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内,审讯员阴凉的视线宛如一条毒蛇攀上何野的脖子,让人无法呼吸。他拿出记录本,眼神紧盯着他,生怕错过他脸上任何细微的表情,“何先生,请你完整叙述一下,昨天晚上的活动轨迹。”
何野敛了敛眸中的情绪,语气故作轻松,“昨晚,我参加完舞会就回房休息了。”
“你撒谎。”阴毒的目光再度攀上何野,冰冷的语气给了他当头一棒,“监控显示,昨天舞会进行一半,你就从正厅出去了。然后,消失在偏厅门口,这段时间你在里面干了什么?”
现在的情况很显然不利于何野,即使他辩解自己并没有偷东西,让他们随意搜查也洗脱不了嫌疑。要是有心之人随意发挥,可能会直接坐实他的罪名。他垂在椅子两边的手,倏然握紧。
突然一个名字在脑海中显现,那晚偏厅里面可不止他一个人,“我进去的时候,里面还有一个人正在弹琴,叫顾祁声。我全程和他在一起,他可以证明我没有偷东西。”
审讯员闻言挑了挑眉,看何野的表情似乎并没有在撒谎。他拿起放在旁边的人员名单开始翻阅,随着纸张的翻动,气氛开始凝滞,眉头深蹙彰显了审讯员此时的不耐。
名单被狠狠砸在何野脚下,锐利的目光似要将他射穿,“你在耍我?邀请名单里根本没有顾祁声这个名字,而且今天我们去偏厅搜查时,里面根本没有钢琴,监控里也只有你一个人出现的画面。”
一种难言的恐惧漫延在何野的心头,让他脑海中掀起惊涛骇浪。男人为什么要骗他?偏厅里的钢琴怎么会凭空消失?如果画面里没有他的身影,他又是从暗门的另一端进去的吗...
一连串的问题让何野应接不暇,头开始剧烈疼痛。模糊间,眼前的场景开始崩塌,出现一道道黑暗的豁口。审讯员的脸变成了混乱的马赛克,机械的电子音开始若有似无的响起。何野惊愕地看着自己逐渐透明的双手,意识开始昏沉。
只一瞬,画面开始恢复,色彩再度鲜活起来,仿佛刚刚是一场梦境。何野像是刚从海里打捞出来,大口喘息着,冷汗顺着额角滑落。抬眸望去,审讯员依旧面容冷峻地坐在他对面,等待着他的回答。
审讯室的门打开,一个军官摸模样的人走了进来。审讯员一看见他立马恭敬地起身,“长官。”男人只是点了点,挥手让他出去,“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进来。”“是,长官。”门再次被带上,室内恢复安静。
“何先生,想必你现在已经十分清楚自己的处境了。何必再做无畏的挣扎呢?”军官凛冽的目光扫视着他,枪被随意摆在桌上,“或许你现在承认,事情还有一丝转机。”
何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根本不是我做的,我为什么要承认?就算你开枪打死了我,宝物也不在我这里,想必你们也无法交差吧。”
军官拍着掌,略带欣赏地看着他,“哈哈哈哈哈,何先生真是胆识过人啊,不过这招对在我这里没用。人们往往只倾向于看结果,过程又有谁会在意呢。至于宝贝,蓝宝石本就体积小,说你为了逃罪,丢到海里去就好了。”
何野阴鸷的眸子看着他,“您了解的那么清楚,宝石不会是你偷的吧?”
军官脸上的表情出现片刻的皲裂,很快又怒极反笑,“还真是个伶牙俐齿的,我也不跟你废话,签了这份认罪书,对我们都好。”
何野将认罪书一把挥到地上,“你别忘了我是顾总的人,你们这样随意抹黑我,顾总那边不会善罢甘休的。”
军官像是听见什么笑话般,一脸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你觉得顾总可能不知道吗?就你这样的小喽喽,多一个少一个有什么区别?看来你不愿意签,很好。”
审讯室的门突然被打开,一个身穿着华丽礼服的女人被押了进来。
即使女人带着面具,但是也掩饰不住眼中的惊慌,“求你们放过我,我肚子里还有孩子。”
砰!鲜血从腹部的伤口喷涌而出,白色的礼服被血染成瑰丽的红色。女人痛苦地捂着肚子,血从指缝中不断溢出。“孩子...我的孩子。求求...你,救...”
