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与风晴好秉烛夜谈之前,还要和八百个心眼子的秦如嫮过上几招。
秦如嫮早已等在御书房的右偏殿中,见到她来,露出三分惊慌三分恐惧三分无措来,“陛下,还请陛下救小臣一命!”
这又是闹得哪一出?素闻秦小王姥喜欢听戏编戏,没想到竟然还能亲身上阵演戏。她可不信真能有什么人将秦如嫮逼到如此慌张的地步,毕竟此人可是胆大到把算盘打到她的两个皇子身上。
她想着,面上挂上一抹温柔假笑,“爱卿何出此言,难不成有人想要杀你不成?”
秦如嫮的面色更加凝重,“不,陛下,事情还要更糟!微臣府上的世男秦挽挽,不日前失踪,了无音迹。”
“原来爱卿是为这件事来,是朕没有及时知会你,你府上的世男,跟情男私奔了,朕的儿男正好见到了他们私会,所以才会被他们推下荷花池。”
秦如嫮仍旧一脸担忧,“若是如此,倒也无妨。可是陛下,微臣在寻找挽挽时,离奇的事情发生了。为了寻他,臣找了不少画师,想要画下挽挽的画像,可是,当臣回想之时,却连挽挽他,是胖是瘦,是美是丑,都想不起来。臣去询问家中侍女男厮,她们亦跟臣一样,只知有挽挽这个人,却丝毫想不起他分毫。陛下!此事太过诡异,那幕后黑手竟能操控臣府中之人记忆,日后还不知会干些什么出来!微臣实在惶恐,故来寻求陛下庇佑。”
风齐光静心听着,以秦如嫮的才质,不会看不出这是国师的手笔,更不会看不出她待国师,比自己的亲姐妹还要亲,此刻她前来挑拨离间,难道不是在侮辱她们二人的智商吗?
风齐光不愿与她打这哑谜,直截了当道:“国师仁厚纯善,爱卿若没做什么坏事,何必担心灾祸?”
秦如嫮见状,也不再表演,漆黑的眼眸中流露出几分自信,“国师少智,陛下难道不怕她被人利用蒙骗,做出有损我媗朝利益的事情来?”
正在偷听,且共享国师称号的系统和姜嬴:少......少智?
风齐光没有憋住,放声大笑起来,“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秦爱卿自诩聪明,怎么兜了那么大一个圈子,让朕看了这么一场大戏,就为了告诉朕,这件小事吗?”
而一旁隐去身形偷听的系统已经炸开了毛,“可恶!骂统也就算了,怎么可以骂姜姜,明明姜姜一点也不笨!”
姜嬴一边安抚系统,一边深思,“这人兜这么大一圈子,难道就是为了挑拨我和齐光的关系,这对她有什么好处?我们的能力无可代替,就算被秦如嫮捋下去了,她也上不来啊?”
风齐光轻敲桌子,不再陪着秦如嫮演戏,“你引朕入局,想让朕看见的东西,朕都看见了。那么你呢?你费尽心思,所求为何?”
秦如嫮微微一笑,抱拳弯腰,“陛下容禀,臣的师姆,上一任的秦王姥,陛下也知道,武功高强,但政治素养,可与国师一争高下......”
还在偷听的姜嬴:虽然已经跟不上你俩的思路了,但是这明晃晃的内涵我还是听得出来的喂!
“她在当年最有机会的时候,没有抓住时机。而眼下,太子参政,奈何身边已有不少人才,微臣也不过是,另辟蹊径自寻良机罢了。”
“用这种歪门邪道?”风齐光的手指点在桌案上。
秦如嫮歪头,“怎么算歪门邪道呢?难道微臣给陛下看得东西,还不够发人深省吗?”
姜嬴:在?看了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呵”,风齐光显然听懂了她打的哑谜,“那么秦爱卿想要什么奖赏呢?”
“微臣斗胆,请陛下许微臣做一把,太子殿下身边淬了毒的暗箭。”
风齐光冷静地审视躬身的少年,她也不过大了守青几岁,仍处于少年的年纪,野心却大得惊人,“你做不了太子身边的暗箭。”
秦如嫮面无异色,风齐光扬了扬眉,淡淡接道:“但你可以做我大媗朝淬了毒的暗器。”
——
苍澜宫,藜熙殿。
风晴好身着素色衣袍,面色虽然略带苍白,但并无风卿卿那般的病弱之态,轻眉凤目,茶香袅袅,相得益彰。
“见过陛下......”她欲起身,被风齐光按住。
风晴好为她沏上一盏茶,她浅酌一口,便不再品尝。
“不愧是国师教出来的学生,这茶已有了几分国师的神韵。只是思绪乱了,茶韵自然就浮了。”
风晴好喉头一紧,双拳紧握着衣服下摆,“陛下都知道了。”
风齐光黑眸盯着紧张的风晴好,温和的声音响起,“是,自你小时,我便知道你非我皇室血脉。可那又如何,血脉这东西,本就是男子当政之时弄出的无稽之谈,我们女子为何要在意这些。况且你实在优秀,既不因此自大,更没有因此觊觎皇位”
她温和的声音陡然变得凛冽,“却不料,你觊觎的,竟是比皇位更宝贵的,朕的珍宝。”
一切心思都被皇帝拆穿,风晴好反而平静下来,抬起头,直直望进皇帝威严的黑眸之中。
“觊觎?其实我一开始,并不知道我对她究竟是什么感情,我只是,单纯地想和她就这么永远地在一起,想看她天天开心,想把那些让她皱起眉头的麻烦统统解决。后来,我想把她护在我的身后,为她解决一切纷扰,但又觉得这样对她太不尊重,于是我想快点强大起来,和她一起并肩前行。我不知道这究竟算什么,但是觊觎,陛下”,风晴好苦笑,“用觊觎来形容它,来形容我,您不觉得是种侮辱吗?”
