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婴宁打了一个神秘的小包裹,精神百倍地牵出了马。
母亲站在一旁,啃着白面饼子,一言不发。
“放心吧小姨,我真学聪明了。”婴宁翻身上马,笑嘻嘻地说,“晚上给你们带鸽子吃。”
她说这话底气是很足的——本意虽是赚钱来买,实际上就算赚不到钱,自己抓两只也是一样的。
母亲冷笑一声,将干粮袋子递给她:“最好是还能回得来。”
婴宁耸耸肩,旋即拍马出门。
这次进城,她没有直奔平时摆摊的地点,而是向城门小吏打听了传说中养马巷的所在,顺大道疾驰而下,直通另一侧的城门。
老丁头和她说过,县城边上有条大巷,人称“养马巷”,其中住的皆是些靠豢养马匹维生的散户。
生意既然等不来,就自己去找。
这一回,婴宁还没进巷口就知道,自己找对地方了——眼见着还有几十尺,她已经闻到了混合着草料生青气息的马味。
婴宁大喜,将枣红马拴在巷口,独自向巷中走去。
……
天光正好,一对夫妇在院子里,气氛僵硬。
丈夫正在劈柴,眉心皱出了连年的印痕。
妻子则时不时抬头观察他的脸色,手上纳鞋底的动作越来越轻。
笃笃。
“有人在吗?”门外是个年轻姑娘的声音,脆生生的,劲头足得令人不快。
丈夫丢开斧头,不耐烦地抬起头:“谁啊!”
对方没有答话,又是窸窸窣窣的一阵响。
妻子连忙在裤子上蹭了蹭手汗,快步去开门。门外果然站着一个穿着朴素的少女,见到门开了,两眼一亮:“打扰了,姐姐家里有养马吗?”
妻子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点点头。
下一刻,少女变戏法似的摸出一只茉莉花编的手环,直接牵起她的手套了上来。
“我是白梅村老丁大夫的关门弟子,”婴宁笑眯眯地扇了扇风,“我最近在东大街聚宝桥边上摆摊子,家里马匹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找我。才开张呢,买一送一——这是小赠品,最后一个了,请笑纳。”
除了土豪和孩子,没人可以拒绝买一送一。
果不其然,妻子本已经做出了拒绝的姿态 闻言却犹豫了:“这能怎么买一送一?”
婴宁冲右边扬了扬下巴:“喏。”
妻子探出头一瞧,邻居一家正站在门口,和对门儿的有商有量。
“这家有一匹,那家三匹。”婴宁掰着手指给她估算,“看两匹只收一匹的钱,也可以找人拼单子,怎么算都能省。”
妻子听着已经心动了,于是回过头,小声和丈夫说了些什么。没一会儿,院门又被拉开了些,婴宁看见一个脸色很难看的中年男人走出来。
“都能看什么毛病?”男人板着脸问道。
婴宁眨眨眼:“有什么毛病看什么毛病,没毛病帮你预防毛病,强健体魄、延年益寿哦。”
男人左右望了望,冲婴宁招招手,示意她进来说话。
自养马巷出城二里地以外,有一片相当气派的养马场,正是牧马季节用以牧养战马的地方。而草场枯竭的冬季到春季里,小部分等待配种的母马会被养马户带回城里,喂养草料。
这叫做官马民牧,养马户拿着朝廷的贴补,每年向朝廷上交一定数量的马驹。
而问题就出在这里——如今是五月份,马匹下崽儿的季节进入尾声,家里母马的肚子却依然没有动静。
“要是明年驹子下不来,只能去问别家买;买了马驹就没钱交场租,彻底完蛋。”丈夫面色阴沉,手上无意识地撕开一根草叶。
妻子在一旁附和:“买都不一定买得来呢,今年怀得都少。”
“明白了。只是还有一个问题搞不懂。”婴宁则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忽然伸手指向大门。
“这点事情有什么好关上门来悄悄说的啊!”
那丈夫连忙站起身,想捂她的嘴:“小声些,叫人家听了笑话。”
婴宁一时无言,她搞不清楚家里的马下不出马驹有什么可笑话的。
“所以这毛病你能看不能看?”丈夫叹了口气,站起身,“也不要你给便宜了,能怀上就行。”
婴宁眼珠一转,心下已经大概有了把握:“看看咯,看不好又不要钱。”
……
如今的季节,百日变得很长很长。
王子服下学时,日头还没有要落下的意思。他刚踏出县学的大门,一抬头便看见婴宁牵着马,正站在街对面冲他笑。
他走过去,婴宁顺势抬起手挂在他脖子上:“美人儿,跟我回家呗,请你吃烤乳鸽好不好?”
