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牙驮着我在空中巡视了很久,白鸟朱翠依旧不见踪影。不过我们还是有了新的发现——西边的迷雾又淡又少,而在西边的林子里,有一株树在其中显得格格不入,它是一株巨大的开满紫花的树,而且我没看见树上有鱼头鸟。我提议立即前往那株树附近看看,也许会有什么意外的收获。飞牙听从了我的建议,带着我迅速飞到了那里,吉卜紧随其后。
我们到了那株树近处,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幽香,香气清爽宜人,闻起来让人心旷神怡,仿佛所有的忧愁都忘却了。我低头冲着走在地面上的吉卜大喊道:“吉卜,你见过这株树吗?”
吉卜仰起头,望着我和飞牙说道:“没有,我在水境从没见过这棵紫花树,一次也没看见过!”他反复强调的语气更加点燃了我旺盛的好奇心,我对这株开着紫色六瓣花的树越发感兴趣了。我甚至暗自揣测,这株紫花树说不定就是我要找的通天树。虽然飞牙说通天树表面看上去很寻常,但我依然对这棵树抱有期待。
正当我兴致勃勃骑着飞牙绕紫花树转几圈,认真观察它的外形时,尖细的怪叫忽然从繁茂的花丛中冒了出来:“吵死了!吵死了!谁在吵!”
话音刚落,一条碗口粗壮的蛇慢慢从树梢的花丛中探出头来,先是露出了一双金色瞳眸,接着显露出覆盖着紫色鳞片的蛇身,最后是紫褐色的蝎尾。见到我和飞牙后,这条长着蝎子尾巴的紫鳞蛇立起脑袋,吐了吐蛇信子,张开嘴巴,露出了两颗又尖又长的獠牙:“嘶嘶,我不管你们是谁,你们吵到我睡觉了!”说完,他扭动身子,顺着树干灵活地游移到树下。一眨眼的功夫,怪蛇已经爬到树荫底下去了。
我和飞牙落到地面上,吉卜已经等在树下很久了,见我们向他走来,他用眼神示意我们看向某处。只见紫树之下,落满一地紫花,一条紫鳞蛇蜷缩起身子,埋藏在花毯中。不细看,我还真看不出这条大蛇就躲在铺满紫花的地面上。
我小心翼翼地朝着怪蛇走去,飞牙和吉卜没有跟上前来,他们站在原地静观其变。在离怪蛇还有一步之遥时,我止步了,我听见了十分熟悉的、只有人类特有的鼾声,而这鼾声居然来自一条蛇。
我和飞牙他们面面相觑,不知道下一步该作何行动了。
“啊!”怪蛇遽然惊叫一声,又苏醒了。他摇头摆尾地说道:“可恶!可恶!简直睡不着,我失眠了!”我想问他这是怎么回事,可他抢先一步开口道:“都怪你们!外来者,你们打搅了我休息!”他恶狠狠地瞪着我,亮出两颗尖牙,扬起了锋利的钩子状的尾巴。他尾巴的尖刺紫得发黑,我怀疑那刺带有剧毒。
我见状连忙后退两步,弱声弱气地说道:“别……别生气,我们无意间搅了你的好梦,请见谅。”
飞牙却和我截然相反,他冲着怪蛇呲牙咧嘴,不以为意地说道:“我们又不知道你在睡觉,哪怪得到我们头上!”说了这句话还不够,他又增添了一声低吼。
“呵呵,你们太可恨了,打扰了别人竟然还如此狂放,不可原谅!”怪蛇气急败坏地说着,甩动身子跳到半空,张开獠牙,挥舞着蝎尾飞扑向了我。
电光火石间,我根本来不及反应。我只看见一抹黑影高高跃起,同时听见了野兽的咆哮,再看时飞牙已经一脚踩住了怪蛇的脑袋,一脚踩住了怪蛇的尾巴。怪蛇正痛苦地拼命挣扎着。
“我诅咒你们遭到毁灭!”怪蛇用瞳眸中流动着金色光泽的眼睛注视着我,那憎恨的眼神令我不禁汗毛直竖。
我求助般地望向吉卜,希望他能出面解决问题。
吉卜冷眼旁观,似乎并不打算参与这起事件。
我只好自己来解决这件事,温和地对怪蛇说道:“如果你不再攻击我,我就让飞牙放了你。我们本来也没有恶意,只是想向你打听一些事。”
“如果你不愿意,我就吃了你!”飞牙紧接着威胁道。
我连忙冲飞牙使了个眼色,示意他闭嘴。他要是再继续“畅所欲言”,我们与怪蛇就真得成仇敌了。我可不想因为短短几句话就和别人结仇怨。
怪蛇倒很识时务,居然爽快地同意了。或许飞牙的爪子对他来说太折磨了吧。
飞牙听见怪蛇求饶了,也就抬脚放过了怪蛇,不过飞牙警惕的目光可不会从怪蛇身上离开,他紧盯着怪蛇的一举一动。
怪蛇脱离了飞牙的魔爪,则立即溜到树上去了。看来他对飞牙产生的恐惧可不是一丁半点。
“嗯——”既然双方握手言和了,我也赶快抓紧机会打听情况,“那个……怎么称呼你呢?”
