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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被碾碎成尘埃 第54章 54 好运设计

作者:有残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4-12-14 09:56:42 来源:文学城

出国与化疗这两个事情,谢斯年并没有在乐乐脱口而出的瞬间建立起联系,“看具体情况,化疗一般就半个月,四周看一次髓象,不会太久。”他没有马上反应过来,仅凭对专业的熟悉下意识回答的谢斯年继续补充,“一个周期之后看结果,然后再考虑……”

意识到李凡问的是什么时,他猛地扭头看向李凡,那颗黑黑的脑袋低垂,杵着下巴借着微弱的台灯看书。屋子里渐渐冷了起来,窗子上的霜雪模糊了外面的世界,即将到来的黑夜加快步伐时谢斯年默默将台灯对准李凡视线里的书轻轻挪动了一下。

眼前有了光亮,李凡知道光亮是因为久哥激动地放下手头的材料没了遮挡照射过来的,他仍旧一言不发。

狭小的书桌前两个身影似乎又因某些事情燃起些微弱的希望,

“这样看着能舒服点。”谢斯年尴尬地找话题。

“嗯。”李凡点头。

小时候的李凡一定很可爱,谢斯年面对灯下认真看书时而眼神闪烁光芒、时而牵强笑起来的表情不禁想。可他又不敢想,李凡的童年太痛了,是衣柜里又闷又喘不过气的压榨痛;是皮带胡乱落在身上的撕裂痛;是被戳到身上青一块紫一块伤痕时的钝痛,是NRS评分、VAS评分法均没办法确定与描述的痛……以至于李凡刚走进他内心时,他偶尔会梦到一个小男孩在冲他笑,风吹起宽大的白色汗衫隐约能看到浑身伤痕,又瘦又直的腿上布满各种伤痕,梦里的他肯定地认为那是小时候的李凡。

想起昨晚大街上突然情绪爆发的李凡,谢斯年仍心有余悸。可他还是想试探,“乐乐……”明明已经可以看到希望了,谢斯年的嘴唇微微颤抖,“你,要试试吗?”

近乎一字一句的语言掷地有声并在谢斯年的脑海里持续回荡,自打他意识到某个高度疑似**型慢粒的教学病例里面的“李某”是他的乐乐后,心中的信仰仿佛有了一个具象化的体现,那些与临床医学相关的理想开始有了一个通往现实的出口,但却在出口迎来了当头一棒。

牵挂李凡的心心念念仿佛为谢斯年创造了一种新的信仰,那种小心翼翼,那种替对方命运走向陨落而焦虑的无助……这种信仰如同侍奉一个随时会陨落的神,度过战战兢兢的每一天躺在床上反刍今天的美好时总会患得患失地庆幸——还好,还好他还在,还在这个现实世界,还在他的心里。

李凡的思绪沉浸在史铁生荒唐而美好的人生设计之中,将病痛折磨融入到灵魂的史铁生最终将答案指向了“过程在到处继续”、“希望不是在必得被证明是可以达到的之后才能成立”,虽然在他看来这番描述有些美化了痛苦,但他还是会下意识有一种恍然的感觉,然后自顾自地笑起来。

他带着这份笑意看向凝重的久哥,“哦,没事,我就问问。”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谢斯年的心情又一次跌入谷底,李凡没有问他为什么不想去,但又仿佛知道了一切一般问起了化疗的事情。是偶然吗?还是李凡有意而为之?

一片羽毛撩动一颗本就难以平静的心。

“你计划什么时候出国?”李凡又问。

“……三月底吧,我没细看。”谢斯年根本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但一直不好拒绝。

“挺好的,”李凡点头,“那时候春天就到了。”他抬头看向台灯,盘算着他能再见到几个春天,下一个春天能不能一起翘班、逃课呢?命运轨迹不相同的两个人再次有了一样的疑惑。

“你能跟我说说你的计划吗?”谢斯年的手搭在李凡的肩头,轻声地问。

傻笑的李凡将书合上,“我的计划啊……”他摩挲封面上“我与地坛”四个凹凸不平的字犹豫道:“年后再说,来得及。”