闻言王子服脸色爆红,连忙抓住她的手臂,却舍不得往下摘:“有人在呢。”
差点忘了这一茬。婴宁勾着他后颈,从他身侧探出个脑袋,冲大门口看几个看热闹的书生摆摆手。
王子服这才猛地按住她的手,一手牵人一手牵马无地自容地遁走。
“我都打听过了,城西有家赵记烤货的脆皮乳鸽最香了,能烤出奶香的油气。我们多买一点回去,吃不完也不怕,可以放在卤菜汤里一起煮,明天再吃一顿……”婴宁说着忍不住傻笑,口水都要流下来。
王子服伸手摸摸她腰间的钱袋,果然鼓起来了一些:“今天开张了?”
“岂止呀,我之后六天的活儿都定好了。还有人说可以帮我引荐城外的养马场,以后就算拉不着新活儿,也不愁开张了。”婴宁拍拍钱袋子,嬉笑道,“怎么样,你老婆能干吗?”
两人交握的手不自觉十指相扣,随着脚步悠悠地晃。
枣红马打了个响鼻,王子服跟着附和:“能干,你最能干。”
“你不知道,我今天见了一对夫妻,家里母马怀不上马驹,他们竟然觉得丢脸,不敢敞开门来聊。”婴宁耸耸肩,“也不知道有什么好避讳的,马怀不上又不是人怀不上。”
她顿了一下,随后尴尬道:“……差点被你们人类带偏了。人怀不上也没什么的好吗。”
王子服忍俊不禁:“你懂得还挺多。”
笑归笑,他还是耐心地和婴宁解释:“没办法,如今就是非常看重这个。如果家里真的多年怀不上孩子,会更加忌讳。”
婴宁想了想,好像确实没在那对夫妻家中见到小孩子。
不过她现在顾不上操心别人了,反问王子服:“照你这么说,我们得在几年里怀上孩子?”
王子服的脸好不容易白了,这下子又羞得红透:“说、说什么呢,这是大街上……”
“这有什么。”婴宁还四下张望了一圈,“我倒是还没考虑过呢,小姨从没催过我,我也想不到那处去。你快说,要几年?”
婴宁倒是没多想,只琢磨着要在这年限之前把自己的生意做起来——她可不喜欢分心忙两头的事。
王子服道:“她是你亲小姨,知道心疼你,自然不会催促。”
“心疼什么?”婴宁对生孩子的事情没什么概念,歪了下脑袋,“再说了,要是到时候忙,我也可以施法让你来怀呀。”
“不可!”王子服花容失色,连想象一下那个画面都不敢,“别开玩笑,我一个大男人,怎么能……”
“这跟男人女人有什么关系?”
“就是有关系。”
“没关系。”
“有关系。”
“没关系!”
王子服忽然提高了声音:“别说了!”
两人正走在人来人往的大街边上,有行人被这一声吸引注意,向这边投来好奇的目光。
婴宁也有点来气了,她习惯了王子服的温柔和逆来顺受,最受不了对方莫名其妙的强硬:“你发什么脾气,我说什么了!”
说罢,她甩开王子服的手,翻身上马扬尘而去。
王子服愣在原地,一口气出不来也下不去。
四周有过路人偷偷看热闹,见到女方策马离开,反而有些讶异,投来的眼神从而更加炽热。
王子服被那些视线炙烤着,低着头匆匆走开。
……
“吃,多吃点。”
婴宁往小泥鳅的碗里夹了一整只鸽子腿,嘴角耷拉着。
小泥鳅偷偷看着她的眼色,小心翼翼地咬下乳鸽的脆皮——还真是油润奶香,肉汁鲜美。
母亲自己顾不上吃,而是挑了几块好肉,打算煨在锅里,等王子服回来能吃上热的:“你,脾气太大。”
“我脾气大?”毕竟是往家里拿钱最多的,婴宁一点也不客气,将筷子重重一搁,“明明是你儿子难伺候,动不动就和我大小声。”
她难道大着胆子顶嘴,母亲也不恼:“他可没那个胆子。你们吵什么了?”
婴宁瘪着嘴,将两人矛盾的始末一一说来。
谁知母亲听了,先是愣了片刻,随后竟拍着腿大笑起来。小泥鳅则红着脸,偷偷捂住了耳朵。
“哪里好笑了!”婴宁又急又气,连忙去扯母亲的衣袖,“我说得不对吗?”
母亲笑了好一阵子,才渐渐平息。她并不急着答复,而是先将小泥鳅揽进怀里,轻轻揉捏着她的脸,悠悠道:“如果你是别家媳妇,我必定要夸你一句有志气。”
可惜,那是她的儿子。
她也舍不得呢。
婴宁:建议该法术全球普及。
感觉最近对小王哥有点太宽容了,急需用其他东西发散一下爱男细菌、、、、、、
另,为什么不日更以后收藏比原来涨得快了,我之前的努力算什么UU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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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乳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