窥风月 第94章 第 94 章

而在连融看来，谢家父子虽然有些本事，但是却过于愚忠，即便是他们带着这五千精兵去解了健康之危，又有何用。

褚绍他们很快出了密林，看到来人宋岩立刻迎了上去，距离两个时辰剩下不足一炷香的时间，若是褚绍他们再不出来，宋岩便要率兵杀进去了。

宋岩迎上前去，看着连融道：“他们邀主上过去所谓何事，可是要归降，还是说……谢娘子的事情？”

后面的话宋岩说的极为小心，他小心打量着褚绍的面色。

往日谢娘子不过是一个失了夫君的无权无势小娘子，褚绍若是要取为夫人恐是会落人口舌，如今谢娘子的父兄有这等本事，若是褚绍想娶，虽然也是不对等了些，但是到底要容易些了。

宋岩知晓褚绍的心意，一路看着自己的主上对着那谢娘子如何上心的，这些年主上为了收复北地从不谈及儿女私情，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心悦之人，便是想要自己的主上圆满。

连融不知宋岩所想，冷哼了声道：“那谢家父子想要同我们借兵前去救健康的那一群酒囊饭袋。”

“这……”

谢蕴的父兄若是要去救那南梁帝，那便是与他们的主上站在了对立面，那二人便恐怕没了可能，只能渐行渐远。

“主上，若是谢氏父子去救南梁帝，让他们得逞了于我们恐怕不益，不如我们……”连融目露狠色，用手中的羽扇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不可。”宋岩下意识的否决。

连融没想到宋岩会反驳，皱眉道：“有何不可。”

宋岩看了看沉默看着远处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褚绍，嗫喏道：“他们前些时日还在帮我们共抗魏军，实乃忠义之士，岂可如此杀之。”

“妇人之仁，为达目的便要不择手段，你可知这机会有多难得！”

二人争执不下，褚绍翻身上马打断二人，两人皆抬头看着褚绍，见他神色冷凝，周身的寒意似是要将这暖意融融的春日冻僵，忙住嘴等褚绍做最后的决定。

褚绍抓着马缰的手不断收紧，他的目光越过幽幽的密林看向谢家父兄屯兵之地许久，终于掉头离去。

这一举动表明了他今日会放谢家父子一条生路，宋岩早知褚绍会如此抉择并不意外，连融怒目一瞬想明白为何，却为褚绍为了一个女子这样心慈手软而更加愤怒，心中对谢蕴的怨恨加上了一笔。

褚绍策马离去，宋岩率众跟上，宋岩看着褚绍策马奔腾的背影，他虽是行伍之间的男子，却能知道褚绍为何这样抉择。

虽今日若是将谢家父子斩杀于此，于他收复北地的抱负更近一步，或可缩短数年的时间，但……谢蕴那般在意她的父兄，若是有朝一日谢蕴知晓主上杀了她的父兄，恐怕再不会原谅罢。

英雄气短，儿女情长虽是不好，可宋岩却绝安心，若是他们誓死追随的主上是个冷血无情之人，那便要担心狡兔死走狗烹了。

他们一开始追随褚绍，便不是因为褚绍的抱负和仁义吗？

褚绍的大军悄无声息的来，悄无声息的离开，谢家父子的斥候回来报信，得知这个消息的二人皆松了口气，接着谢清安又疑惑：“褚绍既然对我们动了杀心，为何又撤走？”

既然他们堪破了褚绍的心思，褚绍亦是动了杀心，那最好的解决办法便是让他们不能活着走出这一片密林，方是最为保险。

而非这样轻轻的就将他放过，此非明智之举，他们不知谢蕴与褚绍之间的纠缠，是当真百思不得其解。

谢蔹心中同样疑惑，他却很快按下，谢蔹比之于谢清安更加谨慎，他道：“此时不是探讨的时候，马上整军，南下！”

这倒是让谢清安认同，父子二人连夜整军南下，一是为了赶去解健康之危，二则避免褚绍出尔反尔将他们困杀在这淮州的群山密林之中。

他们对褚绍诸多偏见，不会因为这一次褚绍放了他们一马而彻底转变，而此时他们心中去将南梁帝救出来是第一要紧事情。

***

谢清安与谢蔹的五千精兵连夜南下日夜不辍，却也花了近八日才赶至健康北一百里外，到了此处他们不敢再进一步，若是再进侯栾的蛮夷之兵若是大举进攻，他们只有区区五千精兵退无可退。

在来的路上，一直有斥候不断前去探查消息，没有褚绍相助，他们本没有把握解健康之困，打算殊死一搏，但却意外的同南梁的宣王殿下萧笈联系了上。

得知萧笈亦是得知此事去会稽郡去接王氏兵马前来解决健康之困，二人便合谋，此时谢家父子在简康北一百里外等着萧笈带着王氏兵马赶到共议如何将侯栾拿下。

谢清安与谢蔹在见到萧笈之时面露喜色，将人迎进帐子，只不过交谈几句便面色便再度难看起来，再看萧笈的面色，亦是郁气颇重。

无他，萧笈去会稽郡王氏借兵，会稽郡是王氏的本族，驻守的主将是王朗的庶弟，原本将萧笈奉为上宾的主将，在听说了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当即同意会派出三万精兵虽萧笈去健康围攻侯栾。

