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月客后知后觉的才意识到自己到底做了什么。
但是话已经说出口了……就算她想要当成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也未免显得有些太假了。
况且辛巴德似乎也是下定决心了一样按在她的后腰上让她不能脱身,就像她今晚不说点什么出来,他是绝对不会松手的一样。
“既然已经做出了决定,那就不要再犹豫不决了,”在这个年纪只比她高了些许的少年将自己的下巴压在了乔月客的肩膀上,低沉下来的嗓音在夜色的烘托下像是在引诱着乔月客将自己的所有秘密都像他吐露出来,“痛苦也好,绝望也好……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做你做忠实的听众。”
乔月客被辛巴德抱着,和他僵持了半晌才软化了下来。
“……你总是太好奇了,”她在辛巴德的肩膀上轻轻推了一下,辛巴德就像是知道这次她不会再继续逃避了一样松开了手,看着乔月客收拾好被压皱衣裙,又恢复了原本模样,甚至连视线都没有落在他的身上,“总是对什么都这么好奇。”
她这话说的像是在不满的抱怨一样,但是非常能够读懂人心的辛巴德一点都没有担忧的样子,只是笑嘻嘻地凑上了前去,像是一条将自己毛茸茸的大脑袋塞进主人怀中的大狗一样挨着乔月可,托着腮望着她在月光下显得更加柔美的面孔,浑不在意的说:“要是没有这样的好奇心,那这个世界对我来说就要失去一大半的乐趣了——况且这是你第一次松口愿意和我讲这些事情,我当然也想知道啦。”
“你到底被什么困住了?”
虽然是这么在问,但是从乔月客刚才口中失魂落魄的喃喃自语之中,辛巴德大致猜到了事情的真相。
乔月客睨了他一眼,辛巴德的明知故问相当不爽:“你可别告诉我你什么都没猜到。”
“但到底和你亲口说出来的是不一样的嘛,”辛巴德不以为忤,甚至对乔月客这幅看起来好像恢复了点精力的模样相当的欣慰,“我猜到的和你经历的终归是会有区别的。”
乔月客再三犹豫,最后还是感觉自己有些难以启齿——并非是觉得这件事情是什么不能说的事情,只是她并不愿意将自己那样的失败、那样的失态公之于众。
尤其是,她甚至因为这件事情几乎将自己逼到崩溃边缘。
这本来是不应该发生在她身上的状况。
“……我、因为我的过错,我失去了我的……好友。”
辛巴德注意到了她开口时候难得会有的犹豫和吞吐,先前稍微振奋起来的情绪也彻底归于沉寂,就像是原本蹿得老高的火苗被人压在了灯罩之下,只剩下那一点不徐不疾的还隔着厚厚的玻璃温吞的燃烧。
“我原本早该做好准备的,”乔月客每次想起这件事情都心中忍不住升起一股痛恨,说话的语气也忍不住带上了点咬牙切齿,“我本来——我是可以保护好他们的。”
“你为什么觉得自己一定能保护好他们?”
