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干什么呢,客人在催了,去上菜。”
盛佑听到催促更慌了,生怕老板知道他工作时间开了小差,他越慌越错,有张钱卡在柜子下面取不出来了,他一手按着柜子的角,另一只手特别艰难的往柜子底下的缝里掏。
可不知怎么的,那钱是越掏越往里了。
“不是说了收到钱要马上放到抽屉里,到时候拿来拿去又忘记了,”烧烤摊老板走过来朝盛佑伸手,“给我吧。”
“不是,这是我的,”盛佑一咬牙,“不是收银的钱,是我带的身上的。我欠他钱,正好看到了就想先还给他。”
烧烤店老板没说什么,只是深深看了盛佑一眼,里面有误解和怀疑,对于初入社会的打零工的寒门学子来说,就这么一眼都足够让人难受了。
早上社会打拼的人总是比旁人要自卑且敏感些,他们在日复一日的察言观色中拥有了更强的感知力,以至于那些隐晦的鄙夷和猜忌那么明显。
傅砚舟回到座位上,盛佑不太自然地继续上菜,这家烧烤店生意是真好,盛佑又要上菜收盘又要记菜,傅砚舟吃烤串的这段时间盛佑就没停过。
“老板,到点了,”傅砚舟自己续茶的时候看到盛佑在小围裙上擦了擦水渍,对烧烤摊的老板道,“我回去了。”
“等一下,”老板看了眼柜台,“今天账目点过再走。”
这是怀疑他偷钱了。
傅砚舟看到盛佑脸上露出震惊,转而又浮现出一丝隐晦的屈辱。但他还是去了,老板当着他的面把今天的账目全都核对了一遍:“少了23块8。”
“我没拿。”盛佑有些无措道,他并没有证据证明这个。
烧烤摊的老板又点了一遍钱,他也不说怀疑这钱是谁拿了,只又重复一遍:“总共少了这么多。”
盛佑也觉得委屈,可他没有勇敢到和烧烤店老板当面对峙,他上个月的工资还没结清呢,不能红脸:“我真没……”
“我们桌还没给,”傅砚舟把手写的小票和二十五块钱往柜台上一拍,“结账。”
老板应了声把小票拿起来看了看:“应收23块8……实收25,找零1块2。”
傅砚舟能感受到盛佑的眼神落到他脸上,很明亮,类似于感激的目光。
“谢谢。”离开时傅砚舟听见盛佑很小声地讲了句。
傅砚舟没把今天这个小插曲当回事,总之之后他就成了班里的香饽饽,虽然他每天上课还跟以前一样打瞌睡且没人管他,但是风评却奇异地变好了,他从那个吊车尾的留级生变成忽然开窍的好学生。
在其他标准难以定量的时候,学习成绩就成为评判一个学生价值最简单粗暴的方式。
哪怕留了三年级呢,眼下忽然出类拔萃起来,傅砚舟还是比以往受到更多关注。
大概因为初中课程对他来说实在没有挑战性,傅砚舟有时候听着老师讲课就会莫名想到其他的事情。
——比如这个世界的主角盛佑,烧烤摊兼职完他要去医院照顾生病的妈妈,同时给上学的弟弟打去嘱咐电话,自己学习都是利用碎片化的时间。
盛佑已经做的很好了,他像是绷紧的弦,各种压力被恶意叠加到他身上,如果没有人帮他、没有人站在他这边的话终有一天他会到达极限。
没有人会不欣赏那种明明深陷泥潭,却又坚韧的人,傅砚舟也不例外。
放学铃终于响了,傅砚舟打着哈欠把书往书包里塞。大概是过惯了忙碌的日子,陡然清闲下来久了人就不自在。
从学校到家里有好几条不同的走法,傅砚舟每天都会换一条路,也算是变相了解这一代的铺面营生、人情风貌。
九十年代大家的头发还很多,满大街只特别零星的几个头发稀疏的。
傅砚舟背着书包穿过一条巷子时,一扇开着的门里面忽然飞出几只瓷碗,那些碗就在他面前炸开了,碗里还有些剩菜,里面没什么油水的炖菜全部撒到了弄堂里。
傅砚舟猝不及防,差一点那些碗就砸他身上了。
“钱呢,你不是去打零工了吗?两个月应该也攒了点钱吧,拿出来我就不打你了。”
里面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怒骂声,傅砚舟对别人的家务事没兴趣,正欲转身离开就听见了熟悉的声音:“钱都拿去交医药费了,哪来的钱,盛大海,你能不能有点担当?”
“你敢骂我,成绩好了翅膀硬了,是吧?当初就不应该让你读书!早点死去打工。”
清脆的两声巴掌后又是一阵哗啦啦的响,也不知道摔了什么东西,盛大海还在里面嚷嚷:“他妈的老子生两个龟儿真是倒了大霉,要是女儿过不了几年就能换彩礼。”
傅砚舟凭借着原主的肌肉记忆爬上了院子外面的一棵柚子树,他在高处往里看,果然是盛佑家里。
此刻小院里能砸的东西都被砸了,盛佑把他弟弟牢牢护在身后,跟个保护幼崽的母鸡似的挡住了盛大海。
“我这不是为了你,只要让我再翻一局,什么都不是个事儿。”
盛大海不知道抽了什么风语气又软下来,他期待地搓搓手:“佑佑啊,爸知道你是个乖孩子,妈妈的病是要看,爸爸也要零花钱不是,我们把你带这么大已经很辛苦了。”
傅砚舟平常所处的社会层面很少看到这样不堪的市井之流,把算计摆到明面上来的简直又愚蠢又可笑。
布袋里有什么东西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咯着他,傅砚舟随手摸索了几下,竟然从布袋的夹层里找到一个自制弹弓。
一个戏弄人的念头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起了,傅砚舟利落地回到地上捡了把小石头,然后重新爬到柚子树上拿弹弓对准了盛大海的膝盖。
原主确实很擅长做这些事情,以至于傅砚舟想要偷袭膝盖却自动瞄准了人下三路。
“啊!”盛大海刚好转了个身,一颗尖锐的小石子打在了他右边的大腿上。
“谁在那里?”
他在柚子树上其实挺明显的,趁盛大海反应过来之前傅砚舟又用自制弹弓朝盛大海的背上打出一粒。
“册那,哪里来的小狗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