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夏迎秋 第2章 拿书

夏天的风都是热的，即便在没有太阳的阴影处，额头也会不断沁出薄汗。

沈池愔开始后悔陪着夏霁语出来了。

从出教室的那一刻起他和夏霁语就一直并肩慢慢走着，一路无言。

夏霁语倒是没什么感觉，但身旁的沈池愔难受得都想当场跳楼了。

学校打印厂离教室有点远，这让他更感煎熬 ，他又拉不下脸和夏霁语讲话。

他从再次见到夏霁语的那一刻起，就没法再风平浪静。

“哥哥。”夏霁语先一步打破了这尴尬的气氛。

沈池愔是真的被吓了一跳。

一是因为哥哥这个称呼，实在是有点......

嗲。

夏霁语之前一直这样叫他没错。但是以前是以前，现在他们都高二了，夏霁语跟他并肩走的时候比他还高了小半个头。

况且他还没原来夏霁语呢。

不要脸。

他转头瞪大眼睛看向身边的人，对视时他在夏霁语那张欠揍的冰山脸上看到了笑意。

沈池愔想打他。

夏霁语没有羞耻心吗？都十六岁了还叫的出来这种恶心人的称呼。

良久，他感到耳朵发烫，粗暴地用手揉了揉耳朵，把头转回去后用比蚂蚁小的声音回道：“干嘛。”

“没，就是想叫你。”夏霁语语气中的笑意更深。

你有病？

沈池愔沉默了，脑中一片空白。

他感觉自己的脸滚烫的要命，仿佛下一秒就要中暑晕倒，于是偏头看向走廊外。

太阳不算特别大，远处石墙上的爬山虎织成一张绿网。

他能感受到夏霁语是不是看向他时炙热的视线，但他不想回应。

他很早之前，就默认对方死了。

可偏偏夏霁语像当年一样又一次闯入他的世界。

夏霁语要是在七年前彻底消失就好了。他已经不想再看到对方了。

可他无法忽视。

现在，他和夏霁语都沉默地走着。

他回想了一下在教室里的事，他几乎没有多思考就答应了。

其实他倒也不是很愿意被夏霁语烦。

只是他拒绝不了夏霁语。

这算是他以前用一天又一天养成的习惯，不知道多少年前就已刻入骨子里。

面对夏霁语，他永远无法忽视，无法拒绝。

想到这，他更烦躁了。

人类的共性，不经过思考做完事后再复盘会尴尬到想自杀。

沈池愔是真的后悔。

脑海中的他纵身一跃，不走楼梯就下了一楼。

直到路过体育班时，他听到有人喊了他。

“愔哥——！”

他下意识转头，就看到霍岐笙挥手从教室里向他跑来，还顺便将手搭在他肩上。

沈池愔立马佯作嫌恶地打了一下霍岐笙的手，后者就立马放开喊疼。

“操，我真不是故意的，愔哥你能不能对我温柔一点？”霍岐笙边甩手边说。

“你可以试试从这里跳下去。”沈池愔嘴上这样说，但心里好受了点。

起码霍岐笙的出现让他可以正常讲话了。

“太残忍了，”霍岐笙一边跟着沈池愔走一边笑着评价道，然后他才注意到一直和沈池愔走着的夏霁语，“哎，哥们谁啊。”

霍岐笙在脑海中搜索这张脸，按道理来讲，长得帅又有特点他不会记不得的，但他想了一会儿实在是不记得宁城一中有这一号人。

沈池愔却在这时又像想起了什么一样，倏地变了脸色，硬邦邦吐出三个字：“转学生。”

沈池愔语气很冷，冷到让霍岐笙都有些发愣。

他还是第一次听到沈池愔这样说话。

其实只要他低头就可以看到沈池愔紧握到泛白的拳。

不过他的个性签名是“别低头皇冠会掉”，所以他注定是看不到了。

“啊，转学生啊！”霍岐笙尴尬地笑笑，然后看向夏霁语，“兄弟你叫什么名字？我叫霍岐笙，霍元甲的霍，岐山的岐，笙歌的笙。”

“夏霁语。”夏霁语瞥了对方一眼后淡淡地说了这三个字。

霍岐笙挺高的，和他大差不差，后面长一点的头发被他扎成了个辫子，大大咧咧地和沈池愔凑在一起。

怪让人不爽的。

“啊，你是一班的吗，和愔哥同班？”说到这他又感觉自己有点蠢了，这种话都能说错。

新来的，如果不是同班同学愔哥怎么可能会和这个人家一起走？

他挠了挠头：“我是体育九班的。”

夏霁语顺口应下。

“愔哥你们这是去干嘛呢？”

“陪他去打印厂拿书。”沈池愔没好气道。

“啊，这样啊。”霍岐笙说完就发现不对劲。

不对啊？

你个刚来的就敢麻烦愔哥陪你找打印厂？

不对啊？！

愔哥居然答应了！

他没忍住瞅了眼另一旁神情有些淡漠的夏霁语。

嘶......这人虽然是比我帅点，但是看着高冷得有点逼，愔哥居然会愿意帮这种人干那屁大点事儿?