女人伸着沾满鲜血的手,像何野求救。“你们还是人吗?这是一个孕妇。”何野欲上前将女人扶起,却被身旁的两个侍卫牢牢抓住。很快女人像一只干涸的鱼,最后挣扎两下便没有了声息。
尸体被拖出,地上留下一条长长的血痕,很快又被清理干净。何野双目赤红地看着他门,额上青筋暴起,极力压制着自己的愤怒。
军官无所谓地拍了拍手不存在的灰尘,面色扭曲地看着何野,“闻到空气中血液的香味了吗,多么令人兴奋啊。”紧接着另一个人被带进,黑漆漆的枪口抵上他的额头。男人的嘴巴被堵住,因恐惧睁大了双眼,腿下濡湿一片。
孕妇绝望的眼神还倒映在他的脑海中,何野的身躯忍不住地颤抖,手无力地垂下,“我签...放了他们。”
“哦,是吗?”军官将枪口放下,因杀戮而兴奋的眸子盯着他,“不过,现在已经晚了。我们来玩一个更好玩的游戏,你把他杀了,我就放了剩下的人。”
冰冷的枪械被递到何野的眼前,男人绝望地看着他,身体抖如筛糠。
“你身上已经有两条人命了,你还怕什么呢?杀了他吧,杀了他能救更多的人...”鬼魅的声音萦绕在他的耳畔,宛如恶魔的低语,蚕食着他的理智。
何野拿着枪,身体像提线木偶般,一步一步朝着男人走去。黑漆漆的枪口抵住男人的脑袋,下一秒,枪声响起。预想中血腥的场面并没有出现,子弹嵌入了审讯室的门廊上。
审讯员小跑着进来,面色焦急的在军官耳边说了什么。
“哼,今天算你运气好。我给你一天的时间找到那枚蓝宝石,明天这个时间到这里来找我。要是没有找到,后顾自负。”军官拿过何野手里的枪,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何野身子脱力,瘫坐在椅子上。有太多疑惑等着他去解开,但是当务之急是要找到那枚蓝宝石。
何野再次推开偏厅的大门,阳光充斥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整个房间散发着一股诡异的和谐感,让人感觉到十分奇怪。与其他地方相比,这里所有的陈设新的不正常,没有丝毫被使用的痕迹。
焕然一新的地毯,平整无缺的墙壁,似乎都在昭告着昨晚是一个梦境。脑海中再次想起那双缄默的眸子,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目前所有的线索中断在这里,何野一拳打在墙上,难道就要认命吗?不,他不甘心。
随着最后一丝光亮消失在海平面,夜幕降临。月亮高悬在天空,幽蓝的海面像一张巨网,密不透风。餐厅内,何野颓然地坐在角落。该搜索的地方他都找过了,但是没有丝毫有用的线索。甚至连顾祁声的影子都没有发现,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个人。
肯定是他遗落了什么,从一开始他就觉得奇怪。自从助理给他颁布任务之后,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难道整个任务只有他一个人在执行吗?所有的一切,都为他量身定制一般。
一股奇异的感觉在心中升起,不远处,几个身着华服的人正友好的交谈着,欢笑声时不时地飘进何野的耳中。今早的死亡似乎早已被遗忘,也许对于他们来说,生命的逝去只是件稀疏平常的事情。
冥冥之中,何野又来到了偏厅。熟悉的钢琴曲再次响起,诱哄着他推开门。今天的顾祁声穿着一身黑色的燕尾服,在月光的倾洒下显得有些寂寥。与初次相见不同,此时他身上散发着及其危险的气息。
一曲完毕,顾祁声并未回头。一时间,沉默漫延在两人之间。他现在应该做什么呢?质问男人,可是他原本就没有理由告诉他真实姓名。又或是质疑男人偷了蓝宝石,但是男人的气质根本不屑于偷宝石吧...或许他知道些什么呢?疑团像棉絮一般塞满了何野的大脑,一时间竟不知从何开口。
顾祁声淡漠的眸子射向他,带着蛊惑的意味开口,“我可以给你提供线索,不过和恶魔交易的代价,你考虑好了吗?”
或许这已经是他最后的机会了,想起孕妇那双带着血的双手,那种无力的感觉他不想经历第二次。“我想好了,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都愿意。”
“或许你可以求我帮你逃离这里,他们的死活又和你有什么关系呢?”顾祁声幽暗的眸子直直射向他,一眼便望到了他灵魂的最深处,“收起你那可怜的圣母心,你真的以为你可以改变什么吗?”
何野皱着眉反驳:“那是几十条人命,他们也是谁的家人,谁的孩子...我不能因为我一个人的自私,去让他们为我买单。”
“呵。”微不可查的笑声响起,“愚蠢,钢琴键黑键,倒数第二个。”沉闷的脚步声再次响起,只不过这次没有再停留。
何野立马撬开了那个琴键,一颗璀璨的蓝宝石赫然出现在眼前。
很快蓝宝石被交到军官手里,就当何野以为一切结束的时候,宛如恶魔的诅咒地狱传来,“没想到真的被你找到了,不过我可没有说过要放过他们吧。”
一阵枪声响起,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在整个大厅。权贵们脸上冷静自持的表情开始皲裂,哭喊声、求饶声、惨叫声不绝于耳,很快又被枪口吞噬。
何野脑海里又想起顾祁声的话,“你以为你真的可以改变什么吗?”鲜血漫延至他的脚下,到处是一片刺目的红。浓重的血腥味刺激着何野的大脑,让他忍不住身体发冷,干呕起来。
这一场以杀戮为趣的游戏,最终以何野结束。军官毒蛇般的目光攀上他,“接下来轮到你了。”
海水很快淹没了他的身体,肺里的空气在不断被压榨,身体犹如灌了铅一般动弹不得。生命的意义到底在于什么,血腥的场面一次次冲击着他的大脑。
意识模糊间,何野仿佛又看见了那双缄默的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