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逸不敢再多说一句话,只好不停点头。
“我听说寿宴那天,河洛王妃曾在宫里大发雷霆,是因为什么?”
秦风那时还小,自己的势力约等于无,他当时能把自己的东宫里全变成自己的人,经营成任何消息都投透不出去的铁桶一块,已经算是很厉害了,所以他没有办法派人出去打听那小家伙的事,那一定会被有心人发现,他怕自己护不好那小家伙。
可宫里发生什么事,宫人们难免议论,就算是大家都十分有眼色,一些禁忌和不能惹的绝不会碰,可八卦一下其他不重要的权贵也是难免的。
当时秦风后续所得知的关于小家伙的事,就只有河洛王妃在御花园的湖边大发雷霆的事,好像还扇了府里侧妃几个巴掌。
司逸听他提到这件事,心里又急又怕,想要飞快判断他的意思,可又完全没有依据揣测。
直到现在,司逸都不知道秦风到底是怎么想的,她只知道司黎偷偷逃跑,甚至连司黎被封了什么位份告诉她。
她转着眼珠思考的样子秦风尽收眼底,可他并没有开口,只是静静等着司逸开口。他手指开始在桌面上轻轻敲击,发出清脆地声音,表示主人的耐心显然有限。
司逸不敢拖延,只好吞吞吐吐地道:“王妃生气是因为……因为……”她一时想不出借口来,但她本能地觉得自己不能把当时她把司黎丢下的事说出来,但很明显,秦风的耐心已经告罄了。
“再提一桶冰水来。”冰冷的声音突然响起,里头满是不耐和烦躁。
司逸赶紧开口,“我说,陛下,我说,那天我带司黎出去玩的时候,司黎好像把衣服弄脏了,王妃大发雷霆,怪我没有照顾好妹妹。”她情急之下说出来的话,也是半真半假,可这里头的信息,对秦风来说,已经足够了。
他听到这话,手上的动作停下,偏头思考了一瞬,司逸就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他,紧张地等待着他的反应。
“你是说……那时候是司黎弄湿了衣服?”
司逸不明所以地点头。
“那你呢?”
“什么?”司逸疑惑反问。
“你那时在哪里?”秦风盯着她的神情,沉声问道。
“我……”司逸吞了下口水,眼珠转了一圈,回答道:“那时候司黎闹脾气不肯走,我只好先给她穿上我的衣服,然后去找王妃。”
秦风眯了下眼睛,这么说的话,小团子穿着男孩子的衣服好像就说的通了……
他又仔细回忆了一下那时小团子的样子,多年过去,他却清晰地记得当时自己捂住小家伙嘴的时候,她那长而卷翘的睫毛,而且……那时她梳的好像是男童的发髻。
“那时候司黎是怎么摔的?”
司逸一听这问题,瞬间身体紧绷,含糊道:“我一不注意,她就坐到了湖边的浅水里。”
秦风想象着小姑娘圆滚滚的小身子往后坐到水里,四脚朝天的样子,突然不合时宜地想笑。
他堪堪忍住,继续面色严肃地问:“那她的头发不也就湿了吗?”
司逸被他问的有些崩溃,一边努力圆着自己的逻辑,一边飞快思考陛下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问得这么细,难道……他已经知道自己的故意在司黎往水边走的时候假装没有看到,司黎落水后自己也没有上前而是任由她自己爬出来吗?
可是……那时候她是真的没有想害她,而且、而且她还帮司黎梳了发髻,她从小到大,从来没有梳过女儿家的发髻,每次只能羡慕地看着那些打扮得光彩照人的贵女们。
因为她脑海中刚好在回忆这些,所以秦风突然开口问是不是你帮她梳了男式发髻的时候,下意识地回答了是。秦风一怔,脸上突然露出似哭似笑的扭曲神情,让司逸也愣住。
秦风简直想抽死过去的自己,明明是个女孩子,自己为什么就那么执着,那么先入为主地认为她是女扮男装呢?
他后来有些势力的时候偷偷查过,发现河洛王世子果然从小到大都在服用改变体征的药物,还让人偷偷帮她换了更有效更不伤身体的秘药,他怎么就那么蠢,自己想了十多年的小团子,早就走到了自己的身边,他却毫不知情,也不在意,甚至还想着把她设计陷害进冷宫,之后再让她消失,让司逸代替她的位置……
他……无尽的悔恨与自责几乎将秦风整个人淹没,极度悲愤之下,他的手指都忍不住颤抖起来,像是痉挛一般,把周围的宫人都吓到了。
秦风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努力平缓自己的情绪,半晌,默默捂住了自己的脸。
话到此,秦风已经什么都明白了,至于司逸说的几分真几分假,已经不重要了,他要把自己的小团子找回来,至于这个曾经可能伤害过她的人,就留给她回来自己处置吧。
宫人一脸紧张地盯着秦风,随时准备去叫太医,秦风却突然摆摆手,嗓音沙哑,“把她带下去,找个地方暂时软禁起来。”
烟虚殿是不可能让她继续待的,虽然这一番话之后秦风心头思绪更乱了,可他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接下来就是倾尽全力,尽快找到司黎的踪迹。
他让人把刚刚弄脏的地面弄干净,暂时把烟虚殿封存起来,所以东西保持原样不变,等贵妃娘娘回来后再重新开启。
而他自己,则是拖着有些疲惫的步子回到了熹元殿。
这里虽然小,还有些简陋,却是他和司黎的共同记忆最多的地方。
天色昏沉,夕阳已经被远处的山头掩住了一半,将坠未坠,明亮却并不刺眼,温和美好。
秦风站在熹元殿外面,定定看了一会儿,才举步进门。
熹元殿实在算不上大,主殿连烟虚殿的一半大都不到,可秦风却觉得很温馨,这里每一处都让他感觉十分熟悉,尤其是他和司黎常坐的案桌,他和司黎经常在那里面对面坐着喝茶或是下棋,有时什么都不干,只是静静地坐着聊天,都能坐上一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