打印厂，随便揪个人就能问，偏偏要让人带路?

他又看了眼沈池愔。

霍岐笙看着身边的两个人总感觉气氛有点不对劲，但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思索片刻，他毅然决然决定承担起气氛组的责任。

“哎，新同学......呃，夏霁语，你会打游戏吗？”他问道。

“嗯。”

沈池愔：“？”

沈池愔看向夏霁语的目光中仿佛被刻上了十一个字：

你，不，是，不，喜，欢，打，游，戏？

“......那你平时都玩啥游戏啊？说不定可以一起开黑啊！”

夏霁语报了几个游戏名，霍岐笙感觉这几个游戏名都放一起有点熟悉，但是他记不起来了。

“哎！这个我也玩，我们今天晚上就约好一起去愔哥家里呢！你要不一起？”霍岐笙觉得去了也没关系，反正沈池愔看起来和夏霁语挺熟。

而且来了还可以增进友谊！

他这样想。

“就我、愔哥、李贺城、周宇，意哥今晚有事来不了，你来了刚好五排啊！”霍岐笙咧嘴笑了一下。

他们今晚确实约了一起打游戏，几人觉得去网吧烟味太大，最后商定还是去沈池愔家里拿手机打打过把瘾。

沈池愔想给霍岐笙脑袋来一下子看看有没有脑子在空旷的脑壳里滚动的声音。

霍岐笙如果有脑子，那一定和花生米一样大。

但其实不用想也知道，他只是出于好心。

沈池愔也不好说什么，他会那样想只是因为烦躁连坐了霍岐笙。迁怒是傻逼行为，

他已经在心里迁怒霍岐笙了，够傻逼了。

要是再干点什么实际的——

那他就是傻逼中的傻逼，可以倒数三二一滚出生物圈了。

现在出声打断就是直接在陌生人面前打霍岐笙的脸。

一旁的夏霁语偏头看了看沈池愔，看到沈池愔只是臭着脸不看他，并没有表现出讨厌的样子，他没多想就答应了。

“可以。”

沈池愔莫名感觉身旁的夏霁语心情很好。

几乎是察觉到的一瞬间，他就皱眉抬眼瞪了夏霁语一眼。

霍岐笙还在一边喋喋不休，沈池愔只是敷衍地“嗯”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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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城在南方，所以夏末的残热丝毫不逊盛夏，晒得人有些恍惚。

沈池愔的脑子里却全是那天的暴雨，那场雨冲离了沈池愔和夏霁语，也让沈池愔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他忘不了那天。

往日热闹的街道变得寂静，只剩下隐忍的抽泣声，整个世界都黯然失色，空气湿闷到让他有些呼吸不上来。

倏地，霍岐笙很夸张地“啊”了一声。

正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沈池愔被吓了一跳，瞬间条件反射给了霍岐笙一胳膊肘：“你有病？”

“痛痛痛，愔哥你干嘛？”霍岐笙有点委屈地捂着自己被沈池愔拐到的地方，“我只是突然发现了一个盲点。”

“你可以试试看继续打哑谜。”沈池愔抱着手。

“不敢不敢......我只是发现，你和夏...夏...”霍岐笙想了一会儿该叫夏霁语什么，“呸呸，你和夏兄弟玩的游戏一模一样哎！”

“......脑子有病？这不是很正常？”

比较好的游戏不就那几个？

沈池愔幽幽看向霍岐笙，心说你就为这点破事给我吓一跳?

“不不不，你没发现吗？那几个基本上所有人都会玩的就先不说了，有几个游戏我听都没听过，”说到这他停顿了一下，“也不对，我只从你们俩口中听到过这几个游戏，顺序都一样。”

“......”

“他教我的。”

“只是巧合！”

沈池愔和夏霁语异口同声地说。

“不是？你俩这到底是教的还是巧的？”霍岐笙挠挠头，感觉这俩人有点像小时候看的话剧演员。

“我给你脸了？”沈池愔立马回道。

霍岐笙觉得今天沈池愔有点反常，又挠挠脸嘟囔道：“我咋又说错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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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便到了打印厂门口，沈池愔倒是不打算好人做到底地帮着夏霁语搬书，只是在门**代了一下：

“呃，夏霁语，你进去找进门第一个人说你是高二一班的来领书，做个登记，班主任叫秦岚昭别记错了。然后原路返回，实在记不到就去找别人问路。”

夏霁语像是很熟悉这场景似的，很自然地点了点头。

只有霍岐笙在一旁听得满脸问号。

他没忍住把心里话说出来了：“这个比我妈还唠叨的人是我愔哥啊，谁来掐我一下看看我是不是在做梦?”