辛巴德对乔月客这样的恨意难以理解——更加难以理解为什么乔月客会理所当然的觉得自己就能够保护好他想保护的人。
虽然她却是能够做到那样的事情……但是用这样的他态度说出来,未免稍微有些奇怪了。
她似乎是笑了一下,那点笑意就像是月光下的海市蜃楼一样一转眼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只有一点苍白的冰冷还在她漆黑的眼珠子底下沉淀打转。
“我能够看见未来,”她轻声细语的说着,就像完全不知道自己透露了什么劲爆的消息出来了一样,“我能够看见未来的。”
“我本来早就该为这件事情做好准备的……我不该这么大意的。”
辛巴德本来想说什么,但是看乔月客的样子也不像是想听他说些什么的样子,因此没有将话说出口,只是如同他之前说的那样,在今夜当了一个安静的听众听她一点点剔开在心尖上已经结痂了的伤口。
“但是我失去了记忆。”
“我还是大意了,本来还以为能够就这样摆脱它了,但是它还是藏起了我的记忆,让我对此毫无防备,让我对自己沾沾自喜,以为就此可以逃出那个牢笼了。”
乔月客望着月色下漆黑的像是深渊一样的汪洋低声喃喃自语,显然已经没有将身旁的辛巴德放在欣赏了,自顾自地,一鼓作气的,生怕自己会停下来一样近乎呓语一般的说了下去。
“我被摆了一道……我眼睁睁看着他们在我面前被烧死……但是他们本来可以不用死的。我给了他们护具的。”
他看见乔月客的眼中似乎又有了一点湿漉漉的水光在亮的像是剑光一样的月光底下闪烁,但是仔细追逐过去的时候,那双眼睛里面只有安静的黑暗。
“但是为什么他们要这么做?”乔月客恍惚间似乎看见了艳红的火光在冰冷的海面上燃烧,被火焰舔舐的焦黑的皮肤在她的面前如同被岩浆舔舐过的地壳一样龟裂,只有那两双依旧蓝盈盈的眼睛看着她。
一直看着她。
“他们把我给的护具给了他们的兄弟——和他们一起出现在火焰之中的兄弟。”
她的指尖像是受惊了一样猛然颤动了一下,在木制的围栏上扣的指尖泛白,但他一点都没有感受到,只是肩膀发抖,连声音都染上了颤抖,说不出是什么情绪的,语气无比复杂的低声说:“他们把我的护具给了别人。”
所以他们才会死。
都是我的错。
都是我的错。
“那你想怎么做?”辛巴德看乔月客已经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之中,完全没有再打算开口的打算,忍不住出声了,“你又想怎么做?你能做什么?你觉得你在那个时候能做些什么?”
“我能做的!”乔月客突然激动了起来,扭头的动作大的辛巴德都会怀疑她的脖子能不能承受住这样的转动,“我明明可以做到的!不管是救下他们还是改变这个命运走向,我原本都可以做到的!”
“但是我没有做到!我没有做到!我看着他们在我们的面前被烧死,看着他们经历了原本会经历的命运!但是我却什么都没有改变!我甚至忘记了这段我最该记住的未来!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应该为这件事 做点什么,它就在我的面前发生了!!!!!”
她几乎是竭嘶底里的在尖叫,浑身过电了一般的颤抖着,泪水终于控制不住的从脸上流淌了下来,啪嗒啪嗒的掉到了甲板上。
辛巴德没想到乔月客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但是乔月客一放开自己就根本控制不住自己浑身发抖的哽咽,就像是哮喘了一样只能断断续续的从喉咙中挤出带着哭音的急促喘息,甚至连泪水掉在甲板上的声音都比她梗塞在喉咙中的哭声都要响亮。
她是没资格哭的。
练白龙可以哭,练白瑛可以哭,唯独她……
唯独什么都没有做到的她是没有资格哭的。
辛巴德什么都没说,只是看着她哭的狼狈的模样上前了一步,伸手将她按进了自己的怀中,将自己的下巴压在她的发顶上,让她好把整张脸都藏进他的怀里面,不会让人看见现在这个狼狈的样子。
他能够感觉到她的肩膀僵硬的就像是石头,在最后又像是突然垮下来了一样整个的软了下来,只有胸前浸开的泪水和悲鸣一般的哭声断断续续的传来。
那应该是……她非常喜欢的人吧?
辛巴德的掌心落在乔月客弓起的脊背上,顺着脊骨安抚一般的轻轻摩挲着,到底还是忍不住这么想到。
“但是大部分时候,能够看见和能够改变,还是截然不同的东西,”辛巴德的语气之中难得失去了那种意气风发的轻快,将乔月客压在自己的怀中一点点收紧了手臂,语气之中似乎有一些难以言喻的遗憾和叹息,“我们能够见到的东西……往往将会走向他们注定的个结局。”
“但是我们不就是为了能够反抗这个结局,所以才继续下去的吗?”
人为什么会被命运束缚住?为什么命运就无法改变?如果命运从一开始就被注定,那它又是从哪里开始流起?又要流向哪里?为什么就只能流经这里?
这不就是他们在探寻的东西吗?
