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幅丧家犬的模样比起你先前的样子来,可是好看不少。”
练玉艳笑吟吟的看着被拘禁之后显得格外狼狈并且死气沉沉的女人,蹲了下来伸手托起她的下巴,望着她的双眼,说不出是讥讽还是愉快的这么说道。
“怎么,你已经无聊到要来和我攀比美貌了吗?”
乔月客懒洋洋的抬起眼皮,黑沉沉眸子没有损伤分毫的朝着练玉艳望了过去,就仿佛那天疯狂的模样只不过是泡沫幻影,转眼间就已经烟消云散了。她依旧是那个傲慢而又神秘的强大神官,不管什么事情都好像不能让她放到心上去一样。
但是人类这种生物啊,一旦感情被人俘获被人利用,就会成为捅进心中最锋利的刀。练玉艳知道乔月客这把刀看起来还锋利如初的模样,但是只要再碰一下……就要露出磕断的缺口了。
“虽然这也是件有意思的事情……但是却不是放到这个时候来做的。”
练玉艳捏着乔月客的下巴仔细端详着她,只除了那一天受到重伤之后没有复原的伤口让她看起来有几分狼狈,幽禁与外界隔绝似乎对她来说没有一点影响——只除了日渐沉默以外她好像没有一点变化。
但是练玉艳知道,她这样的变化已经是最大的变化了。
“我还以为像你这样的人不会受到感情的左右呢……看起来,你比我想象中的更加感情用事一点。”
虽然那天乔月客动怒之后展现出来的强大的确也让练玉艳吃了一惊——大吃一惊,但是索性,最后也没有造成太大的损伤。
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结界消减了浩大的神殿与光辉的方舟带来的攻击,还有一部分原因……就是乔月客看到练白瑛与练白龙的时候,终究是收手了。
“看来我理解错你的意思了,比起和我对比美貌,你看起来好像更想和我谈论感情?”
乔月客微微朝后仰了下头,让自己的下巴可以挣脱开练玉艳的手指,甩了下从肩膀上垂下散开的黑发,露出了消瘦了些许的面孔,带着说不出的讥讽反问道。
凭借着满腔的愤怒支撑起在失去御主之后的攻击,随着乔月客的收手最终是反噬到了她自己的身上。虽然与正常的御主与从者之间的关系相比,本身就有着实体的乔月客受到令咒的桎梏并没有这么强烈,但是失去御主对于从者来说本身还是一件十分严重的伤害,她唯一还算保留下来的优势,就是没有随着御主的死亡而死亡。
但也仅仅只限于此了。
乔月客那时身体之中魔力空空,本身也因为御主的死亡而受到了严重的内伤,再加上当时因为强行接触练白雄与练白莲承受了他们身上的咒术受了不轻的伤,落到现在这个地步,也可以说是为当时她自己的任性付出的代价而已。
而且也正好可以趁着这一段时间……好好的梳理一下之前发生的那些事情。
冷静下来之后,乔月客回忆了一下子系统到底是怎么做到在自己没有察觉的情况之下悄悄地偷走了自己的一部分记忆。思来想去,也只能推测道当初因为自己冒险的自杀行为试图将系统从自己身上剥离出来的时候得到了反噬……要想将寄生虫整个的剥离出来,对宿主来说不可能一点影响都没有,想来作为剥离的代价,它也拼死吞噬了自己的一点记忆,没有打算让自己好过下去。
……也难怪当初一直觉得有种奇怪的熟悉感……多半就是这个原因了。
后悔也早就已经无济于事,人死不能复生,她若是要恨,也不过只能恨自己当初为什么一点都没有起疑。
“你总是这么嘴硬。”
练玉艳倒是一点都没有被忤逆之后的不满,只是饶有趣味的看着乔月客这个出现在这个世界之中的异类,对于她强大的能力到底是有点割舍不下,这么白白浪费,未免过于可惜了。
“说的你仿佛有多了解我似的,我们这几年算上现在,说过的话加起来超过十指的数量了吗?”
手脚上的镣铐随着乔月客的动作叮叮当当的响了起来,她从地上站了起来,锁链随着她的动作逐渐绷住收紧的线条,在她站到一半的时候就已经紧紧收紧,没有留下可以让她站直身体的长度。
“练玉艳。”
但是她并没有停下,手腕上的镣铐勒出了鲜艳的红痕,乔月客的手不自然的朝后摆去,绷紧着和身上的枷锁抗争。
“说实话,我很好奇。”
分布在镣铐上的魔纹像是坏掉的灯泡一样疯狂地闪烁着,镶嵌进了底下的底座也开始摇摇欲坠的被乔月客牵扯出细细的裂纹。整条绷紧的锁链开始发出不堪重负令人牙酸的呻/吟,乔月客一点点站直身体,任由镣铐嵌进自己的血肉骨骼之中,眼底渗开了一点妖异的猩红。
“你为什么总是这么自信的以为,凭借你的本事,可以钳制住我?”