一片寂静中,唯有炉子上烧着的水发出细鸣,然殿中无一人分出精力去管它。风齐光重拿起茶盏,静静喝茶。
风晴好一动不动地看她,只见玄衣帝王神色如常,难辨喜怒,她复又忐忑起来。
“呵。”帝王温润的声音再次响起。
——
“唉。”风齐光走出藜熙殿,往西侧宫殿的拐角处看了一眼,看不出任何端倪来。
“你今晚可真忙啊!”姜嬴伸手,拉了费力扒拉屋顶上的砖块的帝王一把。
帝王话不对题,“那小丫头藏身功夫大有长进。”
两人望着似乎近在咫尺的月亮,一时都失了神。
“我还记得,上次与嬴姐你这样赏月,还是在我登基前夕。”
“是啊。”姜嬴拿起旁边的茶杯,抿了一口,“那时的你担心得睡不着觉,生怕自己这个皇帝当得不够好。”
风齐光想起以前的自己,轻轻一笑,她一向要强,生怕自己哪里没做好惹来口诛笔伐,故而特意跑去问姜嬴,究竟怎么才能做好一个皇帝,谁想姜嬴竟回答她。
“做着做着就习惯了。”风齐光回想姜嬴教给她的道理,无奈摇头,“我做这皇帝十余载,本该是如嬴姐所说,做着做着便习惯了,没想到今日还是......头疼不已。”
姜嬴:知道了,意思就是当皇帝这么多年我什么场面没见过,对不起,这场面我还真没见过。
姜嬴略微沉吟,开口问道:“所以你打算怎么对晴好?事先说明,其实我觉得这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她俩又不是亲姊妹,况且两人年纪都还小,十几二十年后,谁知道会怎样。”
“我知道”,风齐光抿唇微笑,“所以我给了她两条路选。”
——
“......要么你收起对守青的情意,留在皇城,仍做你的皇子”,风齐光敛袖起身,视线缓缓移向别处,“要么,朕对外公布你的身份,将你罚去幽州。”
风晴好想着皇帝给她的两个选择,眉心泛起涟漪,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吗?
“咚-咚-咚!”
窗外响起三长一短的敲窗声。
这是,她眸中划过惊诧,是她们姊妹创造的暗号?只是陛下下了密旨将她软禁殿中,其她姊妹应当是不知道的才对,不,有一个人或许能感受到不对劲。
她快步上前,打开那扇窗户,一个包裹从外面“刷”地一声扔了进来,被她眼疾手快地接住。她仓惶地向窗外探出身子张望,却见不到半分人影。
她解开包裹,除一批新进的贡果外,还有一些保养的丹药,似乎是国师的手笔。
所以,风晴好的手倏然收紧,国师知道了,她......也知道了吗?
她......会是什么感受呢?
——
“所以......”姜嬴左想右想,还是没有憋住,她平日里好奇心没有这么旺盛,可是秦如嫮竟然骂她蠢,这让她如何能忍,“秦如嫮那边出这么一场戏,究竟是什么意思?”
风齐光微抬下巴,惊讶挑眉,“嬴姐不是听了全程吗?没听懂吗?”
姜嬴呛咳出声,合着你全都知道了?
不对,“所以你才与秦如嫮全程打哑谜是吗?”姜嬴震惊,自己的政治素养真有这么差吗?
风齐光笑笑,“她让朕看的,无非是那些男人。”
“男人?”
“表面上她让我看的,是嬴姐你的危险程度,可实际上,她想让我知道的,是男人对我大媗朝的危害。”
风齐光轻抿一口茶,接着说道:“她算计守青与晴好,实则是想引我入局。只要我入局,她的目的便达成了,接下去她什么都不用做,只要那些男人稳定发挥,便能让我看到她想让我看的戏码。”
姜嬴恍然大悟,“所以秦挽挽下药,既不在秦如嫮的算计之内,又在她的算计之内。”
风齐光点头,“秦挽挽也好,他身边的男小厮也好,秦府中的失宠男侍也好,都依着秦如嫮的意,让我看见了,男人若是钻到了空子,究竟有什么危害。秦王府,大媗朝,本就没什么区别。这一局,我们倒是被她算计得明明白白。”
姜嬴想明白一切,倒吸一口冷气,“所以我只是顺带的那个对吧?她单纯就是想看我的乐子。”
风齐光拍着大腿放声大笑,笑够后,她擦着眼角的泪珠,补充道:“朕已命她建立一支暗卫,若是大媗朝真到了男人夺走权力的那一天,她这把淬了毒的暗器便会出鞘,直指天下男子。”
她抬头仰望深邃的星空,“希望不会有那一天的到来。”
复盘:
秦姐计谋第一层:对外宣称要搞守青和晴好;
秦姐计谋第二层:把第一层计划放出去引皇帝入局,剩下的让府中男人稳定发挥。
至于姜姜我女,对不起,她是顺带的和意外之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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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千岁千岁千千岁(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