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在一旁和稀泥,这件事就这么翻了篇。
父亲举着俞芳父母送的锦旗在墙壁上比划,她的外甥、外甥女跑回家放下书包,拌着嘴往外跑,瞥见他们外公在堂屋走来走去,年长的那个孩子踮脚尖扒着窗台,努力伸长脖子往里瞅,小的那两个孩子不够高,扒不了窗台,急得直跺脚,年长的孩子风风火火跑屋里,两个小的追在他屁股后面跑。
母亲问她今天有没有报上名。
黄述玉脑子里全是弹幕上的预警,听到母亲问她话,才发现菜快糊锅底了,她匆忙翻炒菜。救回了一锅菜,黄述玉松了一口气,才说:“报上名了,分到西双版纳景洪市国有东风农场。知青办给我7天时间,让我准备行李。”
孟金菊嘴上同意四女儿下乡,真当事情尘埃落定,她心里却好似丢掉了什么,露出一大块空缺。
见四女儿麻利地炒了两盘菜,在炒菜锅里烧白菜豆腐汤,在汤上热馒头,脸上看不出难过不舍的情绪,孟金菊又在生闷气。
机械厂的广播员循环播报黄述玉的英勇事迹,走在路上的黄佳慧、黄佳思听到广播,脑袋微昂走在路上,见到人就停下来跟人聊两句。
有一位大姐找姐俩告状,气势汹汹说她们家的孩子哄骗她家孩子用洗衣粉做泡泡水,带到学校,姐俩笑着摆手:“我知道我小妹就是这么优秀,但是你也别这么夸她,容易骄傲。”
告状的大姐:“……”
姐俩猛然想起妈不知道小妹会使(木仓),火速跑回家,站在院门口观察了一会儿,没有听到母亲激进的言语。姐俩走进院门,伸长脖子朝厨房里看,看到母亲在一旁生闷气,小妹似乎有心事,并没有注意到。
姐俩鬼鬼祟祟跑去找父亲。
黄淮周让姐俩安心,信誓旦旦说在他的调解下,她们妈和她们小妹已经和好了,带着两个女儿跟他一起找地方挂锦旗。
直到吃饭,三个大人加上三个孩子也没有找到一个满意的位置,他们决定下了班再挂锦旗。
饭桌上,黄述玉跟大家说她被分到东风农场,她打算买9号的火车票。
黄佳慧算了一下她9号上白班,说:“我跟同事调一下班,9号送你到火车站。”
其他人也有这个打算。
黄述玉的外甥、外甥女见状,央求他们妈妈给他们请一天假,他们也要去送小姨,被他们妈妈给否决了。
大家要么上学,要么上班,家里又只剩黄述玉一个人。
阁楼上,桌子上摆了一支崭新的钢笔,一叠票,一个信封和信纸。这是书记给她的钢笔,俞芳父母给她的票,还有她之前没用完的信封、信纸。黄述玉打开墨水,给钢笔灌满墨水,抽出一张工业票,把剩下的票塞进信封里,用这支新钢笔,在信纸上写了几行字,把信纸塞信封里,又在信封上写下俞芳的名字。
黄述玉把工业票夹行医笔记里,把这封信放抽屉里。
今天雨时而大,时而小,最是恼人。
黄述玉看了一会儿笔记,有一篇专门介绍中药材。
这是一个特殊年代,国家身处MS的包围圈中,M发动越南战争,其目的不言而喻,S在中S边境陈兵百万,东南沿海也不太平,国内还隐藏着数不清的DT。
黄述玉所知道的黑省生产建设兵团就是防S的战略预备队,69年的珍宝岛自卫反击战,边民和边防战士用血肉当盾牌为大后方争取了宝贵的时间。
更有群众的戒备心十分高。
一旦她讲不清楚她为什么会出现在红星公社—县城这条路线上,上面不会因为她阻止了汽车遭遇塌方,让自己免受调查。
她想要解释清楚缘由,就得靠这本行医笔记。
黄述玉下午什么都没做,一门心思专研笔记。
傍晚,黄家人把锦旗挂好了,又把厂里给的奖状也贴好了。
大家十分兴奋的讨论着,黄述玉则回到阁楼继续看笔记。
黄佳慧敲了三声门,推开门走进来,把一块女士手表放在笔记上。
黄述玉眼睛骤亮盯着手表,旋即她把视线移到大姐身上,大姐的手表还在她的手腕上,居然是两块一模一样的手表!
