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银珠宝堆积成山,现如今也比不过几斗粮食。
晌午时分,凫鹭给了郁羡半瓶金疮药,一壶水,还有两碗肉汤。
郁羡感恩戴德,“多谢凫鹭大人,大人好心有好报!”
凫鹭幸灾乐祸地看着她们,“你们快喝了这肉汤吧,保管你们喝了肯定会回味无穷!”
郁羡似感动得都要落泪,“大人之恩,我无以为报!待我与寨主说明一切,自行离去之时,便把我的侍女阿秋留给大人您。”
凫鹭心里想着就算老大错抓,你们也走不得!脸上却表现得惊讶,“阿秋?”
“是的!”郁羡讨好地说,“大人有好生之德,我的侍女阿秋温柔貌美,跟着我四处漂泊甚是可怜,还不如送与大人您,还望大人对我们多加关照!”
凫鹭摸着下巴在秋珉身边转悠,秋珉似害羞地低下了头,凫鹭见这丫头脸若银盘,眼似水杏,虽年岁尚小,待长开些定是个美人!
凫鹭想到了自己在五岁时便家破人亡,后面只能在大街上乞讨,被人打得半死。被卖包子的店家追到了一座庙中,无意中撞见了现在的寨主江朔在杀人,被杀那人临死前还在不断地恳求。
血溅了店家一身,店家满脸惊恐,浑身哆嗦着飞奔出庙。
只有凫鹭,对这个场景心生向往。倘若有一天,我也能掌握生杀大权,所有人对我阿谀奉承,这该是多么美妙的事情啊!
江朔见这半大的小子对杀人露出享受的表情,便收留了他。凫鹭自从跟了江朔,便一直待在坟山岗,做一些打杂的活。江朔并没有安排他重要的活计,凫鹭却总是想着跟着江朔干大事,所以他经常偷摸着在江朔身边留意打听最近发生的事情,还真被他知道了许多。
山寨里的人平日里讲话荤素不忌,凫鹭也头一回知道了什么叫讨媳妇。
讨媳妇就是能讨你欢心,给你做饭,给你生孩子还能暖被窝。
多么美妙的事!
只可惜,他年龄尚小狠劲不够,寨中抢回来的女人总是没有他的份。
凫鹭对郁羡的讨好很是满意,想想之前那两个兄弟,自视清高,一副世家子弟的派头,见他小小年纪行事粗鄙,总想杀生,便想劝他回头是岸。
呸!老子就是喜欢当山匪!老子就是喜欢杀人!
所以他亲手割下了其中一个人的耳朵。
见血的那一瞬间,凫鹭激动地要落泪,终于!终于他也能亲自掌握他人的生死了!看谁还敢嘲笑他!
凫鹭指着秋珉,回头看向郁羡,“你真的愿意把她送给我?”
郁羡点点头,“小的身上并无黄白之物献给大人。阿秋是卖身给我的侍女,还请大人笑纳。”
凫鹭哈哈大笑,“你小子真是会讨人欢心。你放心!在这里,我保管让其他人不得欺辱于你!”
“多谢大人!”
郁羡想起刚刚凫鹭开门进来时,门外一闪而过的一抹红色,山匪手中端着的好像是女子衣物?她好奇地问,“大人,方才我见寨中的兄弟面露喜事,莫不是要发生什么好事?”
凫鹭现在心情不错,乐意给郁羡解答,“寨主过几天就要迎娶新嫁娘了,寨中自是要好好装扮一番。”
“新嫁娘?”郁羡想起了自己在灌木丛发现的绣花鞋。
凫鹭猥琐一笑,“嘿嘿,你是没见过这个新嫁娘,她是我见过的人中长得最好看的!怪不得寨主蹲守这么久,都要把她抢来!”
“不知这位新嫁娘是何人物?”
“你打听这么多做什么?!好好喝你的肉汤便是!”凫鹭分得清轻重,并不会把如此关键的信息告知于她。
郁羡悻悻地摸了摸鼻子,低头不语,凫鹭锁好柴房门就离开了。
能打听到新嫁娘的消息,也算是有所收获,郁羡蹲下先用清水给秋珉清洗伤口,然后仔细地给秋珉上药,秋珉也不喊疼,任由郁羡动作。
给秋珉包扎好伤口以后,郁羡总算安心了一点,这里的卫生条件差,真担心秋珉伤口发炎感染。
秋珉看着地上的两碗肉汤,肉汤还冒着热气,撒了一点葱花,飘来阵阵香味,上面漂浮的那几块肉也不知道是什么肉。
她充满疑虑地说,“公子,这个肉汤我们能喝吗?”
郁羡摇了摇头,她回想起凫鹭那个不怀好意的眼神,现在粮价飞涨,粮食紧缺,寨中对待人质竟然也能给肉吃?此事必有反常。
现下郁羡对于江朔还有用处,不会杀她,可是要怎么恶心她也说不准。
“秋珉,饿了我们就睡觉吧。睡着了便不饿了。”
秋珉点了点头。
郁羡起身把肉汤放在角落里,到了夜晚的时候,会有可爱的小动物帮她解决掉的。
到了晚上,寒风萧瑟,郁羡紧紧地与秋珉靠在一处,肚子咕咕作响。
半梦半醒之间,她好像听到了门外隐隐约约的哭声。
齐止戈愤怒地踹倒了旁边的一颗柳树,柳叶飞舞,张牙舞爪地好像在嘲笑他的无用。
坟山岗一山连着一山,地势复杂,布满雾障,很容易迷失方向。
已经整整一日了,他们还在原地打转,上山的路始终不得其所。
时子瑜蹲下身,摸了摸湿润的红泥土,手指捻上些许,仔细分辨不同地形的土质。
齐止戈的副将唐尧禀报,“将军,我们只发现了这些。”
几只带血的短箭和被箭矢带落的耳垂被呈了上来。
齐止戈拿起其中一只短箭,认真观察短箭的材质,霎时面露寒意,“这帮山匪怎会有军中特制的箭矢?!这群人明显有备而来,可有发现公子的行踪?”