这是凡乐乐单纯的一句话吗?不是,这是传染病学里头的传播三大要素之传播途径,谢斯年就是那个易感宿主。他们之间传播的是相同的傻笑,如同魔咒的一句话让两个人一起笑出声,谢斯年激动地凑过去,一直挨到能感受到彼此鼻息的距离仔细观察那张看不厌的脸,摸摸李凡的脑袋他没有拒绝甚至还在偷笑,谢斯年摸摸他的后脑勺,抵着李凡脑袋跟他顶脑门。

“哎你幼稚死了!”李凡故作嫌弃地试图推开他久哥。

谢斯年笑得说不出话,黄色温暖的灯光下他的脸红到耳根子,扶住往后躲的李凡用额头蹭蹭:“你不也一样。”犹豫好久勉强找到一句能脱口而出的话。

不甘示弱的李凡提高声调,“谁跟你一样!”

上帝啊——哦不,史铁生啊,谢斯年由衷地在心底念起另外一个人的名字。为了使人幸福不仅要面对各种小痛苦,还得给你大痛苦,不仅要一时的痛苦,还要有永远的痛苦……1990年的某一天史铁生在《好运设计》中顺理成章推出了自己的好运,十九年后二十一世纪第一个十年即将过去时的乐乐和他久哥逐渐感受到了命运的奇妙,它痛是没错,它让人遍体鳞伤也没错,但血是腥甜的——腥甜也是甜,李凡和谢斯年坚信。

今年冬天冷得太早了,暖气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天气已经冷了起来,经过一场大雪的肃杀寝室达到呼吸会带哈气的温度。灯光无法带来真实的热度,只有两个人凑得更近些才能暖和。

李凡发现旁边这个人有点热过头了,“久哥你是不是又发烧了?”他靠在谢斯年肩膀上伸出手先试试鼻息,再覆上额头感受一下。

浑身紧巴巴的谢斯年活动下脖子,脸上开始泛起红晕,刚才吃完饭的微汗与舒适感消失不再,“是有点不舒服,”间隔时间差不多了他又吃了个退烧药,但暖水壶里的水已经不热了,冷水咽药加剧了寒冷感。“可能是又在发烧……”谢斯年端着肩膀连连摩挲之后打了个哆嗦。

水杯没有热气飘出来的李凡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想去打个热水,但打热水又要经过门口,万一被阿姨发现了有可能被撵出去。思来想去他站起来拿到谢斯年的外套,披在了他棕色毛衣的外面。

掖好李凡觉得可能漏风的边边角角,李凡打了个哆嗦趁着刚才的热乎气儿没全散去赶紧坐回凳子上继续往谢斯年身边凑,“捂一会儿,等下就能暖和点。”他说。

李凡是有温度的,谢斯年感受到了;他会不声不响地默默付出,会慢慢琢磨怎么做好细枝末节的小事,他不是想象中的悲观消极。“天这么冷,你要不……”话到一半谢斯年又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是“要不早点回去”,还是“要不在这儿睡”呢?该说哪一个呢。

早点回去是谢斯年的心意,万一感冒传染给李凡怎么办呢。在这儿睡是谢斯年的心愿,室友大概率是不会在这种天气回到冰冷的寝室,就算回来……也不是乐乐。

“你还要看多久?”李凡盖好衣服抽出手摆弄起手机问。

快速的按键让谢斯年的思考仿佛有了声音,“等下就躺下,太冷了。”乐乐怎么又问出个与上文无关的问题?

“哦。”李凡不做表示,“我跟乐哥说了——明天可能晚点到,路太远了,不知道明儿个公交能不能正常。”

“哦……”谢斯年下意识答应了一声。

等会儿,路太远了?晚点儿到?

那他不回去了?

那还看个屁的书,钻被窝啊!

“不看了,太冷了。”谢斯年合上书止不住地想笑,“我去打壶热水,洗漱用品你先用我的吧。”

“?”李凡满脸不知所措,他抬头茫然地看向伸懒腰的久哥,“你不是要再看会儿吗?”