拇指粗的锁链硬生生被她挣断,乔月客相当随意的活动了一下手指偏着头朝练玉艳看过去,随意的揉了揉手腕上被勒的皮开肉绽的伤口,然后将镣铐摘了下来。
“果然这点东西是关不住你的吗……”
练玉艳没想到乔月客竟然还能够凭借蛮力强行挣脱开来,但是她能够挣脱开来,却又是在自己的意料之中。
“不过你最好想清楚到底要不要这么做。”
但是练玉艳同样有恃无恐。
“虽然没有了白雄和白莲,但是还有白瑛和白龙啊。”
她笑语晏晏温声细语的说着,就仿佛同样是她所出的白瑛与白龙在她的眼中也只不过是可以用来制衡乔月客的道具。
“你应该也不会就这样把他们抛下不管吧?”
乔月客眼皮都没有抬,只是挨个的捏碎了自己手脚上的镣铐之后才活动着手腕朝着练玉艳看过去,眼睛一眯眉峰一挑的模样带着几分冷漠的挑衅。
“如果你这是在威胁我的话,”她不紧不慢地说道,“那你恐怕威胁错人了,阿尔巴。”
“叮——”
兵戈碰撞的声音清脆的就像是蓦然敲响的丧钟,刀身上倒印出乔月客的眉目,尖锐的比刀刃还要锋芒毕露。
“想知道我是怎么知道的?”
手腕上的伤口随着这样的压迫鲜血淌的更加汹涌,浸湿了袖管,沿着手臂在手肘上汇聚,滴滴答答的淌下汇成血泊,但是乔月客却笑得一脸轻松,看着练玉艳骤然狰狞的面孔也压下来的法杖,学着她一开始对自己露出的表情,也露出了一点相同的愉悦与讽刺。
“这个世界上不会被人知道的事情,只有没发生过的事情。”
乔月客用力挡开练玉艳的法杖一脚朝她踹了过去,练玉艳动作灵敏的闪开了她的攻击,只是表情越发阴沉的看着乔月客,握着法杖的手也用力的能够看见上面凸起的指节和被撑得发白的皮肤。
“脸色真难看呢,阿尔巴,”乔月客甩了一下手上的长刀,顺着腕子流下的血随着她这样的动作在地上泼开油墨一般的星星点点,比折落在雪地之中的梅花更加的显眼,“不过你现在这个样子,可比刚才得意洋洋的嘴脸好看多了。”
她有模有样的学着练玉艳方才的话嘲笑着。
练玉艳握紧手中的法杖阴沉的看向乔月客,连语气都冰冷了下来:“看来你知道的……比我想象中的要多。”
“我劝你最好想象力丰富一点,阿尔巴,”身上破破烂烂的衣服一点点变换成黑色的软甲与鲜红的圣骸布,乔月客不紧不慢步态优雅的朝着练玉艳逼近,这些时间里面消瘦下来的面颊让她看起来更加冷酷傲慢的不近人情,“我知道的……可远比你想象中的多得多。”
“你真的一点都不在意白龙和白瑛?”
“那你又觉得我会让你看出我的在意吗?”
乔月客说的轻描淡写的,黑色的眼瞳之中覆盖着更加深刻的凉薄暗沉,手中刀锋凌厉的长刀刀尖指地,随着她一步一步的逼近在青石地面上刮出四下迸射的火星,落在她的脚边,被她踩成了贬进尘埃之中的花。
“你看,不论是你亦或者是我,都自以为是的让人发笑。”
“不过到也多亏了你……让我在这几天里,可以好好的梳理一下信息了。当然,你接下来想做什么,我不会插手,只要不会关乎到白龙和……白瑛,我不在乎你要做什么。你愿意让练红德上位也好,想要把你那见不得人的草台班子搬上台面也罢,这些都和我没有关系。”
乔月客望着练玉艳笑的柔软的像是一朵绽放在枝头的梨花,黑沉沉的眼睛里面确没有一点情绪波动,深邃的让人根本分辨不出来她说的到底是真情还是假意。
“我只会保护白瑛和白龙在煌帝国的安全——怎么,很奇怪?我和你可不一样,没有练白雄和练白莲的煌帝国可和我没有一点关系,从一开始和我缔结契约的只有练白雄,而不是煌帝国,他们两人死后,煌帝国会变成什么样可和我没有关系,你想怎么摆弄都和我没有关系。不过嘛……你最好确定自己能够摆布的过来,毕竟像你这样的人想要成为一个王,那未免也太配不上这个词语了。”
你在逃避。
不。
你在逃避。
——不。
你在逃避,练白雄和练白莲的死亡。
乔月客与练玉艳擦肩而过,漫不经心的捋过自己垂在肩膀上的长发,指甲微微一勾,一根落在练玉艳肩头的长发就被她轻描淡写的勾了过来,指尖轻轻一搓,燃起一点火光就化为灰飞,被她指尖捻去,若无其事的朝着自己的目的地走了过去,再也没有朝练玉艳多看一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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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王之器(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