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里,钥匙是很大的一串,如果落在附近,应该很轻易就能找到。但事实是,我和荀归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摸到的只要一堆枯枝烂叶。
“不会根本就没有吧,学长是不是记错了,根本就不是在这里弄丢的。”
“不会吧。”我嘴上这么说着,其实心里已经相信了荀归的说法,方智杰遇到的情况那么危机,精神状态也不好,说不定还真就记岔了。
我说:“那就去那边……”
我话音未落,忽然听到一串奇怪的声音,叮叮当当的响,不像是树叶被风吹动的声音,也不像是钥匙碰撞在一起的声音……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我问荀归,呼吸也在同时慢下来。我心里有一股强烈的不安感,问话的时候,下意识吞咽了好几次唾沫。
荀归原本还蹲在地上无聊地摸钥匙,闻言,他转头看我,紧张地反问:“怎么了么?什么、什么声音啊?”
他说话的语气都在抖,明显比我都还要害怕,光是听他那么说,我都可以想象到他后背紧绷、满脸冷汗,眼珠左右乱看的模样了。
“你别吓我呀……"
"我没吓你。”我说,“你自己仔细听。”
我话音刚落,天边一道惊雷闪过,紫白色的电光坠入云层,短暂的照亮了一下我的视线。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我才发觉,我们不知何时来到了楼梯口,往下的楼梯被铁门锁住了,往上去到五楼的楼梯正开着,黑色披风在夜风里摇曳,就站在我们面前。
就在瞬间,我听到刀刃划破空气的声音,以及重物坠地的声音。荀归在同时爆发出尖锐的嘶吼:“啊啊啊——!好痛!!!”
他深陷绝望,满身血腥,站在好几米远的距离都能被那身雨水汗水和血肉混合的臭味熏到。
“陈七!”他惊恐地向我求救:“救我,快救我!”
他的呼救我只听到了半句,剩下的全部化作刺耳的轰鸣声。大脑在紧急向我的四肢传递“快逃”的信息,我已经顾不得其他,转身就开始逃命,任由荀归在我身后呼叫。
我转身逃得很利索,脑海里全是人被刀砍碎身体的声音,它们折磨着我的神经,侵入我的思想,让我不断地想,荀归也会这样死去么?
毕竟我就这样放弃了他,自己一个人逃跑了。
如果说荀归是个卑劣的人,那么我可能比他更卑劣。
·
耳边渐渐就只剩下了我奔跑的喘息声和风声,我也不知是怎么跑的,竟然找到了向下的楼梯。
看到楼梯的铁门是打开着的,我很庆幸,居然有了向下逃跑的空间。
那么,又是谁打开了门?
铁门带着一股浓郁的铁锈味,我直直往下冲,在前往二楼的时候见到了一个令我意外的人,常印瑶。
常印瑶似乎是早就听到了楼上的声音,吓得整个人都贴在墙上,低着头拿着手里的东西发抖。她的手指一边抖一边动着,借着昏暗光线在她手中之物反射出的冷光,我看出她手中沾满粘稠液体的钥匙。
她发现了我再从楼上下来时吓得钥匙都拿不稳摔在地上,却只来得及用惊恐的眼神看我,直到发现下楼的人是我,才大大的喘了一口气,蹲下.身子快速把钥匙捡起来。
“常印瑶!”还剩三四个台阶,我心急如焚地跳下来,落地的瞬间便朝她伸手,她下意识往后躲了一下,我一愣,同时,楼上传来脚步声,像是催命符一般要人命。
我来不及解释现在的情况,忙叫她开门,并告诉她我会上楼查看看情况,而她要在我下楼之前找到对应的钥匙开门往下跑。
但如果我下楼来了,她还没找到钥匙就赶紧跑。
常印瑶对我点头,低头开始找钥匙,而我则硬着头皮上楼望风。
荀归或许已经遇难了吧……我现在如何愧疚都没有用,毕竟如果不是他,我们根本不会是现在的处境,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为我们争取逃跑的时间。
我浑身发着软,努力扶着墙,大口地呼吸着,视线昏暗,而且抖动得很厉害,根本看不太清楼上的情况。楼上没有任何动静,连黑衣人的脚步声也停止了,同时这也代表着荀归必然已经死去。
楼下传来常印瑶用钥匙时,金属要是碰撞在一起的清脆声响,像是钢琴上跳动的音符,只是跳出来的音乐并不多美妙,更像是打压着我心脏的钝刀,空气越是寂静,那把钝刀就往下落得更快。
不知何时就要彻底敲在我的心上了。
“嘀嗒、嘀嗒。”
我的心里仿佛挂着一个时钟,时针正飞快的转动着,像是我生命的倒计时。
终于,我看到有个人形的东西在慢慢靠过来,我的呼吸在一瞬间犹如被绷紧的丝线,停了下来。
黑色的披风越来越近,高跟鞋落地的声音,从有规律的敲动变得越来越快,祂跑了过来!
