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起彻底冷掉的饭,明叶没什么胃口的反锁上自己的房门,坐在床上长舒一口气。
明叶能感觉到自己离他越来越近,甚至说自己已经找到了他,只不过自己还不知道。正是这样的迷茫感让他格外疲累,明叶翻了个身,脸贴上粗糙的被单,莫名生出了点委屈来。
为什么他不来见见自己?难不成,自己到底还是让他为难了?
明叶越想越觉得可怖,他翻来覆去地焦躁,只觉得屋里燥热的很,自己身上都出了一层薄汗。
偏偏这地方还不能洗澡。明叶终于忍不住,走到窗边推开了窗。一阵清风涌了进来,明叶舒爽的眯起眼睛,忽然看见了不远处的被月光照的惨白的山路上有什么人在走。
等等……那好像是林晓瑜。
不是说十点后不能出去?他这是在做什么?
思来想去,明叶还是决定偷偷跟上去看一眼。
然而他刚刚转身,却撞进了一双湖水般清透的双眼里。
很美,无论是对方银白色的、泛着微光的长发,还是随着微风飘扬的衣袂,月光披在他身上,却比不上他更亮。
“……找到你了。”方安看着少年惊愕的神色,半透明的手轻轻抚上他的侧脸。
“方安……方安!”明叶想抓住他的手,试了几次却无一例外的穿透了过去。什么林晓瑜什么出门早就被他抛到了脑后,他触摸不到方安,这令他无法心安。
方安像是凭空漂浮着一样,他伸出手任凭明叶抓,露出一个无奈的浅笑,“别抓了,这只是一个影子。”
“我是这座山的灵,本体在山上的神庙里。”
明叶逐渐冷静了下来,即使触摸不到,他还是倔强的把手搭在方安的影子上面,“你就是他们说的山神?”
得到了确定,明叶的神色又显然不安了起来,他认真盯着方安道,“你好好的藏好自己,李成那群人就是打着磁场捕捉的名义来抓捕灵的,他们带了很多能对灵产生伤害的仪器!”
“他们暂时还没办法对我做什么。”方安陪他坐在床边,“你们一进山我就感觉到了,他们能够捕捉的灵还仅限于一些草木花石,我是山灵,力量级就不同。”
“还是要以防万一。”明叶敲着手指,“我要想个办法把那些东西毁掉……最好把他们的实验室也解散掉。”
“不要太辛苦。”方安看到桌上那碗已经冷掉的饭,语气一转,“怎么不吃饭?”
忘记了还有这码事。明叶委屈巴巴地低下头,“我不习惯这里……饭不好吃,床也睡不舒服——还有那么多规矩。”
“规矩是好规矩。”方安面无表情,“正好治治你们年轻人爱熬夜的毛病。”
“‘你们’?”明叶警惕地抬起头来,“你还有其他人?”
“……脑袋里在想些什么?”方安真搞不懂对方有时候到底在想些什么,难不成那一枪还伤了脑子,“你刚刚还看见他了,林晓瑜,这次我的任务目标就是他。”
明叶从来到这里就只顾着找他,几乎把任务这种东西忘到了脑后,此时被方安冷不丁提起,一时竟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
“你……唉,你有任务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我。”明叶小心觑着方安的脸色,见他只是略微惊讶,并未动怒之后才继续往下说。
“具体的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总之,从我还是灵植宗的掌事开始,就一直有一个声音引导我‘回去’。”
“我不想离开,但是后来你出了事,那个声音就说你身上绑定了东西,他可以带着我去找你。”
方安仔细听他说完,敏锐地感觉到了些许不对,“你在进灵植宗之前来自其他地方?”
明叶顿了一下,小幅度的点了点头。
“不是什么重要的地方。”明叶抿抿唇,不是很想提起,“我觉得来了那个世界,还遇见了你,就已经比原来那个地方好上太多了。”
当时他刚刚醒来,便被灵植宗的各位团团围住,他们七嘴八舌地抹眼泪,说要不是方仙师出手,这条命算是捡不回来了。
明叶什么都不记得,他只是呆呆地走到门外,看见正在和人寒暄着的方安停下了交谈,走过来小心探了下他的额头。
“还有些低烧,等退烧了就没有大碍了。”方安额头上还带着汗,相必刚刚费了不少心力,“好好休息,等过几天我会再来。”
他还没来得及同方安说上话,便有人匆匆赶了回来,说方安的两个徒弟又在宗门打了起来。
“这个年纪的孩子,总归是要闹腾些。”方安摇了摇头,同他们告别后便离开了。
明叶身子弱,方安又天生是个热心肠,便总是来看他,一来二去,两人便成了朋友。
直到那时候……明叶沉浸在回忆中,等回过神来,发现方安不知怎么把那份饭热了热,招呼他多少吃一点。
“就算你现在这具身体素质好,也不能总是折腾。”方安背对着他,看不清是什么表情,“再说了,其实能有机会活过来,对多少人来说,是求而不得的事情。”
骗人。明叶看着他。明明在前两个世界他的态度还那么消极。
这样看来,自己强行留下他,是不是太自私了?
“如果……我说如果。”明叶捧着碗,踌躇道,“如果你不愿意的话,等这个世界过去我就……”
“就什么!”方安忽然转过身来,眉目都气冲冲的竖了起来,变成山神之后一直寡淡清冷的神色忽然就变得生动了起来,“我好不容易做到了现在!你敢!”
“我错了!”明叶感到一阵风如同实体似的狠狠打在他头上,颇痛,却奇迹般地让他的内心安定了下来。
方安打完他便暗自后悔了起来,虽然明叶将自己蒙在鼓里,但是总的下来,明叶的辛苦只怕不会比自己小。
从前在宗门的时候这人就时常神神叨叨,说什么“替身”“系统”,“老婆”,自己还当他的失忆症落下了什么病根,没少为此头痛。现在好了,这人本来就是异世来客,情况更复杂,还不如得了病。
方安缩在角落里,忍不住又看了明叶一眼,“我没怪过你,如果非要说有什么怨,也只怨你总是瞒我。”
他看着明叶逐渐惊喜的神色,好笑之余心里忽然有些不爽,便故作坦然地盖住心中那丝异样的情愫,露出山神惯用的悲天悯人来,“既然已经相认,那我们便还是从前无话不谈的挚友。时候不早了,你且歇着吧。”
挚友?好不容易有了点苗头的老婆怎么就变成了挚友!明叶如遭雷劈,知道方安还是生了气。他可怜巴巴地凑上去,哼哼唧唧说自己有不轨之心,怕是做不了挚友。
方安被明叶蹭的心痒,他性子软,易妥协,更别说上个世界被明叶刷尽了好感,论不轨之心恐怕不比谁少。
可是就是因为如此,他才不能这么容易就被他糊弄过去。
“没关系,现在我打得过你。”方安摸摸狗头,慈爱道,“敢不轨,就把你揍一顿。”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明叶捂着心脏后退几步,几乎吓了方安一跳,以为他的心疾又要犯了。
以前的老婆设定明明是温和谦逊的君子医师,偶尔会有些小脾气,但从来没这么直接的说过要揍人。
可恶!更爱了。
方安看清了他在演戏,简直要被气笑:“你是特别的,挚、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