但却在第二日一早反悔，甚至对萧笈的态度变得阳奉阴违，萧笈面色难看，愈发难却生生忍了下来，但最终也不过是向王氏一族借了三千精兵。

萧笈手上的兵马甚至还没有谢清安与谢蔹手中的多，且这三千兵马在与侯栾的大军对上之时是否会听从萧笈的调度还未可知。

这个消息将谢清安与谢蔹的期望扑灭，却又很快镇定下来。

谢蔹道：“侯栾这些时日围困健康，攻打的愈发频繁，却迟迟未能攻破健康城，恐怕也也是焦急上火，困倦交加，许是无心打探各方的消息，或许我们可以利用这一点。”

谢蔹与谢清安父子共谋多年，谢清安立即明白谢蔹是想要虚张声势，此法虽可一试，却有极大风险，他皱眉：“若是侯栾察觉，恐怕会立即反扑，我们若无援兵，恐怕也支撑不了多久。”

健康城内的粮草兵器估计快要消耗殆尽了，他们即便破开口子入了健康城，怕也是会被困死在里面无济于事。

谢蔹点头肯定，他看向萧笈随之话锋一转，道：“所以，我们此番不为守住健康城，而是救出陛下与朝臣百姓南撤。”

健康城乃一国之都，是汉人衣冠南渡之后好不容易扎根下来产生认同感的地方，若是轻易弃城南逃，恐怕对汉人的打击不亚于数十年前南渡的那一次。

汉人若是彻底对朝廷失望，要不是将再无抗击北地羌人胡人的信心，要么便该是群雄并起将南梁瓜分。

如今南梁压制群雄本就不宜，若当真群雄并起，恐怕南梁再无力制衡，这天下便要易主了。

这样的决定与后果，不是萧笈一个人能承担的，破坏祖宗产业根基的骂名，也不是萧笈能够承受的。

所以谢蔹在说出这话之时，才望向萧笈。

就连谢清安，也定定的看着萧笈等他做出最后的决定。

过了良久，萧笈闭眼复睁开，他的神色逐渐变得坚定：“若是没了天子百官，没了里面无辜的百姓，健康不过是一座死城，又有何救的必要，至于……日后有机会，便再将健康夺回来便是。”

谢蔹与谢清安都从对方的眼中读出了欣赏，他们没有想到，这么多年被天子厌弃，手中没有分毫实权的宣王能有如此魄力。

若是宣王为未来的南梁君主，或有机会夺回北地，光复汉室。

下了决定便是商讨细节，最后定了谢清安与谢蔹带兵从正面进宫引开侯栾的人注意力，萧笈率从王氏借来的三千精兵突破南城门侯栾的包围杀入城中去将天子百官与百姓救出城。

次法子冒险，需要守城的主将配合，多拖延一刻便是多一分危险。

萧笈目色沉凝，道：“守城的主将是本王帐下的人，定会听从本王的命令，但为了更多的护送百姓出城，还请两位将军尽量多拖延些时辰。”

守城的主将能在侯栾蛮夷大军的凶猛攻势之下守城这样久，可见其勇猛，谢清安与谢蔹本就心生敬佩，听闻这等将才是萧笈麾下，能够带出这样的将领，可见萧笈的能力。

有君王之能，在这样的时候还心系百姓，这样的萧笈让谢家父子更为敬服，当即应下。

“臣等定然全力以赴，也请宣王殿下顾全自身安危。”

商议妥当，事不宜迟，萧笈立即带着王氏的三千兵马绕过健康悄然南下。

到了夜里约定的时辰，谢蔹与谢清安率兵攻打侯栾，第一个回合出其不意，打的侯栾措手不及，谢家父子这五千精兵则折损不大。

首战告捷，鼓舞人心。

这些时日因为久攻健康城不下的侯栾气急攻心，却又疑心这样的精兵强将，莫不是褚绍来了，若是褚绍来了，此战必败，侯栾已然做好窜逃保命的准备。

中年鼠相男子急匆匆入了帐子，对着侯栾道：“王上，属下刚刚去确认了，褚绍五日前确实率兵回了荆州，不可能出现在健康。”

侯栾当真害怕褚绍，也为了此事做了完全的准备，知道淮州之乱恐怕蒙骗不了褚绍多久，便又设计荆州生乱，褚绍的至亲在荆州，堵得便是褚绍会回去救。

听闻此言，侯栾放心下来，却又危险眯眼：“既然不是褚绍，还有谁会来找死？”

鼠相中年男人思忖道“会不会是萧笈？”

他们想的能有此胆量的，南梁恐怕就萧笈一人，实在是没有想到从未听过的谢清安与谢蔹竟然会来相助。

侯栾狠厉：“不管是谁，将人杀了吃顿荤腥！”

第二波攻势因侯栾有所准备，谢清安与谢蔹并未讨到好处，看着增多的兵马，却知他们的计谋成功了，只等南城门萧笈传来吉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