我转身飞奔下楼,喊道:“跑!”
常印瑶听到我的声音后毫不犹豫拔腿就跑,我都不用看就知道她还没有试出通往二楼的钥匙。
我们两个人都逃跑得很顺利,原因是黑衣人不知出于什么目的忽然停顿了下来,祂步履缓慢,甚至伸手撑了下墙。
祂受伤了。
应该是有人反抗了祂,弄伤了祂。
我脑海里浮现这样的想法。
但我的心思不应该放在这么莫名其妙的地方,当务之急是赶紧逃亡。
就这样,我和常印瑶非常顺利的逃跑了,然后在302教室成功汇合。
“我操,好险。”我小声说着,转头看向曾经暗恋的女神。
为什么说是曾经呢。
因为经过这一晚惊心动魄的经历,我想通了很多。
我会保护常印瑶,但在危及我的性命时,我会毫不犹豫的丢弃她,就像丢弃荀归一样。
我骨子里就是个自私的人。
我不仅愧对我曾经喜欢的人,也愧对荀归。
一想象他躺在血泊里,满脸信任地向我求救,而我却转身就跑,将他送入了虎口之中,我就难过得不行。
明明……我不是这样的人。
但真的发生这种事情时,本能做出的选择,才是掩藏在皮肉下真实的灵魂。
自私的,恶劣的,贪生怕死的。
我的骨子里,大概就是这么一个恶心的东西。
耳边忽然传来刺耳的响声,是铁刀在砍着什么,听得人毛骨悚然,但我很快就听出,那不是黑衣人在砍人的声音,大概是在砍什么东西,“哐哐”响。
为了转移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带给我们的恐惧,我在黑暗里咽了咽口水,呼出一口气缓慢地问,“印瑶,你的钥匙是哪儿来的?”
“我地上捡的。”常印瑶体育成绩很一般,能跑那么快属实是激发潜能了,她撩了一把被汗水打湿,黏在额头上的碎发。
她不知作何感想,忽然说起当时的环境:“我捡到钥匙的时候,钥匙落在一滩水里,那个水黏糊糊的,光是摸到我都觉得臭……我这双手真是废了。”
她继续道:“然后,我踢到了一个东西,长长的一条,我踩了一下,还听到骨头咔咔响的声音了,吓死我了,不知道那是动物的尸体,还是……人的。”
最后两个字,她声音极小的吐出来,不用看我也知道她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
可能也会顺势想象到血水嘀嗒嘀嗒从放在她掌心的钥匙上流下来,穿过她的指缝落在地上。
也会想象到
小脸自然也煞白。
常印瑶这运气,也不知道该说好还是点背。
我光听她说,我都知道她摸到的水是血水,但大约是奔波了大半个晚上,大家都受伤了,身上也臭臭的,味道被盖住了。
而那个长条的东西,必然是方智杰的手臂了。
我想了半天,只告诉她:“这钥匙,一开始是方智杰在拿着。”
“这样,他人呢。”
“遇上黑衣人,受伤了,在楼上一间教室里。”我沉默两秒,道:“一会儿我会看情况上去救他。”
救不了就算了,命中注定有此劫,我帮他也躲不了,我甚至怕他连累我。
这些未尽之言我不会对常印瑶说,但意思也很明显,她自然听得懂。
沉默几秒后,在我感到空气即将因我们的寂静彻底凝结之时,常印瑶开口了。
她问我:“那……荀归呢?他还活着么?”