乔月客合上双眼一言不发,顺着辛巴德施加在他身上的压力,最后还是伸出手主动抱住了他。
就好像在这一瞬间,缠绕在她身上的火蛇无声无息的断裂了开来。
“……我不会这么罢休的。”
她过了许久才重新开口,嗓音干涩,但是显然已经恢复了平静了理智。
“失去的东西虽然不能再回来了,但是我不会让她得到的这么轻易的。”
乔月客挣了下才从辛巴德的怀中挣脱开来,除了额发凌乱眼眶通红看起来还有些许狼狈,其余的已经看不出任何脆弱的样子了。
“她从我这里得到了多少,我就要让她失去多少。”
乔月客捏了捏自己的指尖,这个时候才迟钝的感觉到了从指尖上传来的一点刺痛。
先前抓着栏杆的手太过用力,以至于指甲都有些受损了,现在摸起来还有些残留的疼痛隐隐传来。
“心情好些了吗?”
辛巴德看着乔月客没有什么太大情绪波动的脸却偏偏能够感觉出来她的如释重负,因此也相当随性的盘着腿干脆坐在了货箱之上捧着脸望着乔月客,脑袋上竖起来的呆毛像是跳动的一点电线一样颤抖了一下,倒是真的有了几分他这个年龄的可爱感。
“马马虎虎。”
乔月客不想看见他脸上露出那种得意洋洋的神情,因此没有给他一个准确的答案,只是扬了下眉毛之后冷冷淡淡的回了一句,解下了腰间的水囊沾湿手帕,擦拭着脸上干涸之后所以格外紧绷的泪痕。
就在她转过身的这个时候,一双手臂从背后缠上了她的腰,紧接着辛巴德整个人都贴了上来,属于少年的温暖体温在夜风之中整个的包裹住乔月客,她还能感觉到一点发梢扫在脊背上的些微刺痒。
“松手,我都不能动了。”她伸手拍了下辛巴德箍在自己腰上的手臂,本来是想转过头呵斥一声的,但是辛巴德干脆得寸进尺的把自己的脑袋抵在了她的肩膀上,反正不管在怎么样就是不让乔月客看见他的脸,黏黏糊糊的像块牛皮糖一样黏在乔月客的脊背上不放。
“你刚才抱了我这么久,现在也该轮到我了吧?”
他刻意压下来的声音还带着撒娇的柔软尾音,表现的就像是一条黏糊糊的奶狗一样让人几乎让人招架不住。
但是乔月客是个冷酷无情的成年人。
因此她毫不犹豫地掐着辛巴德的手腕,在他龇牙咧嘴的表情之中把他从自己背后撕了下去。
被清水沾湿的脸庞像是夜间点缀了露水的荷花,透出一股别样的清爽动人,朝着辛巴德看过来的时候让他有一瞬间的恍惚。乔月客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面前看起来好像乖巧无害的未来的七海霸主,掐着他的脸颊用力往外一扯——
辛巴德惨叫一声捂住了自己飞快烧红的脸颊差点从货箱上掉下去,乔月客看着他吃痛的表情才感觉心情大好,连语气中都带了点笑意:“想泡我?你还太嫩点了。”
“毛都没长齐的小孩还是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吧,别成天想这些有的没的,”她一点点捏过自己的指尖,心中郁气虽然没有完全舒尽,但是到底没有先前那种几乎将她压垮的沉重了,“既然这是你的选择,那你到时候最好不要后悔——反正后悔了也没有。”
“什么意思?”
辛巴德突然感觉到了一种别样的危机。
“什么意思?”乔月客用一种“你这话说的真有意思”的表情看着他,“我的意思是,既然是你主动挽留的我,那作为回报,我肯定会和露露姆一样——”
“在教导你这件事情上,我会尽心尽力的。”
不,你这根本不是回报。
辛巴德想起露露姆的铁拳教育忍不住心生恐惧,再看乔月客笑盈盈的样子,一瞬间觉得她那张漂亮的脸在这样美丽的环境之下反倒有种恶鬼修罗一样的狰狞。
你这分明就是在报复!
卡剧情真的卡了很久……而且最后还是决定砍魔笛卷的大纲,不然光魔笛这一卷就真的要写要很久很久了。但是因为本身这个大纲就是后来才捋出来的,所以就算改也要花不少时间还要把后面的大纲也顺便一起改了,不然这本真的能写死我……。
这就是没大纲激情犯罪的下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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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王之器(二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