唐尧面带羞愧,“并未发现。兄弟们分散去寻找,回来的时候还少了几个人。”
齐止戈手上发力,短箭被折断,他一字一顿地说,“孟、辞、呢?!”
唐尧脸色一凝,“那日山匪突袭后,孟辞便离开了。”
齐只戈咬牙切齿,“此事跟孟辞脱不了干系!此人不是孟信发的儿子吗?他究竟想做什么?!”
时子瑜翩然起身,“孟辞费劲心机,就是为了引我们到此处。”
齐止戈顿时黑脸,“什么意思?”
时子瑜沉吟片刻,“我们离开豫章的那天晚上,齐将军是否有想过那日青羽军来得十分蹊跷,我们刚出发第一日,便很快被人知道了行踪,就像是有人早已经把我们的路线透露了出去。”
“你怀疑我们当中有细作?”齐止戈沉声说道。
“是。”时子瑜认真地看向他的眼睛。
“将军!”唐尧焦急地看着齐止戈,似乎想要迫切地证明他不是细作。
齐止戈移开了视线,“这些都是我最信任的部下,没有确切的证据,我绝不相信他们会背叛于我。”
时子瑜轻笑一声,带着一丝嘲讽,“你身为统帅,就应该早点想到。遇袭当晚,为何孟信发能这么快地赶来?又为何这么巧地救了我们。”
“这一切都有点太巧合了不是吗?”
时子瑜的话如同当头一棒,齐止戈霎时无法反驳,他似在懊恼。
唐尧抱拳,“将军!时先生!眼下最重要的是找到小公子。至于细作,事后我们肯定要好好盘查!”
齐止戈面色凝重,“此事是我失职,孟辞是孟信发的儿子,我错信了他!待公子归来,我自会向公子请罪!”
时子瑜不再多言,“如此,我们便分开行动,需尽快找到六公子。”
翌日,郁羡伸展了一下自己的胳膊,昨晚睡觉被秋珉压麻了。她看了一眼角落里的两个瓷碗,碗都被打翻在地,汤撒在地上又被风干,碗里的肉已经被老鼠吃了。
她走过去把两只碗扶正,仔细地摆在一起,看上去就像她们心满意足地把肉汤喝光了。
就在郁羡刚把瓷碗摆正以后,柴门被打开,早晨的第一缕阳光透了进来,驱散了一室的阴冷,清晰可见的灰尘在空中飞舞。
郁羡脸上的笑容恰到好处,她惊喜地说,“大人!”
今天来的不只是凫鹭,还有一个黑壮的青年,他满脸横肉,胡子拉渣,很符合山匪的刻板印象。
他瞪着一双牛眼,看了看郁羡,又看了看缩在草垛里的秋珉,笑得狂妄,“凫鹭,这就是你说的小媳妇?”
凫鹭笑眯了一双眼,“正是,山鹰哥。别看这妞还小,长大了绝对也是个美人!我凫鹭的眼光就没错过!”
山鹰力气颇大地拍打凫鹭的肩膀,“好家伙,你小子真是出息了!才十六岁便知道给自己讨媳妇了!”
凫鹭从小挨饿,长得矮小,身材又消瘦,郁羡还以为凫鹭与她差不多年纪。
凫鹭从山鹰掌下挣脱,赔笑道,“山鹰哥,你就别打趣我了。所以这个丫头留给我行么?”
山鹰哈哈大笑,“你看你小子,小气吧啦的,谁会跟你抢着小丫头片子!等你玩腻了,说不定还让哥哥们去疼爱你家媳妇呢!”
说完便冲凫鹭挤眉弄眼,凫鹭微红了脸,摸着头傻笑。
山鹰把目光转向郁羡,目光突然凶狠,上下打量着郁羡。
“你小子就是老大绑来的吧!能让老大亲自动手,看来也不是普通的人物。”
郁羡学着凫鹭点头哈腰,“哪能呢大人,不知大人亲自过来可是有要事吩咐?”
山鹰觉得眼下这个人质比之前的顺眼不少,他不自觉地缓了语气,“老大有事找你,我劝你最好小心说话,上一个出言不逊的已经被我们宰得七零八落了!”
“那是自然!多谢大人提点!”
“走吧。”说着山鹰就要提溜郁羡出门。
郁羡赶忙说,“大人可否容我跟凫鹭大人说句话,就一会!绝对不会耽误大人的时间!”
山鹰的目光在郁羡和凫鹭之间打转,想起凫鹭跟他说过,就是眼前这个细皮嫩肉的小子亲自把自己的丫头送到凫鹭的床上。
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他笑容猥琐地看着郁羡,“快点!”
郁羡听闻赶紧拉着凫鹭到了一旁,语速飞快地说,“凫鹭大人,阿秋从小就是我的丫头,从来都没有与我分离。如今我贸然将她送人,恐她寻死。望大人多宽限我些时日,我会劝她留在寨中。”
凫鹭也担心到手的媳妇飞了,点头说道,“一切按你说的办!”
郁羡最后看了秋珉一眼,冲她眨眨眼,便跟随山鹰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