“他死了。”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冷淡得出奇,有种隔着手机对话的失真感,我甚至有一瞬间觉得,那不是我的声音。
·
距离天亮的最后几小时,又下了一场雨。
微冷湿润的空气几乎包裹我的鼻息和口腔,湿空气入口时黏黏糊糊的感觉,像是一只无形的手,一次次刺挠着我的喉咙。
“我没想到,他居然死了。虽然这事儿是因为他而起,但我并不希望任何人死去。”常印瑶眼神空洞地看着远处,我心中满是苦涩,我和她的想法是一样的,不希望任何人死去……
这一切的发展,严谨一些的话,起因在于我和荀归,发生这样的事我也感到愧疚,或许闻欣雅、关泽在死去之前,除了荀归,也会埋怨我吧。
谁让我偷亲了常印瑶。
我也是有罪的。
“我去看情况,你去开门。”休息了两分钟,我喘了一口气道。
外面的雨淅淅沥沥,像是一颗颗砸在我的耳边。
我深呼吸一口气,率先轻手轻脚地走出教室,常印瑶跟在我身后,落后我几步出的教室,她动作很轻,几乎听不到脚步声。
我和她的行动轨迹是相反的,她背对着我走向铁门,而我站在另一边望风。
四合院一样的教学楼里一共有四个供人上下的楼梯,我不知不觉走到了其中一个楼梯,抬眸看去,发现这边往上的楼梯是开着的。
难道说,常印瑶走错了楼梯,这个才是我们最开始下来的那个楼梯?
也不对,我有些印象,楼梯的墙壁在左手边,但眼前的楼梯墙壁在我的右手边,栏杆才在左手。
常印瑶过去的方向是对的。
我有点好奇,也确实起了探究的心思,因此走上前握住了锁链。
如果是用别的方法打开的,说不定可以借助这个办法一直下去,只要再下一层,之后随便找个窗口跳下去就行,二楼摔不死人。
锁冰凉凉的贴在我的掌心,我的皮肤很自然的摸到裂开的痕迹。
我的脑子里忽然灵光一现,我和常印瑶刚刚听到的“哐哐”声,是黑衣人在砸锁?!
“陈七!”那头传来轻微的喊声,我嘴角不自然地抽动起来,一个激动的笑容哦你好浮现在脸上,我的腿刚要动,忽然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血液半凝固状态的味道很难闻,腥臭又黏腻,比湿润的空气还要会吞吃人生存的希望。
我忍住呕吐的感觉,同时后背一阵阴风刮过,冷得彻骨,危机犹如催命的铃铛在我耳边不要命的敲打。
快跑!
我抬起腿就要跑,同时对常印瑶开口:“快跑!!!”
一只满是粘稠液体的手抓住了我的肩,一个用力,我整个人往后倾倒,手下意识往后撑,摸到的衣料触感却不是黑衣人那塑料披风所有的。
反而更轻薄,像是……衬衫。
白天穿了衬衫的人只有两个,荀归和关泽。
“陈、七……”身后的人声音沙哑得要命,一张口,满嘴都是血液的味道,我甚至能清楚听到他开口时,血液从嘴角流下的声音。
荀归还活着。
但俨然已是索命的鬼。
荀归,一款“胆小”但阴暗的男鬼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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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009.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