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恋苦艾 第1章 红星二锅头

苏州河边的小酒馆里挤满了人，上班族们工作了一天疲惫不已，三两小友，几杯小酒，谈笑风生，配上驻唱歌手的歌声，氛围倒是一改白天的沉闷阴郁，轻快活泼了起来。

陆露这次回沪市没有什么工作，只是休假，难得落得一身轻松，临时起意晚上约上麦子一起来喝点东西。

麦子最近可是大忙人，工作邀约一个接一个不停，刚从剧团出来好巧不巧在高架上遇到了车祸，堵了好一会儿才到。陆露不急，左右没什么事要干，坐着等她。

麦子本名黄昀晖，是陆露的大学同班同学、舍友，也是沪市人。毕业这么几年，现在算得上是沪上炙手可热的小剧场话剧导演，两人从大学开始便一直是好到穿一条裤子的那种好友。

顾女士看了网上的消息已经是焦头烂额，给陆露打了无数个电话被挂断后，开始狂轰滥炸小黄，搞得小黄一坐下来就差点揪着陆露的领子质问她为什么不接妈妈的电话。

“网上的东西，几分真的，几分假的，顾女士看不出来吗？”

陆露推了杯酒给她，抬头示意她尝尝。

“你也知道，她就是想你了，好歹接一下吧，露导。”

麦子猛地喝了一大口，眼泪差点被辣出来，

“什么啊？”

“红星二锅头。”

麦子扯了座位上的垫子朝陆露扔过去，陆露偏过头笑着躲了过去，招呼来了酒馆老板大卫。

除了大卫这个花名，和本名王勇彪，关于他的传奇故事她们谁也不清楚。只知道他原先在首都电影学院门口的酒吧当调酒师，上大学那会儿老偷偷给她俩尝他新调的酒，慈善家做久了被老板开了后到沪市创业，自立门户，开了这家ethereal，现在倒也小有名气。

“怎么了小姐们？”

大卫以极其妖娆的姿势盘在了桌子上，活脱脱小青出浴，接过了麦子手里那杯酒，转了一圈，嗅了两下：

“红星二锅头可是好东西。”

酒馆的门乍一下被推开，屋外的蝉鸣一下子变得清晰了起来，潮湿且闷热的空气倒灌进屋里，几个年轻男女从屋外走进来。

落座后一堆人便在一旁聊天，其中一个白白净净的男生一坐下便一直往陆露这边瞟，看到陆露终于也忍不住好奇地朝他望去后才站了起来朝她们这走来。

陆露觉得这孩子看着有些眼熟。

男生走过来低下头朝陆露问，眼里是藏不住的惊喜。

“是陆露老师吗！我是你们乐队的粉丝！”

陆露点了点头，伸-出手指在唇前嘘了一声，好不容易得了会儿清闲。

“我可以和您合个影吗？”

男生打开手机，礼貌地问道。

“好。”

陆露拍了拍腿站了起来，示意男生把手机给别人。

她面对镜头总是那一副表情，约摸等于没有表情，粉丝觉得挺酷，事实上是她不爱拍照，有点镜头恐惧症，一对着镜头就不知道该朝哪儿看。

但她本人喜欢摄影，只要自己不出镜，记录生活中的一切是她的爱好。陆露从小就爱跟在专业摄影师爸爸屁-股后头捡他用剩的相机到处乱拍，报考首都电影学院时，第一志愿便是摄影专业，只不过阴差阳错调剂去了导演系。

男生招呼来同伴为自己和陆露拍下合照，道谢后回到自己那桌，和同伴们分享着合照，又是一阵打闹嬉笑。陆露如获大赦，赶紧坐回了自己椅子上，刚想喘口气，酒馆的门又被推开了。

一对男女走了进来。

女孩子身材高挑，挺拔如一只天鹅一样，男生高大俊朗，帮身后的女伴挡住门，示意她先进去。

刚刚与陆露合照的男生立即张开手臂打招呼，

“曾姐！师傅！这儿呢。”

抵着门的男生合上门，朝他们桌走过去，陆露一抬头便与他对视上了。

梦境中过分清晰的面容，此刻却模糊地氤氲在酒馆昏黄灯光中，酒馆内很嘈杂，但所有声音仿佛在一瞬间变得模糊。

“昨天谢幕，在观众席里看到你了。”