沈池愔如他所愿给了他一拳，然后两个人就这样走了。

一路上霍岐笙都有点心不在焉，沈池愔倒是没看出来，因为他也在游神想别的事。

霍岐笙还是搞不明白为什么沈池愔在夏霁语面前像完全变了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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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了体育九班门口，霍岐笙也就回教室了。

沈池愔也回自己班上了。

还是有人问他夏霁语和他是怎么认识的，但都被他敷衍过去了。

他回教室就看到了正冥思苦想的林漪。

他大概猜到对方在想什么了。

“漪姐。”他叫了一声。

林漪像触电般把手放到桌面上：“小池你干嘛？！......吓死我了。”

沈池愔有些意味深长地看向林漪……

和凌意——也就是林漪同桌。

他有些无语：“啧。”

林漪优雅地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想干嘛？找茬？”

沈池愔耸耸肩：“没。”

等他坐到座位上时，刚好上课了。

上课快五分钟的时候夏霁语搬着教科书回来了。

他全程装瞎当没看见，夏霁语也没作妖。就这样一直相安无事，正常上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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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一日，虽然他们已经提前上了一个月高二的知识，但是学校还是要装作是开学第一天，让他们提前下晚自习。

但算是难得的假期。

现在是今天最后一节课，越上到后面这群学生就越蠢蠢欲动。

秦岚昭说到后面也发现了底下的这群少年没法专心听课。

在离下课五分钟的时候，她干脆不讲了，让他们收拾好书包。

李贺城先一步鬼叫加双手比心：“昭姐你真好，昭姐我爱你！”

秦岚昭作嫌弃状：“恶不恶心啊？再说下课去我办公室领两张卷子。”

全班哄笑。

沈池愔现在没什么心情笑，因为夏霁语要去他家。

关键是他还要被迫和夏霁语一起打一晚上游戏。

晚自习下课铃是优雅悦耳的钢琴曲，衬得这群精力旺盛的少年放假的样子更疯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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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放晚自习的假，但是到放学的时候已经晚上八点半了。

霍岐笙很快就冲到了一班门口。

他平时经常来找李贺城和沈池愔，因为性格开朗外向，所以现在已经和一班的大部分学生处成了铁哥们。

在等沈池愔的间隙还悠哉地跟一班同学打招呼。

“霍岐笙，晚上好啊！”木芸芊眯眼笑着跟他打招呼，马尾在脖颈后晃了又晃。

“木头晚上好啊！”霍岐笙挥挥手，“你们班作业多不多？”

“哟，歧笙又来找愔哥了？怎么不先来孝敬孝敬我？”

“陶贤你给爹滚远点哈。”

......

过了不久沈池愔他们就出来了。

霍岐笙抱怨道：“不是，你们都在一班显得我像被孤立了，啊，好难受，好想哭，一个人的寂寞，有谁懂？”

沈池愔挑眉：“你倒考进来啊？”

霍岐笙很是受伤：“愔哥你咋这样打击我......”

“霍姜女哭一班啊？别给我们班牌哭倒了，先过来爹怀里哭，哭倒了墩子会一屁股坐死你的。”李贺城已经勾住霍岐笙脖子。

“滚你的，李贺城你骚够了没？”霍岐笙反手给了李贺城一拳。

周宇在旁边被这俩逗得一直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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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池愔跟夏霁语本来并肩站着，前者感觉全身上下都不自在，于是跑去班门口问林漪要不要一起。

林漪：“哟，我的荣幸。”

沈池愔感觉有戏。

下一秒少女甜美的声音像刀一样冷漠地插进沈池愔的心脏：“但是今天我不想要这份荣幸，sorry，姐姐我今天有事。”

沈池愔：“如果你说的有事是和你的同桌一起出去逛，你就给我等着。”

林漪有些心虚：“怎么可能……”

料到了一切的沈池愔：“……”

被拒绝后的沈池愔就很一脸被胁迫的样子走到了李贺城和霍岐笙旁边。

夏霁语依旧淡淡的没什么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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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校，几个男生在昏黄的路灯下笑闹着。

沈池愔没忍住偷瞄了夏霁语几眼。

暖光打在对方脸上，柔和了原本冷峻的眉眼。

没等他再多看几秒，夏霁语就先心有灵犀似的回望他。

视线交汇了一瞬，沈池愔便匆匆躲开了。

别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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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拿书