黄佳慧把手表戴到小妹手腕上。小妹原来有一块手表,是朱修荣送的,小妹把手表寄给了朱修荣,黄佳慧总觉得小妹手腕上缺了点什么,就跟丈夫说了一嘴,丈夫到市里办事,到市废品收购站走了一趟,带回来三块废弃的手表,把三块手表拆了,重新组装了这块手表。
“你大姐夫拆了三块手表组装出来的。”黄佳慧抬手,露出自己的手表,“看不出区别吧。”
黄述玉重重点头,崇拜说:“我大姐夫真厉害!”
黄佳慧离开后,黄佳思打着哈欠走了进来,拿走黄述玉留着的雪花膏空瓶子,瞥见黄述玉还在看丈夫的行医笔记,动作轻柔关上门。
黄述玉看书看到很晚,早晨起来迟了。
吃了家人给她留的早饭,黄述玉拿着她昨天准备好的条子,打着伞到厂青年办。
厂青年办主任低头看条子:“我听说你这几天下乡,不在家准备行李,跑山里挖草药,怎么?药厂收购个人药材?”
“我最近在认草药,检验我学习成果的最佳方式是实践。”黄述玉大声回道。
“就你一个人进山?”主任拧眉。
“不是,我和前进公社的民兵一起进山。”黄述玉的声音更大了。
黄述玉每次找他在条子上签字,都不是以拉练的名义,不用厂里给她报销车费、伙食费,签字不过是随手的事,主任都不会为难她。只不过最近一直下雨,主任担心黄述玉一个人进山不安全,所以迟疑了,得知黄述玉不是一个人进山,主任爽快的在条子上签了字。
离开了厂青年办,黄述玉到汽车站坐上了前往红星公社的公交车。
离开了县城,路开始变窄。公路根据山的走势建的,公路下面是一片农田,冬小麦已经发了芽,黄述玉的视线穿过雨幕,看到了春意盎然。
靠窗坐的黄述玉脸朝着车窗,好似在欣赏窗外的景色,实则她在看地形,并且时刻关注弹幕。
弹幕一直没有发生变化,黄述玉的心低落到谷底。
假如弹幕不给她一个提示,她很难确定具体哪个地点会塌方。
正在黄述玉焦急万分时,弹幕突然出现了变化,黄述玉记住了地点。
后来的路程,弹幕未有变化。
黄述玉从红星公社乘坐公交车回到县里。
接下来两天,雨一直没停过。
到了5号,下的是绵绵细雨。
黄述玉把行医笔记装挎包里,用油纸包了两个馒头也装挎包里,背上挎包,又装了一壶开水,背身上,跟家人说了一声她中午不回来吃饭了,乘坐公交车到了前进公社。
这几天一直下雨,没办法训练,武装部的民兵在部长的带领下读党章,听部长讲党史。
黄述玉来找他们,询问他们要不要到山里放风?
再不放风,人就要发霉了!必须去放风!
