窥风月 第104章 第 104 章

李节眼中的猜忌消散，却并不再是刻意装出来的温润模样，他咧开嘴角，扯出一抹带着狠意的笑容里面透着癫狂，问：“弥弥，你猜我这些时日去做什么了？”

谢蕴在他的目光里缓缓摇了摇头，她虽猜到了一些，但是不敢说。

似是料到她不知道，他也并不是想得到谢蕴的答案，他只是想将这些时日他做了什么让谢蕴知道，他站起来大笑，眼睛里面沾染了一些癫狂与狠意，背对着谢蕴语调满是凉意：“从小陪着我长大的李叔竟然与外人勾结，企图下毒毒害我。”

他虽是笑着的，却每一个字说的都咬牙切齿，他刚刚经历了一场背叛，所以连带着对她的信任也崩塌，才会急于求证谢蕴是否值得他的信奈。

原是如此，谢蕴明白了李节今夜的异常与这些时日的消失是为何，本就只是想要逃离而故意展现出对李节认同一面的谢蕴，心中生出一抹不忍。

若是李节知道了她所做的这一切也只不过是骗他，不知道会不会永远不在相信任何人。

只这样的怜悯，在李节的下一句话中烟消云散，他眼中露出狠辣的杀意：“可惜，我给他了机会他却不中用，这样无用之人何必活在这世上！”

他笑的天真残忍，谢蕴从他的话中听出来，李叔已经死了，恐怕还死的很惨烈，物伤其类，谢蕴的背后缓缓升起一抹凉意。

李节猝不及防的转过身，他盯着谢蕴的眼睛一步一步走近：“弥弥，你不会背叛我欺骗我的是吗？”

他的目光里清晰的写着，若是谢蕴背叛他欺骗他会是什么下场，谢蕴藏在袖子里的手捏紧，半响勉强露出一抹关切：“易知可有受伤？”

他不依不饶步步逼近：“你告诉我，你永远也不会背叛我！”

谢蕴看出了他眼中的杀意，那一抹勉强出来的关切维持不下去，此刻的李节近乎疯魔，她若坐以待毙恐怕不能脱身，指尖狠狠掐入掌心让眼中升起泪意，垂眸藏住眼中的神色，一滴泪落在地上，声音仿佛被吓到：“易知，你这样我有点害怕。”

李节的脚步顿住，他怔怔的看着谢蕴落在地上的那一滴泪似是恍然回神，而后懊悔的为惊吓到谢蕴又道歉：“对不起弥弥，我不该同你说这些吓到你了。”

谢蕴是李节的求不得，是李节的心结，他雷霆手段虽是获得了权势，却也众叛亲离，他如今不相信任何人，但是却想要相信谢蕴，

理智告诉他谢蕴也不可信，但情感上他想要从谢蕴这一处汲取温暖，便如此矛盾纠结，是以在谢蕴都不曾开口之时，便将她想要的奉上去，他蹲下抱住她的腰说：“弥弥想要什么告诉我，我都会给你，只要你不背叛我，我永远也不会伤害你的。”

谢蕴的手缓缓抚上李节的发丝，目光冰冷，声音却温柔：“易知，我只是想要每日能出去走走，若是你不愿，我便不去了。”

“我愿，我愿，你要做什么我都愿。”

这样急切的声音，仿佛谢蕴想要什么他当真都会给一样。

可惜，谢蕴知晓，这只不过是他脆弱之时的口不择言，李节不是褚绍，他从一开始认识的便是真实不加掩饰的谢蕴，若是他当真如他所言一般对她好，便该知道她并不喜欢被囚困于此。

她声音依旧温柔，只是神色冰冷：“我信易知所言。”

这日之后，李节好似彻底相信了谢蕴，他不再紧盯着她，允她每日在他不在的时候也能自由进出房间，但是进出都需要有吉祥与仆从跟着，也不许谢蕴离开院子。

原本耐着性子徐徐图之的谢蕴在遇到方言两三次都没有找到说话机会的时候逐渐的失了耐心。

她虽然能自由出入房间，但是身后紧跟着寸步不离的吉祥，便是连换衣服都要隔着屏风看着，丝毫没有给谢蕴离开视线的机会，院子里又都是侍卫，也没有同李节说话的时机。

而晚上李节总是会来，他走了也会留下吉祥在屋中紧紧的盯着谢蕴睡觉，甚至谢蕴都不知晓吉祥每夜是什么时候睡的，她却不敢冒险去试探半分，若是被发现了便会前功尽弃。

迟迟没能得知方言的布局以及下一步该如何，谢蕴的心中愈发的焦躁，她困在这院子里的时间太久了，即便取得了李节的信任，身边的危险却也愈发的大。

因为李节一日超过一日不加掩饰对她的势在必得，将他的卑劣与阴暗连同他的信任都暴露在谢蕴的面前，她知晓他这样的信任所求的是什么，若非谢蕴装作不知，恐怕他已经挑明心意想要留宿在此。

如此的担忧，在李节醉酒之后闯入房间，想要捉住她的手腕之时让谢蕴终于坐不住，她知晓在不能等下去了。

谢蕴微不可查躲开醉酒的李节，在他动怒之际侧身将他扶到塌上，逃避转身装作给他倒水。

她的动作隐藏的再好，但是终究是被李节看出了端倪，他的面色一沉，隐有怒意：“弥弥可是在躲我？”

谢蕴面上挂着笑，不正面回答，只道：“易知饮多了，有什么我们明日再说。”

