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欢之夜 第10章 010.偏执

我此刻满脑空白，荀归的到来将我周围本就不算澄澈的空气染上了另一层朦胧的灰暗，像是黏腻的液体，堵住我的喉咙，阻止我呼吸和呼救。

我浑身冒着冷汗，动弹不得，只能任由满身血污的荀归从身后抱住我，他比我高一些，下巴刚好可以搁在我的肩头。

他的嗓子里大约是糊满了血，开口时沙哑的笑声如催命符般回档在我的耳廓，“陈七……为什么要跑？”

“我什么不救我？你也希望我死，是么？你和他们一样，都希望我死在这里！”

最后，他几乎歇斯底里，怒吼声几乎震碎我的耳膜，但我只要一有什么细微的动作，他就会更用力的抱住我，两条手臂有力的横在我的腰上，前胸紧紧贴在我的后背。

我完全感受不到他身上的体温，又或者说，我已经因为恐惧，感受不到任何温度了。

“不……”我想辩解，可完全不知该怎么解释。

我确实丢下荀归逃跑了。

但那又怎么样？

他死了，我要活着啊！我得活着……

他死了，我也要跟他一起死才算有情有义么？我甚至本来就和他不熟，没什么情义。

“嗬。”

少年唇齿间呼出的气体是温热的，我却只感觉到一片阴冷，只听他在我耳旁突兀的安静了几秒，低声说：“我这个人，总是被大家瞧不起的。”

我下意识想说你在放什么狗屁，却不知为何闭上了嘴。

或许是源于未知的恐惧，又或者是荀归的语气里真的有那么一丝真情实感和难过。

“学长和我关系那么好，还是抢走了我的学生会名额。”

“关泽和我关系那么好，还是会因为我私生子的身份看不起我。”

“闻欣雅和我从小一起长大，也因为我的身份有意疏远我。”

“陈七，我不明白，除了这个出生而伴随我的恶心的身份，我到底还做错了什么。”

身后的声音越来越低，我却只是愣了两秒。

原来学校里传言荀归是小三的孩子，是真的。

“而你——！”身后的人声音陡然大了起来，嗓音满是不甘和愤怒，“我那么信任你，在这里，我认为只有我们是同一条路上的，你为什么要跑啊？”

他嘶声力竭道：“你看我，明明还活着。我一个人都能活着，如果你当时不逃跑的话，你不背叛我的话……！”

荀归悲而怒的声音在校区里回荡着，同时，我听见咔哒一声响，是对面的常印瑶终于试出了钥匙，打开了通往三楼的楼梯铁门。

“你还活着就好，我们、我们下去吧。”我心虚地想岔开这个话题，一边恐慌，一边试图转身和荀归说话。

他不让我动，紧紧抱住我的身体，我只能转个头。

可我一转头就能闻到他脸上身上浓烈的味道，血水顺着他搁在我肩上的头流下来，他双手的手指用力到几乎陷入我的肉里。

我几近窒息，用力的挣扎起来，嘴上小心翼翼地说着：“荀归，下面的门开了啊，我们走吧、你不是说学长抢了你的名额么？我们不带他走，就我们和常印瑶三个人一起离开……”

“你还要跟她走！”荀归忽然松开手，我刚得以自由，就被他拽住胳膊和他面对面。

他的双手紧紧抓住我的肩膀，好像要彻底镶嵌在我肩上似的，崩溃地吼道：“我不是说过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可以互相信任么？！你为什么相信她？她又是从哪儿来的钥匙？”

我实在忍受不了他神经质地质问，挣扎的空隙一脚踹在他胸口，将他一脚踹出去好远，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人已经坐在了地上，我瞬间想起他满身的伤，心惊胆战地转身扶住他，磕巴道：“我、我不是故意的，你怎么样？”

我蹲下，手虚虚握住他1手臂，生怕碰到他手臂的伤。荀归大概也是被我这一脚踹懵了，坐在地上好半天，才呼吸急促地说，”陈七，我、疼。”