毛毛细雨阻挡不了他们进山的热情,向部长申请进山“替天行道”,部长要去县武装部做报告,就批准了他们的申请。
一群人拿着武器,一路兴奋冲进山里,在山里撵野鸡,打野猪。后来他们得知黄述玉在挖草药,他们也不撵野鸡、野猪了,帮黄述玉挖草药。
行医笔记上有草药的图案,黄述玉挖到一种草药,就和图案比对。
众人跟她识草药,也识出了兴趣。
她指着行医笔记,跟众人说只有山那边有这种草药。
连续下了几天雨,山路不好走,不好翻到山对面。
他们这也算拉练,公社给他们报销车费和伙食费,大家决定坐公交车到县里,再转车,去笔记上的地址挖草药。
一行人到了县里,坐上前往红星公社的公交车,在途中下了车。
他们跟进自己家一样冲上山,先把附近的危险分子——野鸡、野猪统统消灭掉,再跟着黄述玉认草药。
大家在山里找到一处溪水,在这里处理猎物,架起火烤起了猎物和干粮。
填饱了肚子,大家也不在意地潮,就坐在地上休息。
下午,他们在山脚下活动。
黄述玉一边寻找草药,一边不动声色观察着塌方地点的情况。
如果不是黄述玉提前知道这个地方不久后塌方,还真看不出来它有塌方的迹象。
弹幕上只说下午公交车遇到塌方,没有提供具体时间,黄述玉也不确定什么时间塌方。
黄述玉站在空地上眺望,远处有一辆公交车朝这里驶来,朝县城方向去的。
因为不确定什么时间塌方,最好的办法就是朝县城方向的公交车不要过去。
黄述玉盯着塌方处看得出神。
黄述玉看那处太过专心,引起了王茹的注意。王茹顺着黄述玉的视线看过去,并没有看到奇特之处,便问:“述玉,你在看什么?”
黄述玉指着那处:“你有没有发现这个地方有泥土滚下去?”
黄述玉的话引来了其他人的注意,大家聚过来,一个个聚精会神看了一会儿,还真看到路下面斜坡上的土层滑了下去。
土层很小,如果不是特意关注那里,还真注意不到。
黄述玉神色凝重:“你们说这段路会不会塌?”
“应该不会吧!”宋红梅还没说完,又有土块滚落。
如果这个地方没有塌方,他们阻止车辆经过,只是虚惊一场。如果这个地方塌方了,那他们本来可以阻止这场天灾,却因为他们的不重视,导致天灾发生,对于受难者的家人而言,他们失去了亲人,对于他们而言,他们惶惶不安。
众人没有商量,动作整齐划一冲下山,兵分两路,站在疑是塌方地点的两侧,阻止往来的车辆过去。
一群背(木仓)的民兵跑到路中间拦住他们,司机虽然气急,但是真不敢硬闯过去。
司机下了车,好声好气询问民兵拦车干什么。
民兵说前面马上塌方了,让他们不要过去。
司机抱着怀疑的态度在一旁等着。
车上的乘客听到前面要塌方,吓得不行,觉得坐车上不安全,下了车往回跑,站在他们认为安全的位置,伸长脖子往民兵身后看。
四十分钟后,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乘客都有急事,跑到车上,催着司机赶紧开车。
司机回到车上,发动车。
民兵站成一排,不让他们过去。
又有一辆从红星公社方向过来的公交车驶来,见路上停了三辆公交车,民兵堵在路中间不让通行,车上的司机打开窗户,问前面的司机发生什么事了。
这个司机话音刚落,前面忽然轰隆一声,民兵身后的路塌了下去,车上的人能明显感受到车身晃动。
刚到,什么都不知道的司机和乘客一脸惊恐看着前方巨大的窟窿,按照行车速度算,如果没有耽误这几秒,公交车正好到塌方的地方,整车人被活埋。
劫后余生,一车的人又庆幸又后怕。
这个地方发生了塌方,就怕附近发生泥石流,乘客也不敢走山路绕过塌方的地方。
不用民兵催,司机急匆匆掉头原路返回。
塌方另一端的民兵挤上了公交车,被司机拉回红星公社,路上还拦住了几批到县城的人。司机把车开到公社门口,告诉公社这个消息。