“祝兹。”怪蛇缠绕在树枝上,心不甘情不愿地回答道。
“你知道通天树吗?”
“通天树?”祝兹歪着头思索了片刻,似乎想起了什么似的,幽怨的眼神突然一扫而空,发出欢快的“嘶嘶”的叫声,自鸣得意地说道,“哈哈,我知道你们要找谁了,是我的好朋友朱翠吧!她曾经跟我提到过,她守护着通天树。但我不清楚通天树是来干什么的,它再怎么神奇也绝对比不上我的无忧树。”
“无忧树?”
“对,你们现在看到这株开满了紫花的树就是无忧树,它是我的地盘,我一直守在这株树附近。”
“曾经的无忧树,每过一阵子,就会结三到四颗无忧果。那是一种紫色的拳头大小的果子,味道甘甜鲜美,吃下一颗无忧果,保你一晚上不做梦。但是,它已经太久没有结果了。”
“对我来说,不做梦就是好事。我梦里都是一些可怕的、悲伤的、乱七八糟的东西!我已经很久没睡个好觉了,因为最近噩梦来得太频繁了。很久之前……不,我也说不上是多久,噩梦是隔一段时间来的,现在只要一闭眼就是噩梦,而且做噩梦的时间越来越长,陷入沉睡的时间也越来越长!说实话,我没做过美梦,不知道美梦是什么样的!”
祝兹开头讲得很兴奋,为自己能拥有这样一株树而洋洋自得,可说到后头,他的语气完全沉了下去,透露出一种沮丧的心情和强烈的担忧。
“我很同情你的遭遇,不过既然你睡觉会做噩梦,那你为什么还要睡,又责怪我们吵醒了你?”我不解地问道。
“嘶嘶,我必须睡觉。钻进满地的紫花也好,攀爬于树梢上也好,躲避在树上的花丛中也好,这些都是为了睡觉。睡觉做梦是我的工作,我的噩梦是无忧树的养料。没有我的噩梦,无忧树迟早有一天会枯萎死去。为了不做噩梦,我已经有一段时间没睡觉了,你们来得时机不巧,刚好撞上了我补觉的时刻,我当然很生气!但我非常希望吃下一颗无忧果,让我得以真正休息一次。再这样持续不停地做噩梦,我会先一步于它死去。到了那个时候,无忧树的消失就是早晚的问题了。”
我耐心地听完祝兹说的一大段话后,心里忍不住为他的命运感到悲伤。做噩梦无疑是一件可怕的事,祝兹却一直在做这件事,他仅有的那点酬劳就是无忧树结的几个能暂时免去做梦的果子,这真是不公平的回报。
“为什么你不离开这株树,重新生活呢?”我愤愤不平地问道。
“我是从无忧树中诞生的,生下来就是如此。看护无忧树是我的使命,如果我抛弃了它,我将不复存在。”祝兹郑重地说道。
“为今之计,就是让无忧树正常地结果。”这时,长时间缄默不语的吉卜站出来说话了,他神色凝重地对祝兹说道,“想要活下去,就得找出无忧树不结果的症结所在,对症下药。”
“我何尝不知道呢?可是……”
祝兹待要说些什么,吉卜却不耐烦地打断了他说的话:“请恕罪,我们没法帮你的忙,我们也有重要的事情去做。请你告诉我们白鸟朱翠的下落。”
“嘶嘶!我的话还没说完呢……”祝兹不高兴地甩了甩尾巴,瞪了吉卜一眼,道,“你心肠真硬,有手段的家伙!我一眼就看出来了……算了,我懒得跟你们废话了!我许久不见朱翠了,上次见她时,她神情悲伤,好像受到了很大的挫折。我不知道她跑到哪里去了,她应该躲起来了。你们要想找到她,就吹响风之号角吧,只有风之号角能呼唤她出现。风之号角在朱翠最好的朋友浮幽那里,浮幽是一条青鱼,待在地面之下。我所知道的就是这些,好走不送,以后别来打扰我了,再见!”
祝兹傲慢地升起三角形的脑袋,吐了吐蛇信子,随即往花丛深处爬去。
“要不是他乖乖告诉了我们一些重要情报,”飞牙怒目而视,龇着牙低吼道,“我一定一爪子扇飞他!”
“好了,飞牙,别总是大动肝火的,你这样太吓人了。”我连忙劝飞牙道。
飞牙闻言,不服气地合上了嘴巴。我心里不由得感叹飞牙还真是个火爆脾气,一言不合就打架,这也就不难猜测飞牙和吉卜当初是怎样闹翻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