陆露依旧坐着，只是抬头盯着周邈，几年不见，他仿佛不会老一样，眉眼中还是有一股少年气。

周邈本来就生的好看。

陆露第一次见到周邈之后，想尽脑中所有的形容词，得出的评价是：好看。

周邈身上的是一种超乎性别的美，是一种难以言说的气韵美，五官硬朗如刀刻却流动着柔美的韵味，体格高大举手投足间却蕴含-着极致的优雅。

他是个天生的舞蹈家。

“好久不见。”

除了一句好久不见，她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也没有立场说些别的什么。

尽管在看到他的一瞬间有许多话涌上了心头。

刚才与陆露合照的男生见状问道：

“师傅你们认识？”

一句废话。

陆露这才认出来，这个白净男生是昨晚《鹿蜀》中饰演那个活泼人类男孩的唐一承，舞台妆卸了之后不太好认，难怪看着眼熟。

“嗯。”

周邈不愿意多说,熟悉他的人便知道,他一向冷面心善，说话间多有疏离，但其实十分护短，团里的年轻人对他都是畏而不惧，尊敬有加。

小唐是团里年轻一代中的能力者，二十岁出头的年纪，还在舞蹈学院读研，在团里实习便已跳到了独舞演员的位置，卯着劲儿向周邈冲-刺。周邈惜才，不吝授业解惑，平日相处玩笑间，便得了师傅这个称呼。

到底是年轻人，在团里排练了一整天，晚上还有精力打闹。周邈耐不住小徒弟热情相邀，来坐了一会儿，没待一会儿有些乏了打算先行离开。

正巧隔壁桌的陆露站起来准备打道回府，周邈托词送她回家，得以顺利脱身，留下面面相觑的麦子和大卫坐在原地大眼瞪小眼。

小唐年轻人的八卦心加上自来熟的社交属性促使他一屁-股坐到了麦子旁边，小声的问道：

“姐姐，露姐和我师傅这么熟吗？”

麦子朝他白了一眼，硕大的眼白上明晃晃写着“无可奉告”四个大字，眨眼间露-出的眼黑上又明晃晃写着“别叫我姐”四个大字，转过头去假装没听见。

小唐受挫，讪讪地坐回了原座。

繁忙地带很难停车，周邈的车停在不远处小公园后的停车场。陆露跟在他背后走着，宽大的肩膀挡住了眼前的视线，便只能毫无保留的跟着他走。

“我和祝涵什么事都没有。”

身前的人身形一顿，陆露差点撞到他背上，周邈回头看了她一眼，随即又开始往前走。

脱口而出的瞬间陆露就后悔了，一肚子想说的话，不知道为什么拣了这句说。话一落地便收不回来，只得硬着头皮往前走。周邈利落的帮她打开车门示意她上车，走到另一边开门坐下侧身扯过安全带，眼神略过身边的陆露，低声问道：

“还住在仙霞路？”

工作日晚上沪市交通状况不算太好，一脚油门一脚刹车，身体箍在安全带里前仰，后倾，像在没有边的海里坐船，一颗心也跟着浪流，忽上，忽下，坠入海底。

向来伶牙俐齿的陆露从头到尾只说了一句话，应声回应了住址便一言不发，脑子里空空的晃了一路，有很多话想说，但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再回过神来车已经在楼下停了一会儿，周邈好耐心，一直没有开口提醒，保安巡逻至此，敲了敲车窗示意他们不要太长时间占用路面通道。

陆露红着脸提溜起包转身急忙开门下车，没走出几步却又折返了回来，趁周邈还没启动车拉开车门又坐了进去。

“我和祝涵什么事都没有。”

像是中了邪一样，她就是想回来和他说。

不管热搜爆了什么，营销号写了什么，两家粉丝说了什么，她要告诉周邈，她想告诉他，她要他知道，她不是那样的人。

原本放在方向盘上的手垂下落在腿上，周邈转过头去看她。

“我知道，他配不上你。”

强烈的情绪涌上心头，不甘和委屈夹杂着攻击她的泪腺，眼眶瞬时便红了起来。

他凭什么可以堂而皇之的说出这样的话。

陆露是个要强的人，不仅在工作中，在情感关系中，她也总是想要占得上风，爱与不爱都希望由自己掌控，爱得洒脱又自由。

可惜的是，她输给了周邈。

“希望你能真正爱上一个人，她也毫无保留的爱你。”

“成为艺术家的路寂寞又清苦，总要有人陪你，我不舍得看你太难过。”

头脑一热丢下几句不知道为什么要说的话，陆露头也不回的走进了家门。

落下的手掌握拳，抬起用力地锤向了大腿，猛烈的痛感唤回了周邈出走的理智。他没有立场，也没有资格，对陆露说出这样的话，至少现在没有。

“这样的我，也配不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