另外一批民兵也挤上了公交车,被拉回县里。司机把车开到G委,告诉G委塌方情况。
黄述玉也坐公交车回到县里。
县里和公社迅速派人在路上设置路障,安排武装部的民兵过去抢修路。
*
黄述玉和前进公社的民兵挽救了上百人的性命,必须要开表彰大会,不过表彰大会要等到路修通了再举办。
给黄述玉的表彰却可以提前下来。
黄述玉被崔主任叫到知青办,他手里有一个黑省兵团名额,他问黄述玉愿不愿意到黑省。
黄述玉当然愿意。
黄述玉回到家,告诉家人一个好消息,她不去西双版纳了,她要到黑省兵团,崔主任让她参加了表彰大会再出发。
从西南边境到东北边境,孟金菊不觉得值得高兴。
黄述玉姐姐、姐夫、外甥、外甥女为黄述玉开心,因为兵团名额是黄述玉凭借自己的本事挣得的,不是靠一个男人获得的。
黄淮周看孟金菊脸色,不敢表现出高兴。
表彰大会在3月15号举办。
黄述玉和前进公社武装部民兵站在奖台上,他们胸戴大红花,台下坐着县领导、公社领导、机械厂的领导,和各大厂的代表,车站和乘客代表上台给他们送上锦旗。
黄家人坐在台下鼓掌,手掌都快拍废了。
表彰大会结束,黄述玉被崔主任喊去知青办,黄述玉领走她的派遣文件、介绍信和火车票。
原来知青办给准备火车票,总共有三张票,终点站是鸡西火车站。
是后天的火车,黄述玉回到家,家人帮她收拾行李。
黄述玉被分到黑省建设兵团四师44团八五一零农场,农场在鸡东县,要等黄述玉到那边,才能确定黄述玉分到哪个分场。
家人得知黄述玉要转车,直接把大件行李寄到八五一零农场场部,让黄述玉带少量行李乘坐火车。
黄述玉和同学道别,到前进公社武装部跟朋友们道别。临走前,黄述玉到街道办找李兰草,把那封信给了李兰草,麻烦李兰草在她走后,把这封信交给俞芳。
嘴上说不给孩子们请假的黄佳慧、黄佳思带着孩子到火车站送黄述玉,孟金菊、黄淮周也请了假来送黄述玉,崔引才、蔡亮也来了。还有宋红梅一群人赶到火车站送黄述玉,他们听说黑省现在还是冰天雪地,集体凑毛线,给黄述玉织了一条围巾,给黄述玉围上围巾。
火车马上要开了,黄述玉跑上了火车。现在不是知青下乡的高峰期,车上人不多,黄述玉找到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探出半截身体,使劲挥舞手臂:“你们回吧,我到了地方,给你们写信。”
孟金菊一行人不住的叮嘱黄述玉照顾好自己。
宋红梅一行人互相抱着彼此的肩膀,高唱他们平时唱的拉练歌为黄述玉送行。
火车驶离站台,黄述玉能看到他们嘴巴张张合合,却听不见他们的声音,她只能不停地挥舞手臂。
火车一路往前行驶,黄述玉在石家庄换车,过了山海关,黄述玉已经感受到北大荒的冷,她换上了棉衣棉裤。
坐到哈尔滨,黄述玉从哈尔滨换乘坐火车到鸡西。
黄述玉掏出介绍信,在四师招待所住了一晚,第二天她到小火车站乘坐火车到八五一零农场场部鸡东县,找到场部知青办办理手续。
黄述玉把行李放门口,朝冻的发红的手上哈几口气,敲门走进主任办公室,把她的派遣文件递给丁主任。
丁主任浏览派遣文件,看到黄述玉自己可以独立完成一场手术,眼睛顿时发亮,就想把黄述玉安排到场部医院,直到看到黄述玉迟迟不肯下乡,前面所有的喜欢在这一刻化成了灰烬,直接把黄述玉安排到四分场郝家屯四营六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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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0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