我早已适应了光线，因此模糊看到他嘴角流出的鲜血，我的心情顿时跌落谷底，他却反握住我颤抖的手，“如果我死掉，你会因此开心么？”

“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可能会开心！”

我不能接受我的手下出了一条人命，我难以想象，荀归真正死在我面前我场景。

湖泊般的血红仿佛就在眼前，我瞳孔骤缩，整个人都仿佛置身荀归尸体流出的血河里，很快，我回过神来，听见荀归还在痛苦而偏执的说着我的阴谋论：“我害你来到这里，你当然想要我这个罪魁祸首赶紧死掉。你和他们是一样的……我连你也不该信任！”

“够了荀归！”我制止他疯癫时无处安放到处乱挥的手臂，话音刚落，我瞧见那双昔日里被校园女生们称赞的绝美桃花眼，此刻已如枯萎的花朵，不见任何光彩和美丽。

荀归漆黑的瞳孔直直地看着我，好像小学学习的科学书里，藏在宇宙深处的黑洞，几乎要把我吞没。

我冷汗直冒，喉咙不自然地滚动着，低声说：“荀归，我没有怪你，你也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我只是有点生气。当时丢下你……很对不起，我是个自私的人，我没有勇气帮助你。”

荀归没有说话，我一时手足无措，还在想他不会被我一脚踹傻了吧……

但那也不能怪我啊！是他自己吓唬我的。

我正愣神，却感觉肩头一重，一颗毛茸茸的头带着新鲜的血腥味轻轻倒在我肩膀和胸口，我一低头，他柔软的黑发便扫在我的下巴和脖颈。

他说：“陈七，你知道吊桥效应么？”

“……我知道。”我张了张嘴，半晌才回答他。

他却没有了声音。

怀中的人呼吸很微弱，我因此紧张起来，“常印瑶把下楼的门开了，我们去找学长，把他带到楼下去吧。”

“你现在只能带我。”荀归揪住我的衣领，语气固执，“你的第一选择必须得是我，你得先帮助我！”

我怀疑他已经被折磨成精神病了，只好由着他，把他扶起来一步步往楼下走，三楼有一间很空旷的教室，空气里没有那么多灰尘，对我们很友好。

我把荀归放在空教室里，让他背靠墙壁，说：“我去看看学长，你在这儿乖乖等我，如果看见常印瑶……”

后面的话我没说。

我对方智杰的态度是看情况救援，至于荀归对常印瑶的态度是怎么样的，我没有权利干涉。

“一定要去么？”刚刚还一直没有开口的荀归忽然说话，“不是说我才是最重要的那个么，为什么要管他？”

“你不要走……陈七，你不要走。”

他有气无力地哀求着，轻轻拽着我的衣角。

他手臂上全是伤，只要我稍微用一点力，就可以把衣服从他手里扯出来，我可以毫不顾忌地转身离开，去做我的事。

但不知为何，此时的我，却对他起了不一样的情绪。

大约是心疼。

·

我没有离开，选择留在荀归身边。

我脱下衣服，用蛮力撕开，帮荀归包扎伤口，他的身上几乎没几块好肉，我衣服也不怎么干净，但眼下只能先止血，等离开这里了再去医院解决其他毛病。

我脱完衣服，凉嗖嗖的风吹得我打哆嗦，他就握着我的手，让我靠他近一些。

“你的体温还没我高呢，我才不贴着你。”他的体温凉的吓人，好像随时都要死去，我嘴上说着不愿意，还是主动把他抱紧，希望我的体温可以传递给他，希望他平安无事……

忽然，楼道里传来动静，我和荀归在同一时间绷紧了身体，气都不敢喘。

“陈七？”

常印瑶的声音在教室门口出现，我偏头仔细看，瞧见她露出一颗脑袋，大汗淋漓地小声喊我，“我、我把方学长带下来了。”

这个吊桥效应，其实跟表白差不多啦。嘿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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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010.偏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