是不是意图太明显了?谢斯年当即晃动脖子发出“咔咔”的声响,“太冷了,发烧太难受了,早点躺下捂捂汗。”他一股脑找了好几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看来学霸也不是无时无刻爱学习的,李凡想。

看书的时间有很多,但两个人能躺在床上聊天的时间可太珍贵了。

一张单人床两个人睡未免有些挤,但要让李凡去睡谢斯年室友的床他是一百个不乐意——睡他久哥的床可以,换个人就不行了。再说为什么不回家,那不也是图个暖和?

他完全没考虑睡别人的床人家室友乐不乐意、他久哥乐不乐意。

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脱得只剩秋衣秋裤的两个人凑在一起,一人挨着墙一人挨着床栏杆,两个人的姿势总是交替的,要么一个平躺一个侧身,要么两个人一起侧身躺。

谢斯年的视线里隐隐约约是李凡好看的脸庞,或者是一个瘦弱的背影。

“……才七点半。”李凡翻身看了一眼手机又转了过来,拧着身子和谢斯年脸对脸,“久哥,你有过觉得幸运的时候吗?”他的脑海里还在回忆那篇《好运设计》。

李凡有很多奇思妙想,这是谢斯年对他最中肯的评价——常人关心的问题他都不关心,谢斯年坚信即便他四十、五十岁,还会是个满脑子神奇想法的小孩子。

近乎鼻尖对鼻尖,距离使人小心翼翼,“有吧——我感觉我人生前二十几年都在交好运。”谢斯年深吸一口气躲过李凡的脸庞慢慢呼出娓娓道来:“虽然我不知道我亲爸妈是谁,虽然我妈不喜欢我,但我爸妈没有虐待过我——爸爸去世之后韩叔韩婶还有雪子没有把我当外人,供我读书、考研、读博,最幸运的是学习和工作全是我喜欢的。”

没错,他印象里的李凡小时候是被虐待长大的,即便事实就是如此,但李凡不会这样想——小孩子只会想妈妈,不会反刍、点评他的痛苦。

经谢斯年这样一说,李凡突然意识到了那个问题的答案——为什么想再见一次李庆华和李耀。其实是因为他想妈妈了,他要做好准备和他的一生、他的过去告别了。

“你呢?”谢斯年问。

他久哥的声音回响在耳边,声带的震动还有因发烧而粗重的气息轰隆隆作响,如同炉前的鼓风机,听见就会觉得温暖的日子要到了。“……昨天不是跟你说了吗?”李凡抿嘴反问,“我觉得我得病之后这一年是我交好运的日子。”

真奇怪,谢斯年对此不能理解,但又隐约觉得这是一种正确答案——已知结尾地好好活,未知往后地浑浑噩噩,人们总认为前者是悲剧,实际上流浪在阴暗潮湿的人生里才是最大的悲剧。

“我有让你……运气变好吗?”他认真地看向李凡的眼睛问。

悸动总发生在不经意的时候,“……怎么说呢。”察觉到对视的瞬间李凡下意识回避他久哥的眼神,他摸摸莫名发烫的耳朵,从谢斯年注视他眼睛的那一刻开突然出现了一种不明所以的害羞,“久哥是我交好运的开始,是很重要的一部分。”认真回答问题时冰凉的手始终没有离开耳朵,他想让耳朵快点冷静下来。

那就好,谢斯年心说。“贴近点,我这儿暖和。”谢斯年微微拉开被子往他身上盖,又扯过外套再盖了一层。

发烧没什么不好的,至少能给人带去温暖。

不说话是最好的语言;粗重的呼吸轻轻打在李凡的耳边,他的头发软软的,摸起来很舒服,他们安安静静拥抱着彼此的幸运入眠。会不会做同样的梦呢?梦到谢斯年的爸爸、李凡的妈妈,梦到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梦到他们一起被爱着。

之后的李凡开始按时复查,血常规的报告积攒了两三张,白细胞从二百个单位上涨到不到三百没有较大变化。谢斯年多次求证之后,得到韩金树的答案是:“年后化疗可以,现在的指标还算可观。”

2009年11月的北京局部地区大雪很快会过去的;谢斯年面对冷冬暖阳里李凡的笑脸想着,这一年很快就要过去,每一次新年都是另外一次机会。

好运从不需要额外设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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