她的话音未落，发出一声惊呼，李节忽然暴起抓住她的手，逼视：“弥弥你既然已经原谅了我，为何还要处处避着我，你说的那些可都是骗我的？”

时日长了，如何能够叫人不察觉谢蕴回避的态度，一次两次李节当做不知纵着她，可是次数多了李节便使了耐心，现下已然是忍耐到了极限。

谢蕴心中一跳，眉眼却还是如旧，只是道：“易知，你若心中不满，待你明日清醒了再说。”

极力挣脱不开李节桎梏的手，谢蕴忍着心中的恶心与害怕，眼中渐渐蓄满了泪意，瞥过头去，泪珠缓缓滑落滴在李节的手上，她声声控诉。

“李大人如此问我，却又不能娶我为妻，可是将我置于何地？”

没曾想谢蕴会落泪，仿佛她的泪珠烫手，李节手上的力道本能的松懈了些，却并未彻底放开她，拧着眉：“明明是弥弥惹我生气，却反过来质问我，好不讲道理。”

谢蕴泪眼婆娑直直的看着李节，她控诉：“我知李大人与袁氏的婚约，也从李大人的衣袖上问到了上好胭脂的味道，我往日未曾问过你，是知晓我没有责问你的立场，你我原本就已缘尽，这些时日也不过是李大人给我编织的一场美梦，可如今李大人如此问我，却又不可能娶我，可是要将我当做外室彻底藏起来？”

她泪眼婆婆，看起来很是伤心，声声凄厉：“李大人应当知我是怎样的人，可李大人却还是如此逼我，是想将我置于死地，这可是李大人对我的报复？”

“我……我并非有此意”李节彻底清醒，他急着想要辩解，却又不知该如何解释，谢蕴眼中的泪意更甚，这回轻易便挣脱开了指着房门的方向，泣不成声“李大人今日请先回，我不想看见你。”

李节手足无措，他想要触碰谢蕴脸上的泪意，又不敢，见她坚决，挫败的垂头离去，吩咐吉祥给谢蕴备好热水敷一敷哭过的眼睛，莫要红肿了。

吉祥见两人又吵架了，想要劝诫，但从头到尾听了二人争吵的缘由，结合前院的丫鬟所传的李节白日里陪着袁氏的两位小姐游湖泛舟，两人婚期将近，外人都传神仙眷侣。

姑娘当真是被家主私自豢养了起来，甚至都没有什么人知晓她的存在，劝诫的话便说不出口。

谢蕴仿佛当真伤心欲绝，将吉祥也一并要赶出去，埋在枕头里面的声音倔强：“我今日难受，想要独自一个人待一会儿，你也出去！”

吉祥得到的命令是要寸步不离跟着谢蕴，可是见她如此伤心不忍拒绝，犹豫了片刻还是匆匆离去，独留谢蕴一人在屋中。

待房门被合上，谢蕴从枕头里抬起头来，哪还有那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面上皆是冰冷仿佛比那冷面杀手还要绝情，只剩下眼尾还未彻底干透的泪意彰示着她当真哭过一场。

一柄短刀从窗户缝隙内插入，将定死的榫卯一点点敲开，看着榫卯一点一点被撬开，谢蕴的心提到了喉咙，她知道在这院子里会做出撬窗这件事情的只会是方言。

她今日将所有人支开，便是为了等方言来，但是心中并不确定方言是否能够得知她的意图，此时见他当真领会了她的意思，如何不激动。

屋外的人闪身入屋，悄无声息落在地上，谢蕴看清了来人的身形，快速吹灭烛火去将打开的窗户合上，拉着方言蹲下侧耳倾听窗外的脚步声。

直到确定巡视的守卫走远后，方才低声：“方言，你终于来了。”

方言神色愧疚请罪：“让女公子久等了，这些时日我一直找机会给女公子传话，可惜李节看守的太紧，一直没有寻到机会，若非今日女公子演的这一场戏，说不定还要拖到何日去。”

谢蕴知晓李节的人盯的很紧，轻易很难寻到机会，并没有怪罪，只问：“接下来要如何，需要我做些什么才能出去？”

这院子这么多守卫，将四面八方盯的死死的，又有巡逻的侍卫，今日只方言一人，谢蕴知道根本不可能成功逃出去。

言及此，方言低声亦是安抚亦是保证：“女公子放心，我们主上已然潜入了蜀中做好部署，你只需要安心等到李节与袁氏大婚这一日，主上定会将你带出去。”

听到这个很久没有提及的名字，谢蕴一时间有些恍惚，她在方言说出这一句话之前，都以为来救她的是孙千，如今淮州战乱，健康叛乱而南郡也才刚刚遭遇难民冲城，正是公务繁杂之际。

这样的时候褚绍会分身乏术无暇顾及她，却没有想到他竟然只身犯险潜入蜀中亲自来救她，似乎褚绍比她想象中的要在意她。

谢蕴的神色怔愣之际，方言匆匆将一张纸条塞到谢蕴的手中，快速道：“女公子务必莫要冲动行事，耐住性子等主上便可。”

言罢他打开窗户翻身隐没进月色之中，脚步声靠近，谢蕴将纸条藏在袖中，快速的将窗户合上，把那一枚被挑开的榫卯安插回去。

吉祥步入屋内，她手中端着热水，将帕子放了进去打湿拧干，示意谢蕴浮在眼睛上，谢蕴顿了顿接过帕子敷在眼睛上，片刻后拿下告诉吉祥她想要休息了。

吉祥没有察觉到异常，退到屏风外面的塌上躺下，在确定吉祥躺下之后，谢蕴方才从袖子中将藏好的纸条拿出来缓缓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