫鬟,得知她方才追着一只小鹿跑出去了。
他怕她遇到什么危险,便策马来寻,在一个水塘边看见了沈鲤。
周宗璋心下一松,走上前,见她眉头紧皱,脸色微微发白,一只手揉着脚踝,忙问:“可是受伤了?”
沈鲤愣愣地看着他,羞愧地垂下头:“刚才不小心崴了脚……”
她看那只小鹿长得十分可爱,便追了上来,在它来到水边饮水时,她也跟了过来,却没注意脚下的砺石,只觉一阵钻心的疼痛,没多会儿,脚踝便肿了起来。
隔着鞋袜,沈鲤摸到一个老大的包,疼得她脸都白了。
周宗璋翻身下马,俯身瞧了瞧她的伤势,“冒犯了,我抱你上马,回府请大夫。”
“有劳将军。”沈鲤脸上又红又白,伸出手臂圈住他的脖颈,只觉腰间一热,身子转瞬便腾空,下一瞬自己已然坐在了马背上。
她从未骑过马,身子顿时变得僵硬,周宗璋坐在了她的身后,察觉到她很紧张,温声道:“你别怕,放松身体,我会护着你的。”
他双臂舒展,以近乎拥抱的姿势将她虚拢在怀中,“这边离营帐不远,很快就到,待会儿你还坐公主的马车回去。”
沈鲤惴惴不安:“将军,我不是有意给您添麻烦的。”
周宗璋声音似乎比平日里还要温和几分,“你没做错什么,公主她带你出来也是想你能散散心,不必拘着自己。”
沈鲤紧攥着衣带,坐在高头大马上,眼前的一切都变得不太一样,仿佛她一下子长高很多,这种感觉颇为新奇。
若不是脚踝上火辣辣的疼,一边骑马一边欣赏风景倒是不错的享受。
很快到了营帐附近,沈鲤却觉得周将军的身体越来越热,似是发烧了般,滚烫的热度透过衣衫传到她身上,她不安地动了动身子。
被抱下马时,她的脸红得几乎要滴血,不敢去看玄英、玄羽和七星的神情。
他们会不会以为她不守妇道、故意勾引将军?
正忐忑难安时,耳边响起一道沉稳的声音:“方才沈嬷嬷扭伤了脚,七星,你叫两个丫鬟过来,搀扶着她去公主殿下的马车。”
七星忙道:“好嘞爷。”
待上了马车,沈鲤低声告罪来迟,公主轻哼一声应了,她似乎是打猎累着了,倦懒地倚在软榻上闭目养神。
沈鲤见状,小心地缩坐在凳上,强忍疼痛。
好不容易到了将军府,甫一下车,就有两个小厮抬着一顶小轿过来,“沈嬷嬷,将军吩咐小的抬您入府。”
沈鲤受宠若惊:“这不太好吧……”
小厮笑道:“嬷嬷,您别难为小的们。”
沈鲤只好上了小轿。
不远处的高长风听到动静回头,想到从围场出发前所见到的情景,清俊的脸上闪过一抹玩味。
周将军对这个沈氏,似乎也太上心了些。
-
待大夫离去,沈鲤对着桌上的草药开始发愁。
之前膝盖跪伤只是皮外伤,不影响行走,不吃汤药也就罢了,此次脚踝崴了,若是不吃药好得慢,她便无法正常照顾小姐。
虽说有宋姐姐在,但她也不能让她一个人连轴转,总要尽快养好伤才是。
她请厨娘帮忙煎好药,屏住呼吸,强迫自己喝下药。
一瞬间却仿佛度日如年,她皱着脸差点儿被苦哭。
月洞窗外,七星小猴儿一样探出头来,笑嘻嘻道:“沈嬷嬷,爷让小的给您送些芝麻酥饼来。”
沈鲤疑惑:“好端端的怎么送这个给我?”
七星:“我也不晓得,这还是将军方才特地吩咐我去铺子里买的呢!”
沈鲤:“……”
她接过油纸包,拈起一枚酥饼含入口中,香甜的滋味瞬间弥漫,冲淡了口中的苦药味。
她展颜一笑,抓了一把香炒瓜子给七星,“请替我多谢将军。”
七星应了一声,笑嘻嘻跑开了。
如唱戏般,将这边的事学给了周宗璋听,后者略作沉吟:“她的药吃完了么,很喜欢那甜饼?”
七星点头:“小的见桌上的药碗都空了,沈嬷嬷吃酥饼前眉头都皱着,吃完后,一下子就笑了。”
周宗璋挑眉:“你看到她笑了?”
七星谨慎地打量着将军的神情,有点磕巴:“呃,爷,小的是该瞧见还是不该呀?您给小的一个明示。”
周宗璋轻轻敲了一记他的额头,“小孩子家家的,别瞎打听。”
七星嘿嘿傻笑:“小的知道,小的谁都没说。”
周宗璋:“你要说什么?”
“说您与沈嬷嬷……”七星连忙捂嘴,摇头如拨浪鼓,小跑着退了下去。
留周宗璋在原地一脸莫名,他与沈鲤怎么了?
他只是方才回来时恰巧路过一家糖饼铺,闻着味道很香甜,兴许岫姐儿会喜欢。
沈鲤吃了,便是岫姐儿吃了。
他们的关系,清白得很。
-
翌日,将军府来了一位陌生男子,那人约莫二十多岁,身量修长,生得颇为俊俏,一双发灰的眸子极为好看一眼便知他是异族人士。
来人自称李舟醉,是周宗璋的好友。
门子闻言赶忙报与孙嬷嬷知,她这几日脚伤已好,已可正常出来料理府中事务。
昨儿她听闻沈鲤也崴了脚,不禁失笑:“说来也奇,我们娘儿俩倒像是说好了似的,我好了她倒开始偷懒耍滑。”
宋香云笑道:“嬷嬷您这话可就冤枉小鲤了,她是什么性子的人您又不是不知道?怎会寻由头偷懒。”
孙嬷嬷前几日便听将军提过,有个他的朋友会来府上,听说这人便是,她忙让人请了进来,端水递茶,呈上精致点心。
“李公子,将军他去知府衙门了,您稍作片刻,老奴已派人去衙门送信儿。”
“不着急。”李舟醉款摇折扇,丝毫不觉冬日里手持扇子有何不妥。
他面上含笑,款款用了茶,打量一番厅内布置,笑问:“小周他不是尚未娶妻,这府内的布置倒是颇为雅致,敢问是出自谁手?”
孙嬷嬷道:“是老奴同府内的一个乳娘一块儿胡乱布置的,难得公子喜欢。”
李舟醉:“哦?可是那位姓沈的娘子?”
“正是。”
李舟醉没再多问,静候片刻,门外传来脚步声,不多时,周宗璋身着官服出现在了门首。
两人见面皆是一笑,李舟醉拍了拍周宗璋,“许久未见,你的体格还是如此健壮。”
周宗璋难得露出笑:“你也和从前一样,大冬天的穿这么少,也是爱俏。”
两人叙罢寒温,周宗璋想到明日还要陪公主去城东赏玩温泉,便问李舟醉:“你既然来了,就在这儿多住些时日,过两日再同其他大夫一同去给沈鲤的祖母看病。”
李舟醉笑得狡黠:“那位小娘子的芳名叫梨?哪个梨?”
“鲤鱼跃龙门的鲤。”
“哦——她的夫君呢?”
“死了。”
李舟醉拉长音:“怪不得。”
周宗璋: “什么?”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4章 送酥饼,当局者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